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稻本靖一大約是完全清醒了過來,臉色平常,似是若無其事地放開她,看了一眼泡好的麪條道:“麻煩了。舒殘顎疈”好像剛纔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江雪也沒說什麼,此刻正是心生亂象之時,並無心去想未來的許多。
一男一女在一間房中,雖說是突發況少不得將就,還是難免有些尷尬。熄了燈很久,江雪還分明聽到稻本很均勻的呼吸聲,想着之前發生的事,想着想着卻也睡着了……
想來的發生是多麼奢侈,疲於奔波之人,萬念俱灰之人,憤世嫉俗之人,都燃不起一顆人之心。
次又回到江雪家中清理了大半,稻本見她時不時地看手機,心神不寧,午間吃飯的時候問道:“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明天aunti的寶龕下葬,有什麼事你不要猶豫。宀”
江雪想了想點頭道:“確實有一件事。”她的目光飄出很遠,彷彿可以到達那個已經空無一人的家中,“說來慚愧,雖然我是中國人,人脈還沒有你廣,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幫我找一個可靠的買家?”
“買家?你要賣什麼?”
江雪沒有說話,兀自扒了幾口飯槍。
稻本靖一順着她的目光看去,他是何等的精明人,立刻反應過來:“你要賣房子?”
“嗯,我是個很自私的人,母親已經不在了,我也很需要錢,這裡想來我不會再回來住的,所以不如賣了。”她說的輕描淡寫,好像沒有一絲的悲傷留戀,當真就是個自私寡的人。
“我不明白你到底有什麼需要錢的地方,這是你在家鄉和對家人唯一的念想。”稻本靖一語氣冰冷,整個體往後一退,靠在椅背上。
“很多地方需要錢,數十年前的你難道沒有體會過嗎,簡直數不勝數。”江雪平靜道,“不求富貴,但求活得不要那樣的艱難,我說過,我就是個很自私的人——”
“如果你擔心後的生活,我可以借給你一筆錢——”稻本靖一打斷她面無表的陳述,卻又立刻被她所打斷,“如果我要你的錢,和我從前接受顧柏然的幫助有何分別?我媽媽不要我走那樣的路,你明白嗎?明白嗎?”江雪本是笑着說的,說到最後聲音陡升,面容卻依然笑意不減。
稻本靖一立刻打住沒說完的話,靜靜地看着她,江雪見他眼中閃過一絲受傷,心隨即又軟下道:“我會努力工作的,我會玩命的,如果你真想幫我的話很簡單啊,你是我老闆,給我漲工資,讓我升職,讓我將來風風光光地回鄉拜祭母親,不是比留着一間祖屋更好?”
這個女子,真真狡黠,在任何時候都不忘爭取自己的利益。稻本彆着嘴,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像是第一次領教到她的厲害一樣。
兩人各自吃飯,沉默了一陣。
稻本見江雪吃兩口便要看一眼手機,神色頗爲焦慮。
“你在等gu的電話?”只聽着稻本平靜地問。
江雪聞言沒有擡頭,反而大大地夾了一筷子菜,停了片刻她才吸了一口氣道:“不是,他的電話我一個都沒有回,以後也不會回。”顧師兄,人生總是這樣的無奈,我和你到底沒有緣分。
從今往後,只望你一生平安喜樂,有人會像我一樣你。
遇見你的短暫歲月,我很快樂。
“我只是,很快要見到我的父親,不知道如何面對他。”
***
這傍晚的時候,一輛黑色的商務車低調地駛進了佰特酒店停車場,裡面出來的一位中年男子並着一位年輕極明豔的女子和一位相貌出衆的年輕男子腳步匆匆而入。酒店的大堂經理似乎早已經提前知曉了消息,竟不聞不問,只微笑着目送他們直奔二樓。
隨着206房間的門打開,新鮮的灰塵揚在空氣中,門裡的少女和門外的中年男子一步之遙,卻都直直地看着對方,說不出來話。
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樣的漫長,還是那明豔動人的年輕女人先開口道:“小雪,先讓爸進去說話,站在這裡怎麼好。”
江雪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還是那年輕女子說話單純地將她驚醒,機械地讓開.房門,目光卻始終不離那中年男人,就像要從他臉上挖出什麼一般。
那年輕男人一進屋,似乎本來是要急着說什麼,他的腳甚至都跨到了那中年人前面。
但是,當他看清了房間裡的另一個年輕男人的時候,像是被燙到了一般,不由自主地道:“稻本靖一!”
