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師叔做聲道:“那也不行,傷口結痂也要時間的,分出四個來,架住他們。”兩人不依聲中被分開,重傷號一樣架坐在那四個弟子臂膀裡。
衆人看向那焦地上的三角令旗,一弟子問道:“師叔,咱們是不是按那妖孽所說的趕過去?”
另一弟子道:“當然不了,妖人指示肯定是陷阱。”
紀師叔嘆道:“縱然是陷阱,我們也只有去試一下了。”
有兩個弟子圍在僅存的幾架“神機連弩”邊,笑道:“師叔,我們不妨推着這弩車過去,這車是有輪子的,嘿,到時候叫他們知道什麼叫‘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
紀不孤卻道:“把這東西毀掉吧,下個地點咱們要騎馬的,帶上它豈非累贅?”
兩弟子無奈毀弩,紀不孤站到隊伍前,大聲道:“點蒼兒郎們,以下我們可能要經受很多挑戰,但,點蒼派不怕妖孽邪祟,謹記你們的‘靈虛神功’,謹記你們的‘抱日八式’,點蒼青鋒所指,即爲我赴義所在,握緊手中劍,出發!”
二十餘人踏過荒原,昂揚前行。
蕭雲確實是追月魔教衆而去了,不過,他見那分開後的月魔人並無合攏的趨勢,只好息了追蹤念頭,按照那令旗所指方位掠去,途中思索,月魔教,這該是怎樣的一個組織?其行爲方式似乎不同於昔日的暗夜盟,變得堂而皇之的與正道叫板。
蕭雲摸了摸腰畔的月明輪,心道:
不論世事如何變遷,但願我心依舊……
某道路上。
一駕行進中的馬車內,一個戴着怪異眼罩的黑袍人舒服地躺在毯子上,享受兩個人的伺候。
“香蕉!葡萄!蘋果!”黑袍眼罩人隨口說來,兩個伺候的就一一奉上果品,同時陪笑不迭。
這打扮古怪的享樂者,卻是先前實施“木蘭從軍”之計的劍閣第六弟子孫道兒,他在佯昏中,已把這兩人言語中的月魔聖教相關訊息聽了個八九不離十,這妖孽組織大概成立只兩個多月,接受的人多爲前逃散的暗夜餘孽,口號是:
“參天拜月,萬般皆魔,入我聖教,修得正果!”
然後,一“醒來”,孫道兒就大施謊功,言語間把自己烘托成了“月魔傳令使”,因爲有資格持令旗的,只有教中那些經教主親自面見的令使,而他又仗着假令使的尊崇,對自己的根底以“機密”二字模糊之,對那兩人的詳細卻半分無遺的追問,兩人大概想受到提拔,知無不言,令使令使的叫個不休。
這次,在孫道兒大吃之後,兩人再次腆臉道:“令使大人,那我二人的擢升之事?”
孫道兒吐出最後的葡萄皮,不耐煩道:“不是跟你們說了嗎,本令使此刻行動不便,等回了總壇,自會親自替你們向聖主請命。”兩人大喜,伺候得更加殷勤。
馬車後遠遠尾行着三人,是劍閣三弟子古城秋三人。
二弟子韓千雪遲疑道:“大師兄,這般尾隨已有數日,那兩個月魔妖人真的能把六師弟帶到邪教總壇?”月魔教的叫法自然是孫道兒沿途釋放出的消息。
古城秋道:“不如此,又能怎麼辦,我們只有道兒師弟這條線索了。”
到一交岔路口時,忽有一衆騎馬的人與被尾隨的馬車交相而過,行向另一個方向。
蕭寒月忽指着這些疾奔的騎士道:“大師兄,二師姐,那些人的服飾好像是點蒼派的,那爲首的老者紀不孤我們先前不是在點蒼山見過麼?”
