蕭青沒有多想,南宮婉卻有些侷促,她自己也沒進過幾次廚房,唯一的保證是不會把鹽和糖放錯,自己的菜也嘗過,已是最高水平了。
再次有身影閃動,蕭雲和寶兒步入,蕭青剎那間往前,抱住蕭雲半隻胳膊,喜道:“哥哥,我跟南宮姐姐都做了一盤菜,你來嚐嚐吧。”蕭雲看她鼻翼上一抹竈灰,心裡一柔,伸手輕輕擦去,嗔道:“哥哥不需要你去做什麼事,以後,就不要那麼辛苦了。”蕭青喜道:“哥哥,青兒知道的。”
直到桌前,蕭青也沒鬆開手臂,看得南宮婉頗不是滋味,哼的一聲別過頭去,蕭青指着兩盤菜,介紹道:“哥哥,南宮姐姐說先不告訴你兩道菜分別是誰做的,哥哥都嚐了,再說哪一道好吃。”
蕭雲看着兩個盤子,不覺生出畏懼,寶兒獻寶一般拿出兩雙筷子,塞到他手裡,嬉笑道:“公子,你是勇敢的,我看好你”蕭雲硬着頭皮一個盤子裡來了一點,在三個女孩子的注目下邊咀嚼邊微笑,處變不驚,不久嚥下,寶兒偷偷向他豎起拇指以示讚揚。都嘗罷,蕭雲放下筷子,指着賣相最不好的那盤菜,道:“這倒不錯,我喜歡。”他坐下來,拉過盤子大吃起來,蕭青喜道:“哥哥,真的嗎”寶兒插口道:“看看公子饕餮的樣子就知道了,公子別急,這裡有茶水。”她是怕蕭雲堅持不住吐出來,趕緊用水佐助。
南宮婉卻面色一變,執起另一雙筷子,在蕭雲抓過去的盤子裡嚐了一口,眉一皺立刻轉身吐到了地上,心中突就生出一股怒氣,執起自己做的那盤,道:“既然如此,我把這盤倒了去”剛起身,蕭雲左手抓住她手臂,也沒看她,平聲道:“這一盤我也喜歡,倒掉的話,不若賞給我。”隱有討好之意。南宮婉心一甜,忽又想自己這道菜確實不怎麼樣,就依舊道:“還是倒了吧,燒的時候火頭過了。”這刻的語氣裡,已盡是溫柔。
蕭雲一使眼色,一旁的寶兒把盤子搶下,和另一盤菜並排,笑道:“公子不要厚此薄彼哦”
這種事還真難不住蕭雲,他在五連峰中,萬般苦味也嘗過了,只要能果腹,即是好的,不久寶兒端來一碗米飯,他才感覺稍好,放下米飯前寶兒悄悄附耳道:“公子,再忍耐一下,常姐姐正在廚房忙活着呢。”
常飛燕蕭雲還沒回味過來,裝扮英姿颯爽的常飛燕擎着一托盤店家小二一樣踱了過來,朗聲道:“幾位客官,您的菜來了,請品嚐”她此時額角布汗,顯然一個人張羅了太多事情。蕭雲忍不住道:“常姑娘廚齡幾何”常飛燕一翻白眼,一邊佈菜一邊道:“琴棋書畫,斧鉞勾叉,雖不是大師也自成一派,蕭大哥,你要堅信,文武雙全內外兼修的女子是存在的”
這一餐飯在熱鬧的氣氛下進行,蕭雲慢慢也嚐到了幾抹溫馨,但另一種迷茫又涌上心頭:這樣短暫的平和,又能持續多久
夜中,迷幻魔谷十里外的疏林間,搭着一座座的帳篷,最中間的一座裡,趙舍和陳三,以及仇之隊的幾名主見較多者正在商議,陳三道:“盟主,我們現在離那迷幻魔谷是否太近了些”
趙舍道:“那也沒有辦法,上千人,如果呆在百里之外的村鎮裡,不說住不下,也達不到隱藏的目的了,而且,我們早一步插進來,可以防止月魔教的人在谷外布陷阱,也可早一步偵察清楚外圍的地形,作戰嘛,天時地利人和都要考慮。”帳內幾人大多點頭,陳三還奉承了幾句,另一人忽遲疑道:“盟主,魔谷內的人如果察探到我們,會不會提前派人來攻”趙舍道:“決計不會,我們有上千人,他們要拿下,也需千人以上,且我們所處爲林帶,他們來,我們可先依林撤走,敵退我再進,管讓他們不能有任何念頭”