這四個字中的敵意,即使聽不懂中文的稻本也能十分分明地接收到了,他看了一眼屋中的氛圍,朝顧柏然走過去,拍了拍他道:“我們出去說。”
顧柏然沒有點頭,但是腳步卻還是跟着出去,轉前深深地看了江雪一眼,眼底無盡的悲傷。
江雪看着兩人的影消失在門外,第一次把目光放在了面前的中年男人臉上,自己的面龐是有幾分像他的,倒沒有那麼像自己的母親——她們當地常說,如果生的女兒像爸爸,那就說明父母很相。
眼前這位姜首長,曾和她的母親相嗎?那又是因爲什麼讓他遠離了她,甚至不知道她爲他在孕育生命,是因爲什麼讓他這麼義無反顧地回到他從前的生活,華麗而優越。
“你……是姜雪?雪雪?”姜政委也盯着這張眉眼中酷似自己的年輕女孩的面容看了許久,最後聲音顫抖道。
“是,不過並非美女姜,而是獨釣寒江雪的江雪。”江雪漠然道,很早的知道就知道自己名字的用意,也很感謝柳宗元在一千多年前就寫出了這樣的妙句,彷彿能預知一千多年後有這樣一個她,孤單清冷地活在這世上,正適合用這個名字。
“獨釣寒江雪……獨釣……”姜政委喃喃自語,潸然淚下,“我知道她的意思,我知道啊。”蒼涼的嘆息,“當年,我來s城鍛鍊的時候,她還是二十歲的少女,我們……s城並非什麼名城,唯有境內遍佈河流,長江穿城而過。閒暇時我們經常一起垂釣,從清晨坐到深夜。她知道我有妻有女,我也深知自己不可能一輩子留在南方的小城,於是她常常說笑,以後倘若我走了,她就學孤舟的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罷了,一輩子不嫁人。”
“沒想到,她拿一生去當真。”姜政委說得悲慼,一旁的姜映涵也紅了眼圈,她雖然聰明能幹,心腸卻不壞,從前母親悄悄告訴過她,父親在外面有人,還有個小女孩,要同她分享父親,她並不覺得必要致那對母女於死地,倒是想着自己不吃的零食,變小的衣服和不喜歡的玩具其實是可以分給那個妹妹的。
江雪卻毫無知覺,木然地看着兩人的表現。現在掉幾滴眼淚,就算爲母親哭瞎了眼,有什麼用?他終究是辜負了,她一生的年華。
沒想到,豈是能擔當母親這一生的恨和決絕。
就算你有千萬的真心,他也只不過以爲你是思慕他的錢罷了——畢竟小說裡富貴公子和年輕少女的故事比比皆是,渴望自己演一回也是有的。只是演的,卻當不得真。
“雪雪……你,跟爸爸回去?”姜政委絲毫不計較江雪的態度,反而自己有些忐忑和期期艾艾道,倒好像江雪纔是這裡的長輩。
江雪看着他,有些疲憊地笑笑,“要是你有心的話,就給我一筆錢比較好,或者託人幫我把房子賣個高價,這些比較現實。我媽墳上你也不必去看,也不要認我,沒有意義。”
映涵察言觀色,在一旁勸解道:“小雪她受了這麼多年的苦,我和媽以前有做的不對的地方,小雪你再別放在心裡去了,我們是一家人。”
江雪此時不說話了,她也很想有一個父親,從小就想。就是因爲想了太多而不得,長大了就不敢想,更不相信天上會掉下一個父親和一個親姐姐,像平常家庭一樣疼她,照料她,缺失的太久,甚至連想一想都渾發抖!
她正要出言諷刺拒絕,門呯地一響,顧柏然推搡着稻本靖一進來了,他頭髮凌亂雙目通紅,不知道怎麼這樣大的氣,一見江雪頓時一把推開稻本,又用力撥開擋在他前面的姜政委,抓起江雪就往外拽——
潁川之言:那父女失散後相認,那人久別後重逢,那子女逆境中成才,有幾個真的有皆大歡喜的結局?就是因爲少,所以故事裡纔要美好,聊以安慰衆生。
但是不代表我們不需要知道,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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