劍閣四弟子古城秋、韓千雪、孫道兒、蕭寒月在剛剛一同行道江湖時,曾經造訪各處,並且毀掉了當時的暗夜盟對武林盟各成員的覬覦偷襲的陰謀,解救了點倉滿派。
韓千雪一眼數過去,道:“二十一人,連不在其內的葛存念兩個共二十三人,正好是點蒼派能擠出的全部人手,看來點蒼是傾派來尋人了。”
蕭寒月皺眉道:“他們如此神色匆匆,顯是得到了什麼情報。”
韓千雪忽道:“大師兄,不若我追上點蒼一夥兒,你和七師妹隨着六師弟的馬車,至少,我也問出那紀不孤所知情報爲何。”
古城秋停下,想了片刻,道:“不可,師傅在我下山前就親口囑咐,江湖恐有大變發生,咱們四人不能分開,既已有了六師弟一條線,也只能擇其一而搏了,再者,點蒼即便得到什麼信息,應該也與那崑崙一衆人的行至相似,同爲受月魔教令旗指引。”
說完,點蒼一衆已行得遠了,韓蕭二人只得隨古城秋跟緊馬車。
說蕭雲。
在點蒼派面前掠行幾天後,地勢越加錯綜,所在之處,多爲乾涸的丘陵土地,讓人摸不準有無陷阱,蕭雲眼一掃,見到一個樵夫,他無聲掠近,拱手道:“敢問這位大哥……這山有什麼名堂,可曾見過大批人手經過?”
那樵夫嚇了一跳,安後道:“這片山地叫‘沒龍坡’,傳說中有一條蛟龍從天墜落,焚燬了這坡地上的所有植被,要不我打柴也不用趕遠路了……至於你說的大隊人倒是有的,前些天有一大隊的穿古怪黑袍的人進入沒龍坡,大約有好幾百人吧,他們召了很多這附近的村民爲他們修大木臺,昨日剛修好,人人得了工錢回家,不過我怕他們不是好人,沒有去。”
蕭雲道:“他們有沒有押送什麼?”
樵夫搖頭,道:“這個也說不好,畢竟我也只見過這些人一面。”
謝過樵夫,蕭雲看着這沒龍坡思索,單“沒龍”二字就不是好兆頭,月魔教如此大大咧咧,不掩行動,莫非是要在此處與正道正面對決?
再言武林盟勢力一方。
以崑崙白眉老祖、盟中客卿張盼諸葛治爲首的五大門派幾大世家,共上千人隨着那黑袍女子的令旗行進,一連數日,都沒遇到什麼值得懷疑的事,再加上人多膽博,反而走得大方昂揚,尤其那崑崙門徒,竟唱起了短歌:
“巍崑崙,衆山嶽,祖白眉,傲羣邪,歸元掌下無惡生,歸元一劍創大業!”
少林與峨眉多爲出家人,見此只是笑笑,那華山和武當的人卻不太舒服了,畢竟,這崑崙一派一路行事高調,但也不過是有他們的掌門白眉老祖在而已,若華山的師祖宗五穀、霍七思,武當的黑白道祖皆出了關,白眉一人又如何?
於是,龍爭虎躍,華山派也唱起了歌:
“華山起,泰嶽低,笑衆生,長歌畢,十丈紅塵正義揚,百代之下有劍氣!”
反正“泰嶽”的泰山派式微,也不怕惹爭端。
武當派也不甘示弱:
“立武當,開太極,張真人,名無欺,真武殿上宏正理,陰陽魚下彰真義!”
真個是你方唱罷我方登場,領隊的各派長者雖覺有些小孩子氣,但別人激昂己方沉悶也不太好,就默許了歌聲。
這上千人本就張揚,又一路不疾不徐堂而皇之的趕路,早吸引了很多閒散江湖人尾隨,後者隱約覺得,這一遭要發生的事將比谷斷絕那次更有看頭,於是,隊伍的後方,就如蜂蝶逐香一樣越聚越多。
到了一片有些焦乾的坡地,那引路的黑袍蝴蝶面具女子才又閃了出來,冷聲道:“此地域名爲‘沒龍坡’,內中別無草木遮體,難以施展埋伏,本使引領到此爲止,若有膽量就進來吧,嘿,如果拖拖延延,就等着爲那些被抓的人收屍吧!”