諸人皆合掌叫好,趙舍揮手道:“好了,好了,大家都去休息吧,夜裡布好暗樁輪班就行了,至於食水,可吩咐一批人每日快馬從別處運來,有我趙舍在,萬事皆安”陳三等人很快拱手告退。趙舍一人在帳內走來走去,心忖:“該怎麼通知谷內的大哥纔好呢,不然這千人帶是帶來了,怎麼制伏可是個大問題。”
正發愁,帳中忽多出一人,趙舍側身一看,大喜道:“大”看到來人脣指示意他才停口,來人袍袖一揮,帳內燭火熄滅,接着趙舍覺得自己一臂一緊,被來人提攜下出了帳子,幾個起縱,已脫離了賬羣,停在了一處安穩之所在,趙舍一被放開,反抓住來人,激動道:“大哥,你總算來了”
月色下,看着趙舍扯掉鬍子後急切的面孔,蕭雲心中油然感動,說來他和趙舍萍水相逢,無拜香而結義,趙舍對這份兄弟之情要比自個兒看重,想着他剛纔在帳內與陳三等人的對話,想象得出來這些日他如何耗費心神去做常人不屑爲之的臥底。
“二弟”兩人把臂注目良久,兄弟之情更進一步。蕭雲率先道:“二弟,剛纔帳外竊聽,我還不敢相信,你是如何變成了這些人的盟主的。”趙舍想起這多日的經歷,不由生出分自豪,大篇幅道來,自武林盟聚義場上被鷹鶴二老打暈帶走,到醒來後如何做戲,在二老監控下脫身,再到隻身前往劍靈山,加入被正道召集起來的大部隊,再後轉道武林盟,而武林盟成立他在衆豪中有了一定的信任基礎後,就製造了那些謠言,並用軍中的方法設置暗號,由少到多聚召起了一批龐大的信衆,這中間稍有差錯都有暴露的危險,直到由武林盟總舵帶千人夜奔,他才鬆了口氣雖然驚險交加,身爲一名自小就嚮往江湖生涯的小侯爺,更多的則是刺激和成就感。
蕭雲感佩道:“二弟,辛苦你了。”
趙舍笑道:“不辛苦,不辛苦,將來月魔教裡給我一把交椅就好了”忽想到更重要的事,他神色稍緊張道:“對了,大哥,青兒妹妹怎麼樣了”
蕭雲道:“她很好,就在谷中。”
趙舍頓時滿身的興奮,恨不得馬上生出翅膀,到魔谷向蕭青把他剛完成的所有功業敘述一遍,他急抓住蕭雲道:“那大哥咱們還等什麼,趕快行動,把那上千個傻瓜抓進谷裡,我還想跟青兒妹妹說說那些有趣的事兒呢”
蕭雲笑道:“你已有了什麼好辦法麼”
趙舍道:“嗨,這還不簡單,大哥,你功夫好,弄一堆超級迷藥,趁夜一個帳篷裡撒上一點兒,再派人來挨個綁走,乾脆利落”
這倒也不錯,當下兩人不再遲疑,馬上行動,由一名潛伏在附近的暗哨回谷通知夜鶯取藥救人,其餘細節不提,總之,天明的時候,疏林中的上千人連帶帳篷無一遺漏的被擒進了谷裡,也沒少了那一直綁着的關中四刀客和燕雙飛,至於趙舍,去掉了假鬍鬚,換了打扮,進谷去也。
趙舍隨着忙了大半夜同蕭雲來到谷中時,已然疲憊不堪,這時他已冷靜下來,夜中去見蕭青,不僅打攪她休息,自己滿臉的倦容也只能使再見的印象分大打折扣,所以,他央求蕭雲保守自己到來的秘密,正好天亮能帶去一個驚喜。天一亮,趙舍盥洗裝扮一番,自覺神思清爽,按着蕭雲提供的方位大步邁去,心念着:青妹妹,趙哥哥我來了
路中正好看到角落裡一束野花,精心採下,捧在手裡,吸一口氣,好一個香花贈佳人趙舍剛起身轉頭,就與三人遭逢路中,雙方皆呼喊出聲:
“二少”“任大哥張叔成叔”
那一邊竟是任九重和張彥成繼,蕭青和蕭雲順利脫險後,在暗中潛伏的張彥成繼即與任九重聯絡,歸入了月魔教。趙舍這刻心思有屬,無念於他,急道:“任大哥,咱們晚上擺酒再聊,青兒妹妹住在哪廂”
