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斷絕緩和道:“武林盟對暗夜的通緝名單中,原本就無她。”
“谷盟主大仁大義!”那些聲音又響,只是應者寥寥。
楚三娘淡淡道:“定閒掌門,你雖是好意,又怎敢斷定谷斷絕沒有用所學行過惡呢?”
谷斷絕一直都是被動回答,此時卻哀痛地插言道:“四妹,雖說我建議你去暗夜盟臥底有些絕情,但……那也是爲了武林大義,你也同意了的,若是懷恨這數年來谷某讓你受的苦,你可以直接殺了我,谷某絕無還手。”
言畢他又道:“拿刀來!”
一護衛遞上刀,谷斷絕捻起刀尖抵到楚三娘身前,柔聲道:“四妹,只怪我太把男人的事壓在你肩上,你動手吧……張盼,傳我之令,我死之後,任何人不得向她復仇!”
張盼做難道:“這——”
他看出谷斷絕行的是計,但楚三娘到底會不會動手,誰也不敢保證,若谷斷絕被殺,他一個武功低微的客卿,還能討得下任盟主的信任嗎?
谷斷絕瞠目:“我的話不算數嗎?”
張盼只好點頭,楚三娘冷笑:“你當我不會麼?”
她抓過刀來,直指谷斷絕胸前,谷斷絕閉上眼睛,數千江湖人都寂聲看着那刀尖。
楚三娘持刀有餘,腦中閃過昔日的一幕幕,她對谷斷絕已說不上愛,但多少也有絲斬不斷的牽扯,最終甩了刀,冷哼道:“現在殺了你,卻是太便宜你了,我有萬般的理由奪你性命,卻不是現在。”
諸葛治呼出口氣,道:“谷大哥昔年入武林盟後,就改名爲谷斷絕,意爲爲了正道大業,已入絕谷、無退路,終生也不會娶妻生子,所以儘管摯愛於你,當年與血衣一戰前還是對你提出了臥底的請求,而你也答應了……不過,提出這種要求始終是谷大哥的不是,四妹,如果你有意,隨時可以以老盟主之女、谷大哥之妻的身份堂堂正正回來,張二哥,你說呢?”
張盼立刻用完好的右手拍了拍胸,道:“我張盼一力贊成!”
谷斷絕無限深情:“四妹,你回來吧,我谷斷絕不再奉守那終生不娶的誓言。”
楚三娘便是一顫,昔日的男女間,也這般柔聲甜言。
那流沙幫幫主江白飛忽哈哈笑道:“害江某人擔心半天,原來人家是夫妻間鬧架,谷盟主能讓摯愛忍辱負重做臥底,並因此一舉端掉了危害數十載的暗夜妖盟,這本身就是武林百年佳話,大家說,是不是啊?”
當下林如正笑接:“江幫主,林某的話都被你說了。”
於是無數人笑了起來,雖說人因獵奇心理,總盼着有些驚世駭俗之事出現,但大多數人還是盼望喜劇多於悲劇。
轟然大笑中,谷斷絕柔情的眼神一直看着她,楚三娘不敢對視,心神混亂下閉上了眼睛,忽聞一聲輕輕的柺杖頓地聲,她聽出,那是一側護立的鐵忠的柺杖,馬上一個激靈,轉身睜眼對衆人喝道:“大家真的以爲,谷斷絕沒有用他的功法害人嗎?大家真覺得,那綿火掌,只用來對付過血衣?”
女郎的這句話之下,衆聲消匿。
在這現場,他們都是不知內情的無干者,別人怎麼說,他們也只好怎麼起鬨。
少林慧能開言道:“女施主,當日因你的密信,谷盟主聯絡三十餘精英聚義於南宮世家,卻中了暗夜奸細無色無嗅的慢性毒藥,貧僧知道,那毒不會是你指令下的,因爲解毒會拖延進襲總壇的時日……眼看計劃要夭折,是谷盟主用吸毒大法爲諸位施主吸出了大部分毒性,轉移到了自己身上,這件事,是參與那次行動的所有人皆知的。”
他看向座中兩側,許多首腦都點了頭,定閒道:“慧能師侄說得對,貧尼也可爲證。”
林如正身後二徒道:“華山明秀、明珠作證!”
聲音響亮至極,言畢兩人看向一側的峨眉儀芷儀蘭。
江白飛笑道:“大家且不必說了,江某的毒就是谷盟主由掌心吸出的。”
提到吸毒大法,人羣中就有一人想退縮,卻是南宮二老爺南宮圖,不久前他被神秘人指令來應武林大會,第一日大家嘻哈取樂,他也心安許多,甚至盼着此番用不着他出面了,這時卻預感到不妙了,他終於決定開溜。
還沒怎麼動作,一個聲音清晰入耳:“南宮二老爺,這是哪兒去啊?該你上場了。”
“啊?!”南宮圖一驚,四下看看,滿是可疑的人頭,那聲音又道:“你尋不到我的,我數三聲,你出去就罷了,若不出去……死在人羣裡,可是連兇手都找不着的。”
“一、二——”
“我舉報!”
未等三字出來,南宮圖嗷叫一聲,跌跌撞撞擠出人羣,撞到了中場,諸人一看,是個有些矮的富態胖子,南宮婉先就張口欲呼,但她夜間得到過蕭雲授意,硬是沒有動作。
慕容家主慕容華奇道:“南宮二弟?你何時來了,這是作甚?”