她說完沒入遠方嶺後,連個斥罵的機會都不給。
張盼低聲道:“白眉前輩,還是派個人進去看看爲妙。”
白眉雖聲言不管具體事項,但張盼諸葛治每遇大決定還是徵求他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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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眉眉一聳,道:“這坡地如此一目瞭然,那小女子說的不錯,想用埋伏也不太容易,唯一可慮的不過是陷阱、毒物,此兩樣也不難識別,而若再派人來回折騰,一則費時,另一則也顯得我正道之人膽薄了。”
張盼諸葛治點頭。
白眉隨即轉身,對衆人道:“老夫前行三丈,你們保持此距離隨着,若有問題,老夫自會提醒。”崑崙一衆笑道:“師尊放心,咱理會得。”
有了白眉,崑崙派一路都覺得大大超過其餘幾派一頭。
白眉一聲高喝,整個人如大鵬凌空般掠走數丈,身形在至高點時四野一望,目無隱物,頗有俯瞰衆生之勢,落地後他道:“裡許之內,埋伏是沒有的,旦注意陷阱毒物。”
衆人吸了口涼氣,這份功力以及目力,傲視羣雄,無怪乎這老頭如此之傲了。
在白眉帶領下,上千人入了沒龍坡,畢竟不是平地,各派人的隊伍拉開老長,加上墜尾的那難以計量的江湖人,倒真似一條蜿蜒行進的長龍。
進到一小片闊地時,白眉忽停了下來,原來那闊地正中正有一方比推磨的石磙還大的方石,那女子的聲音響起:“此爲第一關,若你們之中有一人能把這重達千斤的巨石擡離地面,便算有了進行下一關的資格,如果沒有,勸你們回頭去吧,不過,白眉老兒不可出手!”
女聲說完後不再回應。
張盼諸葛治走到白眉身前,商討計略。
白眉道:“你二人可覺這裡面有什麼名堂嗎?”張盼道:“這不好說,不過晚輩可以做個假設,昔日的蜀中唐門曾研製出一種比戰陣火藥威力強上數倍的霹靂彈,若是這巨石下是引線,一旦擡離地面,可能會引爆彈藥,咱們這許多人圍着,肯定死傷無數,不過唐門早已消亡,還有無霹靂彈存留於世也難說。”
白眉四下一掃,道:“這四圍地質倒不像有翻動的痕跡,若真有火藥,當是在石下,或者從別處地下掘洞道到咱們腳下,不過這沒龍坡畢竟是石質的,他們不太可能掘石挖洞,因此,若有火藥還是在石下。”
張盼諸葛治一直覺得這白眉太傲,聽這一講,智慧也是不乏的,細想想,人家能當一派掌門數十年,豈非白乾的?
二人不由道:“前輩高見。”
白眉笑道:“你二人還是拿主意吧,賭或者不賭。”
諸葛治忽一笑,對張盼諸葛治耳語一聲,張盼也失笑搖頭,回身大聲道:“諸位哪個帶的水多,貢獻一點出來,或者挨個兒往這個坑裡倒上一點。”
衆人看去,只見諸葛治用腳圍着那巨石四沿整出一道微型堤防來,中間則是帶一環溝地,用意不言而明。
前面的數百人一一拔下水囊塞子,往那溝裡倒出一點兒的分量來,然後走回原位,不久,堤內滿了,張盼道:“好了,哪位力大,可以把這巨石提離地面?”
衆人都啞了,互相掃視,也沒出來一人,便一同看向隊前三猛將秦瓚關令項輝,秦瓚道:“關弟,你先去試試,項弟下一個,若都不行,我再出馬。”
三人中力量以秦瓚最厚。
關令走到巨石前,插刀入地面,雙臂攬抱在巨石上,發力一提,黯紅臉膛越發充血,巨石卻紋絲不動,關令無奈搖頭退開,換了項輝,發力下那巨石堪堪鬆動,倒引得四圍的水沒底進去。
秦瓚有了底兒,把兩鐵縋交予關項兩人手裡,屈身把在了巨石兩邊,如啓山嶽般一喝,那巨石離開地面數寸,衆雄大聲喝彩,忽從巨石下嗖的竄出一物尖嘯着飛上半空,啪的炸響,衆皆驚愕,張盼急言“快退”率先抽身向後,秦瓚回神,一發力把巨石丟向一邊,也跟着退,只有白眉未動。
半天也沒其他動靜,衆雄望去,那翻開的地面中心有一凹坑,那物該是從坑內竄出的。
此刻那隱藏着的女子咯咯笑道:“這不過是枚信號彈,表示你們過關了而已。”
張盼多少有些臉紅,冷叱道:“妖魔鬼怪,盡多下三流的把戲。”
諸葛治心嘆:用水都沒滅了這簡單之物,若他們真的用了大量火藥,不敢想象。
白眉喝道:“小女娃兒,這類關卡還有多少?不妨先言明瞭吧。”
那女子道:“連同此關,共有五關,一一過了,纔有資格參與下面的事,但是,白眉你只能做一個看客!”
再往前行,仍是兩塊石頭,其中一石上有一個深陷的掌印,過關規則是,在另一方石上印出一個類似的掌印來,但石不可裂,屑不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