任九重三個看到那束野花,已然明瞭,笑着指了指一處,道:“那邊不遠小橋流水的即是。”趙舍也不去管三人玩味的目光,急匆匆擦身而過,張彥低聲道:“任大哥,那裡住着的可不止青小姐啊。”任九重一攤手,道:“這就與咱們無關了。”
趙舍前行一陣,果聽到淙淙流水聲,腳步不覺慢了,同時,鼻端飄來一股淡淡的花香,心想:莫非這裡種着花隨即見一條小河,過了上面的石橋,當真見到一片片各式各樣的花樹,谷中四季如一,花朵豔絕,簇擁枝頭,再一比自個兒手裡的野花,幾經思慮,還是沒有代換,畢竟,那束花凝聚着他最原始的真情。而四圍香風陣陣,落英漫徑,更增了浪漫情懷,趙舍柔情陡升,流目遍尋,就爲找那久違的綵衣身影,終於,在一棵花樹掩映下,趙舍看到了半個似乎是在折腰勞動的身影,卻不是彩裳。趙舍僅有的疑慮被激動與緊張衝散,步伐如燕,在花樹的另一端站定,心道:“先唱一首讚美詩,五絕還是七律哦,她未必聽得懂,那就直白一點她聽到我的詩,嗅到我的花,再轉身,於絢爛的風景裡看到身形如畫的我,必然大大感動,說不定會哭着撲上來”
浮想一陣,趙舍正正身,輕咳一聲,立即開口道:“思兮念兮,今始見兮,美人,請先不要轉身,一聽我那最誠摯的傾慕”
那女子果然身子一頓,停在了那裡。
趙舍聲線如綿,纏而不膩,感而不濫,道:“一別之後難寫,兩地相思,假若思念是絕症,我已病入膏肓,假如愛戀有深度,我已墜入深淵,我爲你譜寫傳奇,你是我憂喜的源泉,青兒妹妹,我多麼想,數十年後,我們華髮蒼顏,你靠着我的肩膀,說”
“嘔”那女子再也忍不住了,直轉過身,繞過半樹花枝,執着一把小鋤頭指向驚愕的趙舍,大罵道:“真是受不了了,哪兒來的神經病,到這兒來發情真要比噁心,去找曹植去”趙舍色變,手裡的花墜地,脫口道:“你不是青兒妹妹”
女子翻白眼道:“廢話,咦,你是”
兩人正面愣了有餘,相互間爆發般喊道:“姓趙的”“常飛燕”
轉瞬間趙舍憤怒添胸,想起經由其父白雲城主趙牧與無雙城主常嶽有意牽線下,趙舍曾與常飛燕於白雲城內相見,其實就是相親,當時常飛燕對世家公子均無好感,有意破壞形象,不想趙舍早厭看了脂粉女子,對她這作爲大是欣賞,常飛燕心叫失策,回無雙城不久就策劃了淫賊夜訪城主府綁架千金事件,更引發了趙捨出來尋找。但趙舍遇到蕭青後,驚爲天人,當初對常飛燕這女人的欣賞,被他理解成腦袋被驢踢了,同時衍生一股羞怒。而常飛燕最爲噁心花花公子們的花言巧語,那番話聽來,更加重了反感。
所以兩人乍見面就醞釀出一股濃濃的硝煙味兒。
趙舍嗤笑道:“聞令千金國色天香,當踏月來取怎麼,常大小姐脫離虎口了”
常飛燕眼眸急收,強壓火氣,笑眯眯道:“當初最大的虎口即是遭遇了你這般世家公子,所以,不論本姑娘後來如何了,也要燒三柱高香”
趙舍對吵架罵人沒什麼研究,但戰術還是知道的,當下開闢新攻擊口,道:“花木蘭要是長成尊駕這樣的,進軍營前也不用裝扮了。”
果然犀利,這是諷刺她男人婆呢,常飛燕初落下風,調度思緒,急速反擊,道:“彼此彼此,武則天大概也是看不慣你這樣的男國殃民,才自個兒做了皇帝的。小白臉”最後三字不高不低,卻足夠回味,很像冷不防甩過來的一巴掌,果把趙舍抽得跳腳,大怒道:“遇見你算我這輩子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