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朱可欣喚起楊寶兒,帶他到兩座墳前祭拜。
楊寶兒趴在師父的墳前,手扶石碑大哭不止。待他哭完,朱可欣與他一起着手修飾墳塋,加了不少土石於其上,顯得更加莊嚴肅穆。又採了無數花草,編成一個個花環,戴在墳頭。
朱可欣想起飛雲洞主素喜聽那泉流石上,風過鬆下之音,便栽了幾株小松樹於墳前墳後。
二人守在墳前半日,方回到洞中收拾零亂的東西。在牆角處,楊寶兒發現了一塊鹿皮,立即想起他的兩頭梅花鹿,定是爲玄機等人煮來吃了,恨恨不已,將鹿皮收起。
在鹿皮的一邊,他又發現了一張紙,紙上寫滿了字,是他師父的筆跡,紙邊還有一兩株乾枯的藥草,便遞於朱可欣。
朱可欣接過一看,上面寫的都是藥草的名字,什麼當歸、五加皮、陳皮、五味子等等,有數十種之多,紙竟少了半截,明顯藥草並未寫盡。朱可欣已多次服藥,一見便知是治療內傷的藥方,心中一動,難道飛雲洞主前輩這一個月來,想到了治療我臟腑隱疾的方法,這便是藥方?
她這一想,卻是對了。
原來飛雲洞主苦思冥想數十日,終於配出一個藥方來,可慢慢除去她臟腑的隱疾,拔盡血液與百竅中的奇毒,便出外尋找草藥,親自嘗試,以驗藥性。
一個多月,終於將藥採齊。哪知回到洞中正要配製,玄機等人卻來了。
朱可欣心砰砰直跳,四下細細尋找,希望找出藥方的另一半來。可是任她翻遍整個山洞,也未再見到有似藥方的片紙隻字來。
她拿着藥方呆呆發愣,不知這藥方共需多少味草藥,更不知如何君臣相佐,陰陽相濟,想到飛雲洞主臨死前一直在想着她的病根,在爲她配製解藥,而藥方剛剛配成卻遭難而去,不禁又是感激又是憤怒,全身欲焚,胸中一股煞氣涌動。
她爲療傷,一直剋制,心靜如水,此時,不由臉上變色。
楊寶兒見她面色大變,不禁害怕,拉着她的衣袖道:“姐姐,你怎麼了?”
朱可欣一下驚醒,強按住心頭的怒火,笑道:“小弟弟,沒什麼。”走到琴前,將琴上的斷絃重新續上,按琴奏了起來。
自此,朱可欣與楊寶兒在山中住下。閒暇之時,便教楊寶兒武功。她有心將太乙心法傳於他,但他已練了別的功法,不敢冒然相授。
想到傷好之後,要尋玄機等人報仇,生死不知,縱是僥倖報了仇,隱疾無法可治,不過幾年也便死去,這太乙心法卻不可隨已而沒。
思索一番,將秘笈裝在一皮革之中,深深埋在了飛雲洞主的墳墓之旁。
時光如梭,不覺又是一個多月過去,已至初夏,谷中繁花似錦,樹木蒼鬱。
她這一個多月,一直在想着如何報仇,殺了玄機等人。但一想到自己孤身一人,他們人多勢衆,終是無法相抗,心中鬱悶。
這一日,她牽着楊寶兒的手,來到飛雲洞主與南華仙翁二人的墳前。但見高高的墳頭之上已長出許多小草來,其間還點綴着一些不知名的小白花。
朱可欣看着墳頭,想着二人的音容笑貌,心中喟然,時間過的真快,又一兩個月過去,新墳已是青草蔭蔭了。
突然生出一種物是人非、人生無常的感覺,鼻中一酸,險些掉下淚來。當下拉着楊寶兒的手,跪了下來,拜了幾拜,緩緩向山下走去。
半個時辰後,來到山腳下,卻遠遠地看到一人急急向山上奔去,一彈一躍之間,去勢如飛。暗道,此人是誰,如此了得?便又帶着楊寶兒悄悄跟隨那人上山。
但見那人一路上山,正是向着飛雲洞的方向 ,只是不識得路徑,走了許多彎路,方纔來到了飛雲洞前。
那人在洞裡洞外尋了多時,走出谷,躍於一株樹上,四下張望。
朱可欣伏在草叢中,離得近了,方纔看清此人的臉。只見此人面色蠟黃,表情僵硬,毫無喜怒之色,心中大奇,難道此人也如玄武一樣,壞了面容?
那人在樹上看了多時,跳將下來,口中吶吶道:“難道她已下山,還是躲到了別處?”
朱可欣不願再與他浪費時間,從草叢中躍出,一劍刺去。
那人正低頭走着,突見劍光一閃,已將及胸,危急中,直直向地上摔去。
朱可欣長劍如風,招招不離他的胸口面門。那人眼見躲不過去,情急之中,大呼道:“你殺了我,定會後悔。”
朱可欣一怔,長劍連晃,點中他的穴道道:“我後悔什麼?”
那人卻道:“你就是朱姑娘?”
朱可欣點頭道:“不錯,我就是朱可欣。玄機派你來的,是不是?”
那人道:“朱姑娘,你錯了,我不但不是玄機派來的,而且是來幫你對付玄機那賊道的。”
朱可欣心中一動,道:“難道你是從丐幫來的?”
那人又搖搖頭道:“也不是,張幫主不認得我。但我確是來幫你對付玄機的,因我和你一樣,與他有深仇大恨。”
朱可欣盯着他瞧了半晌,也看不出他的神色,想到他武功與己相去甚遠,不怕他使詐,遂解開他的穴道,收起長劍,道:“你站起來說話。”
那人從地上趴起,道:“謝朱姑娘。”
朱可欣道:“你以前見過我?”
那人道:“只是聽說過,未曾見過。但有這樣一身神鬼不測武功的年輕姑娘,武林中乃至數百年間,只有朱可欣朱姑娘一人,不會再有第二人。”
朱可欣聽他吹捧自己,雖然不喜,顏色也和悅了許多,道:“你又是誰?上山尋我何事?老實說出便罷,稍有隱瞞,就別怪我不客氣。我是殺人的女魔頭,想來你也知道,殺你只是舉手之間。”
那人道:“是,是,朱姑娘說的是,在下絕不敢有一句虛言。否則,讓我立時死於姑娘的長劍之下。”
朱可欣面色一寒道:“不要哆嗦,快說。”
那人道:“是。我姓袁名武,原本是玄機的俗家弟子。”
朱可欣冷哼一聲道:“你是他的弟子?”
那人道:“姑娘請先聽我說出箇中原委。”
朱可欣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