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開始,蕭雲竟真的于山下結廬而居,日日期待,每天盼着。
但是,始終未見過有一人從劍靈山下出來,蕭雲雖次次失望,還是未有任何放棄。
只是,在三月期盡的這最後一天,蕭雲在山腳苦苦等了一天,還是未有任何消息。
他並沒有上山去看,因爲他知道,既然沒有一人出過劍靈山,必然表示所有人都發過了誓,劍閣之人若然發誓,又怎麼可能自己去違背?
不然,千年的機密也不可能真的保守成功。
大約,只是無緣吧。
蕭雲只得如此想,轉身失落地回了草廬。
哪裡想到,草廬之前,此刻竟然正聚着一大羣人,站在幾輛明顯是原先乘坐的大馬車前。
而這些人,赫然是蕭家軍方面去而復返的那些。
諸葛治及其身後的三猛將,任九重和唐見惜,連蠻王和夕照城主都在。
諸葛治見了蕭雲吃驚的樣子,笑道:“公子,其實我們此刻也辭去了蕭家軍中的職務,此刻想回去也回不去了,日後,就只能繼續跟着你了。”
任九重點頭,也笑道:“不錯,其實三月前骨怪之戰後,我們就有了此心,只不過,沒有立即向你提出來而已,現下,公子是趕不走咱們了。”
夕照城主也哈哈大笑,道:“不錯,現在天下無事,我這個原城主也可以放下一切,隨着你遊走天下了。”
連蠻王都笑道:“先前我就判斷,公子必然是拯救天下之人,現下沒有斷錯,所以,我這個蠻巫祭祀也要繼續跟着您以防再有大事發生找不到救世主了,呵呵。”
而衆人裡,只大憨和毒神大概因現在已供職於白雲侯帳下,受其調遣,衆人不想影響到其前途,來時就沒有通知,而樑無憂大概因着海師提督這難以替換的關係,不可能再行離開。
只是,僅這些人和這些話就讓蕭雲感動徹底了,你們半天,難以成語。
忽然,馬車上猛然露出一個頭來,嘿嘿一聲,猛然大喝一聲:“大哥!”
那聲調,似乎不將別人驚到就不算完。
蕭雲也確實吃了一驚,道:“舍弟?”
趙舍不是被其父押回軍中了嗎,怎麼又出現了?
諸葛治笑着解釋了原因,道:“是小侯爺聽說咱們這些人暫時迴歸了軍中後,千方百計逃出了關押,且和常姑娘一路追趕而來,我們見擺脫不掉,只好也帶着他了。”
他們大概不知道,在趙舍離開軍中去追馬車的時候,白雲侯和謀士張盼和華章的對話。
張盼主動道:“侯爺,現下連小侯爺都離開了軍中,蕭家軍大將們可謂空無一人了,也算是一個機會,不如——”
張盼話未完,意思很明顯,趙舍一走,就完全沒了掣肘白雲侯的人了,可以對蕭家軍餘衆進行大力清掃吸收。
連華章在遲疑了一下後,都開口支持張盼的話。
哪知道,白雲侯本能一般,或者說,經過了骨怪這段經歷的激發,竟最終嘆了口氣,道:“算了,順其自然吧……”
張盼和華章立刻意識到,侯爺這時多少是改變了。
由此,也避免了一場軍中和官場腥風血雨的清掃排除。
迴歸眼前,劍靈山下。
蕭雲見趙舍由馬車中出來,接着常飛燕也趕出來了,不由問道:“舍弟,你跟着我,又算何種打算?”
趙舍撓了撓頭,很真心地道:“總捨不得大家一同在軍中作戰的那些歲月,你們又都走了,我一個留着還有什麼意思,乾脆就先跟着大哥你隨便到處走走,等厭倦了,我再回去,嘿嘿……”
說着,再次看到蕭青,趙舍眼一亮,又湊了上去,陪出笑臉道:“青兒妹妹,三個月中,你可安好?”
哪想到,“蕭青”此刻是蕭寒月,她奇怪地看了趙舍一眼,道:“你是誰,青兒又是誰?”