其餘幾位家主也看向他,南宮家主爭奪,幾大世家深深知曉,,所以對南宮圖都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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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圖不理其他,指着谷斷絕尖聲道:“我舉報谷斷絕!”
谷斷絕眸中閃過利芒,瞪他道:“南宮圖,你要舉報谷某什麼?”
張盼冷笑:“南宮圖,誰都知道你不安分,想謀奪你侄女的家產,現在還要興風作浪?”
南宮圖立生懼意,那聲音又道:“不用怕,你如果辯不過他了,我幫你。”
南宮圖馬上鎮定下來,大着膽子道:“我舉報,那日南宮家谷斷絕用吸毒大法吸的毒,本來就是他指使我下的!”
谷斷絕似笑非笑,道:“噢,既如此,谷某成了陰謀授予者,你南宮圖不也成了助紂爲虐者?如此兩廂妨害之事,你向來無利不起早的南宮二老爺也會做?是不是某些人逼迫你,指使你污衊的?你說出那人來,谷某爲你撐腰。”
衆人也道:“講出來,看誰這麼大膽子陷害武林盟主。”
亂陣一起,南宮圖又慌了,那聲音及時響起,南宮圖挺腰道:“谷斷絕背地裡向來狠辣,我爲他做了這些事,怕他日後滅口!”
谷斷絕也不強辯,又笑道:“那你再說說谷某如何指使你的?”
南宮圖道:“那日白天,你來到南宮世家主持聚義,我爲了討好於你,就趁機去客房拜訪,你曾很是可惜的說,你有兩大絕學,一是綿火掌,二是吸毒大法,而你最得意的,不是賴以馳名的綿火掌,而是吸毒大法,若是有朝一日能起上大用,縱然是爲了數十上百的正義之士吸毒,渾身腐爛也心甘情願。”
谷斷絕點頭道:“谷某是說過這些話,那又如何,谷某暗示過你什麼麼?明令過你什麼嗎?你拿這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從而毒害了衆豪傑的行徑反誣谷某,可知罪麼?!”
最後三字加重了很多。
南宮圖這回到沒慌忙,聽着那指示的聲音,道:“你是沒明示,但你走後,身上就掉落一包藥粉,南宮圖還不知其意豈非傻瓜?”
谷斷絕哈哈大笑:“你倒狡辯的好口舌!當日衆人中毒之後,谷某曾懷疑過你,卻沒有向乃兄南宮霸提及,你不知天恩也罷了,現在又拿這等破爐倒竈的東西來說事,不過谷某依舊不打算怪罪你,更不會讓你背後指使那人得逞,放心,谷某發誓,此生不會因爲今次的事對你記仇,你決定吧,還有什麼可以舉報的?谷某一一接下。”
衆人也大笑,南宮婉也有些臉熱,但她牢記蕭雲的話,一言未發。
南宮圖沒想到又是完敗收場,驚嚇羞憤,四目望去,都是嘲笑,無路可躲,那聲音笑道:“南宮圖,沒你的事了,馬上回家去吧。”
南宮圖如得恩賜,垂着頭喪家之犬般擠出人羣,眨眼不見。
聲歇,谷斷絕轉向楚三娘,聲線又柔和起來:“四妹,你所指的若是這件事,谷大哥向你坦然,我沒做過。”
楚三娘不再受他誘惑,冷笑道:“我本來指的就不是這件事。”
谷斷絕笑道:“那又是何事?你放心,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怪罪你的,這場大會之後,我就大宣天下,娶你楚三娘爲盟主夫人。”
他這語境下,這一波,波的場面全成了楚三娘在耍女人脾氣,楚三娘怎麼察覺不到?就是分立四廂的宋世開四人,也是互望一眼心驚,但定好的步驟,她也不能改動,隨即大聲道:“好,我說!谷斷絕,四年前的一個雷電之夜,你又對我義父做什麼了?”
“那些時日雖然明裡義父與我斷了關係,但我每隔幾天,都要會於夜中偷偷去探望他老人家,但那夜,看到了一幕卻讓我終生不能忘的場景……你假意向他老人家問好,卻趁他不備一掌擊在他胸前,我當時嚇傻了,還沒反應過來,六大客卿之一的遲之歸遲叔叔進來,你又用同樣的掌法殺了遲叔叔,因爲綿火掌與陰玄雙掌同根而出,掌痕相似,你就謊稱是陰玄二老偷襲殺了義父二人,還賊喊捉賊的馬上叫來了大夥兒……你可知我爲什麼要答應你到暗夜盟臥底嗎,那是因爲我想報仇,我用數年的時間,以身體來取悅那些妖魔,才營造出了一個可以殺死你的機會,誰知那次你命不該絕……”
回憶往事,她已語不成腔……
四大謀士老淚縱橫,呂表鐵忠更是齊呼:“谷斷絕,還我楚大哥與遲兄弟的命來!”
楚三娘剛開始敘說,還有人心存戲謔,聽到最後,已是驚懼交加,連張盼諸葛治都沒了思考能力,他二人也曾疑惑陰玄二老怎麼能穿過層層防護到達老盟主的宿處,並安全退走,又如何能讓老盟主安坐於椅中而正面中掌,老盟主的武功也是二人難敵的,爲何輕易被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