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的身形從天邊視線的盡頭,向衛無忌大步流星地走來。
咚咚咚,沉重的腳步聲,宛若低沉的鼓點,由遠而近,地面亦發出震動,從弱到強。衛無忌感覺到無邊的威勢向他擠壓,彷彿窒息一般,透不過氣來。
巨人的身形彷彿一道山嶽,從天邊向他快速靠近,眨眼之間,便到了近前。他停步下來,俯身向衛無忌仔細看去。
這時候,衛無忌才發覺,巨人只有一隻眼睛,另一隻眼睛是瞎的。一道猙獰的傷痕,由上至下,從瞎眼上經過,破開臉上的皮肉,向兩邊翻開,凝結成一道讓人怵目驚心的傷疤。
衛無忌突然覺得身上一鬆,手腳可以活動了。
但巨人的另一道意念逼壓過來,包含着敵意和憤怒。衛無忌內心狂顫,他感覺到巨人意念中深深的敵意,滔天的怒火,只要自己應對不當,立刻就會被巨人碾壓殞命。
“他到底是誰?他被何人套上鎖鏈,囚禁於此?”
剎那之間,所有與之相關的事情,都從衛無忌的腦海中閃過。他作出一個大膽的決定,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如果賭對了,說不定真的會有天大的機緣。
想到這兒,衛無忌向巨人拱手一揖,端坐地上,開始運轉功法,淬鍊根骨。
太古雷霆煉骨造化經,上古雷族之根本,鎮族之寶。上古大戰之後,勝利一方威逼雷族交出此功法,但雷族老翁攜帶此功法潛逃,最後被衛無忌得到。
衛無忌相信,此巨人與雷族有莫大的關係,對方應該認識這套功法。
巨人獨眼望着衛無忌,身形一動不動,瞳孔中閃爍着雷霆的光芒。在這一剎那,衛無忌感覺到巨人的意念,開始有所轉變。
衛無忌心中大定,看來自己是賭對了!他急忙將造化經的一段總綱文字,化作一道意念,向巨人送了過去。
“鴻蒙初開,太一之始,宇宙天地衍化,萬物無不在變遷之中……焉有永恆不變之物?雷族遠古聖人,觀天地之興衰,宇宙之變化,從大道之中,推衍出造化經文,以雷霆之力淬鍊根骨!”
巨人聽見造化經的總綱經文,還是一動不動,彷彿岩石一般。但衛無忌感覺得到,對方的意念之中,敵意和憤怒在漸漸地消散。
“也許他正在思考,以前歲月中的事情,也許這名巨人是上古大戰中的倖存者吧?”衛無忌心中思慮巨人的來歷。
但他馬上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上古大戰太遙遠了,就算是上古聖人也不可能活到現在。這名巨人實力雖強,但絕對不是聖人,更不是上古大戰的倖存者。
就在這時,巨人俯下身來,將手掌向衛無忌伸去,示意他站上來。
衛無忌忍住心中的欣喜,起身向巨人恭恭敬敬地拱手一揖,縱身一躍,站在了掌心之上。巨人輕輕托起,將衛無忌放在自己的肩上,朝着前方走去。
轟隆隆,漫天的雷霆從天際,轟殺而來,宛若天空塌陷一般,匯成一片雷海。
巨人走到了雷殤之域的深處,在一片雷海之中,繼續向前行去。這兒的雷霆之威,根本不是衛無忌所能承受,哪怕是輕微的一下,也會被轟殺殞落。不過,在巨人的護衛下,這些雷霆都無一例外地被擋在外面,衛無忌毫髮無傷。
又過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巨人來到雷殤之域的最深處,這兒方圓二三裡之內,一片空蕩蕩的平地,居然沒有了雷霆肆虐。
“巨人帶我來這兒,爲了什麼?難道這兒有什麼蹊蹺?”
衛無忌站在巨人的肩上,向四方遠處望去,映入眼簾的只是無邊的雷霆,瀑流一般地落下,永不停息,萬世不竭。
巨人坐了下來,一隻獨眼呆滯地望着遠處,彷彿石像一般。
衛無忌忍住心中的疑惑,盤膝坐在巨人肩上,默默地望向巨人注視的方向。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巨人一動不動,衛無忌也一動不動。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驀地,
前方的遠處的虛空,一片雷霆之中,生起七彩的雲霓,耀出閃閃的七色光芒。枯燥的雷霆天地,因爲有了這道七彩的光芒,頓時生動不少。
呼!狂風呼嘯而起,吹散七彩雲霓,當中露出一道巨大的門。
這道大門上,兩扇門扉,上面電弧閃爍,透出一股絕強的威勢,向四方鎮壓而去。噗!這股力道打在巨人的身上,亂髮蓬張橫飛,腰間圍着的獸皮,在大門的威勢下,猛然翻飛振動,鎖在身上的鐵鏈,也一起振動,哐朗朗地作響。
衛無忌臉色慘白,身形被這股力量掀翻,向後飛去。
“不好!”他急忙伸手抓住巨人的頭髮,想穩住身形。
但這股威勢太強,他只是堅持了一個呼吸的時間,就從巨人肩上摔了下來。一雙大手接住落下的衛無忌,巨人將其放在掌心護住,把滔天的威勢擋在了外面。
衛無忌站在巨人的掌心,望向遠處的兩扇雷霆大門。除了繚繞的雷霆,和雷霆之中的兩扇大門輪廓之外,他什麼也沒有看清。
巨人彷彿已經石化了一般,一隻獨眼望着遠處的大門,驀地,
一道憂傷的情緒,從巨人的意念中,不經意流露出來。
衛無忌感受到了這種憂傷,從遙遠的歲月流淌至今,彷彿無法化解的永恆執念。他有很多疑問,卻不知道從何問起,只能是沉默着,陪着巨人一起看着遠處的雷霆大門。
大約一刻的時間,七彩雲霓消散,大門也湮沒在虛空,不見了蹤跡。
良久,巨人終於從思緒中,退了出來,盤膝端坐,宛若山嶽。
他伸出一根手指,刺入自己的心臟位置的肌膚,向下劃開一道口子,露出跳動的心臟。
“這是……”衛無忌心中狂震,睜大了眼睛,注視着巨人的一舉一動。
巨人手指刺入自己的心臟,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嗷!
一聲狂暴的吼叫,巨人的聲音震盪長空。漫天的雲雷被聲浪逼開,露出一個巨大空洞,一縷陽光直射而下,形成一道絢麗的光柱,落在巨人和衛無忌的身上。
跳動的心臟,出現一個血洞,流出一絲金色的血液。
這絲血液彙集成一滴精血,懸浮在空中,在陽光下閃爍着異樣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