趙舍哪知道這裡面的門道,以爲蕭青在戲弄他,當即苦了臉。
而後面的常飛燕則恨鐵不成鋼一般搖了搖頭。
不過,雖然趙舍這般不成正形,她也知道,自己此生是真的離不開這個人了,並肩作戰七年,幾乎沒有一天離開,那種情感,早已抵達了濃烈感情的極限,或者說,兩個人暗地裡其實已經完全喜歡上了對方,只是,都沒有明着道出口而已。
而蕭雲和諸葛治等剛話完一場,就有一輛車的馬伕上前來,一哈腰,笑道:“蕭公子,可還記得小人?”
蕭雲一看,驚道:“你是馬四?”
馬四,是蕭雲剛剛遊行江湖時的馬車伕,而令人稱奇的,是他有數次於蕭雲的人生新時期出現,成爲車伕,可以說,是一種真正的緣分。
馬四笑道:“不錯,我馬四現在買了好幾輛大車,也僱了幾個手下,現在已經算一個車隊了,而看見招人,就應下來了,沒想到真的僱主又是蕭公子,乾脆,我當公子一輩子的車伕得了。”
一聽蕭雲和馬四的淵源,衆人都嘖嘖稱奇,再見馬四的態度,都呵呵笑了起來,道:“那誠然好。”
這草廬之前,可謂熱鬧一時。
而在下一時刻,竟然再有幾個人出現,一個女子,是南宮婉,一個背劍者,是呂仙人,呂仙人後面,還有落葉山莊的少莊主連璧,手中則提着一個看上去暈迷看不到面貌的人,而幾人之間,還有牽着南宮婉手的一個小女孩,赫然就是蕭一如。
蕭雲此刻已經喜悅得有些麻木了。
呂仙人知曉蕭雲必然會問什麼,就笑道:“我回了蓬萊島後,向家師們稟告了經過,他們就又將我派了出來,自由行動,現在,我老呂又要進行遊歷世間的日子了,所以中途就先到了藥王谷,發現婉兒姑娘還未走,就一同陪着來了,蕭雲,你不會趕我吧,哈哈——”
蕭雲還能說什麼呢。
而連璧向蕭雲含笑點了個頭,也稍稍解釋了一下,不過,不是解釋跟着來的原因,畢竟,他會出現,自然是來進行護送的,至於他手中抓着背的那一人,則不得不多提一句了。
此人竟然是歐陽世家的少主歐陽錚。
而說起來,這裡面還有一番波折,就要先從南宮婉說起了。
南宮婉回到藥王谷後,先到岐黃村,發現那裡有很多慕名而來遭受骨怪之毒所害的人,不僅是普通人,連很多武林人都在,她一時忙碌不停。
而恰巧,受過傷的幾大世家的家主,從歐陽世家歐陽震歐陽錚父子,到上官世家的上官無情,甚至南宮世家的南宮圖都在。
而南宮圖是最早認出了南宮婉的,不覺就小人本性動起了歪心思,畢竟,他雖然現在是家主,但其實是從南宮婉那裡奪來的,南宮婉雖然貌似不再有心家主之位,但誰知道哪一天不會改變心意呢?更何況她即便沒那麼意思,她的後代呢?所以,現在若能除掉南宮婉,倒正是一個大好機會,畢竟這裡來求醫的人魚龍混雜,真下了手誰又能查得出來?
於是,在日頭偏西之時,南宮婉行醫一天累了回去的時候,南宮圖就偷偷跟着,因此而來到了藥王谷,看看沒有旁人在,就掏出匕首,就像襲擊過去。
哪知道,突然有一個人橫在了自己面前,冷冷地看着他。
而此人,竟然是連璧!!
南宮圖自然亡魂大冒,結結巴巴講不出個可以信服的理由來,而南宮婉回身看到那柄匕首,也知其意圖,無奈嘆了一句。
人無傷虎心,虎有傷人意,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吧。
而接下來,依着連璧的意思,是將此小人擊斃當場,但南宮婉早已厭倦了仇恨爭殺,更具備了醫者心態,就開口請連璧將南宮圖放了。
連璧雖知道這麼做會有後患,也只得聽從了。
而南宮圖就此一路滾怕着出了藥王谷,身後似乎一直有着連璧那灼人盯視的目光。
南宮圖若是能一路安然回去,倒也好了。
剛出藥王谷沒多久,就被兩個人從道旁截出,一刀捅在了他的心臟上。
南宮圖看清了襲擊者面貌後,想說什麼,吐出的只是鮮血,而此刻,他也後悔了先前的舉動。
這兩人,竟然是歐陽世家的歐陽震歐陽錚父子,而動手的,則是陰陰笑着的歐陽震。
歐陽父子之所以出現在這裡,原因相差彷彿,都是起了歹心,想除去潛在敵人,只不過,他們的目標是南宮圖,而南宮婉並未見到。
之所以要殺南宮圖,自然是從世家爭霸的意圖點出發的。
七年戰亂之後,天下以及武林中的商事都出現空白,而此刻,就是那些有實力的世家重新崛起的機會了,而誰先佔領了這空白,誰就可能問鼎第一大世家,那麼,潛在的對手,就是原先的那幾大世家了,慕容、南宮、上官、連家。
慕容世家自不必說,多年以前,少爺慕容風死去之後,家主慕容華就變了,無心家事,整日沉迷於醉酒亂語,而慕容的家業自此就一落千丈,不足爲懼,更別提不久前慕容華也死掉了。
那麼,就是其他三家了。
而今日在這不相干的地方遭遇到南宮圖,二人如何會不欣喜?於是,在南宮圖偷偷跟着南宮婉的過程中,這對父子同樣也在跟隨南宮圖。
南宮圖很快進了藥王谷,後面兩人不太明白內中情況,不敢妄進,就守在這裡。
不久後,南宮圖神色倉皇地逃了出來,歐陽父子哪裡還客氣,自然猛然偷襲將其擊殺了。
殺掉南宮圖後,毀掉其面貌後,這兩人將屍體置於野林裡,那些野獸可能出沒的地方,目的完成,原本就該走的,但是看到藥王谷谷口後,又猶豫了,畢竟,南宮圖進這個地方,是什麼意思?若是關乎世家間競爭的機密,更加不能放過!
由此,二人膽一雄,決定入內一看。
而這一查,就看到了連璧和南宮婉。
看到的那刻,這對父子皆是大喜。
歐陽震喜悅,是因爲看到了連璧,落葉少主少主,也是未來的莊主,武林世家的強大競爭對手!而先殺了南宮圖,再接着除掉連璧,不就是一下去了兩個強敵嗎?
而南宮婉則另說了,動了她的話,若是給蕭雲知道了,可不好辦。
但歐陽錚則是看到南宮婉而欣喜,畢竟,當年世家的幾位公子,可都是喜歡南宮婉的,但後來,她心向蕭雲就不見了,而今,莫不是自己的第二次機會?
不過依照父親的意思,是先對付連璧,他只好暫時壓下自己的意圖。
彷彿天佑自己,不久後,竟見連璧提着一些東西在往谷內山坳的深處走去,那裡有什麼不知道,但豈不正是避開耳目下手的大好機會?
所以兩人像先前跟着南宮婉那樣隨着連璧,不久後,就見連璧進入了一個下向的洞穴,兩人更加大喜,緊跟着進去,各自持出兵器來,逼向連璧。
等連璧覺察了的時候,只好退到牆角邊。
這對父子的意圖明顯,連璧只好質問動機,兩人自然從世家競爭的角度做了解答,不過,連璧卻冷冷一笑,道:“你們這麼急着要除去我,真的只有這一種原因嗎?”
兩人先一愣,後就哈哈大笑,歐陽錚陰笑道:“看來你也記得,很多年前,那上官無敵的兒子上官林是怎麼死的,是的,不是死於蕭雲之手,而是本公子和慕容風在上官林中刀後嘲諷並看着他流血身亡的!而你被發現在不遠處的草叢裡,焉知你不是在裝暈而看到了全部經過?”
歐陽震也冷笑道:“不錯,慕容華慕容風那對傻瓜父子都已死去,死無對證,只有你還活着,雖說這個機密已經無關緊要,若那上官無敵萬一活着的話,總是個威脅隱患,現下除去你,一石二鳥!”
兩人哪裡知道,連璧問出這個問題,是有深意的,在對方說完後,他就按動了牆壁上的一道機括,接着軋軋一陣聲響後,整面牆挪移開了,現出一個衣着破亂鬍子拉碴的人,雙手雙腳是一些鐐銬,而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一頭紫發,以及那雙仇視對望歐陽父子的紅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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