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了又能怎麼樣?如果我說確實如茗良人所說,敢問皇上打算怎麼處置我。”寶儀輕聲笑道,並不感到絲毫的畏懼。手指不停的轉動着指尖上待着的護甲,悠然而閒適。
“你。”顧玄燁擡起一隻手鉗住寶儀精緻的下巴,劇烈的疼痛讓寶儀不禁蹙了蹙秀眉。“我說過,你是你,你姐姐是你姐姐,不要挑戰我對你的忍耐限度,這樣對你不會有什麼好處。”語罷,用力甩開手,將寶儀一個趔趄退路出去,吟秋慌忙將她的主子給扶住。
而站在一旁觀望的人,卻是滿臉的笑意。
“皇上果然好興致,原來下官的妹妹到了皇上這裡竟是這樣被善待的。”冰冷的聲音豁然響起。
玄燁聞聲怔住,臉上卻揚起一抹欣喜之色,“歡兒。”向聲源之處望去,伊人流連於花叢之下,嬌容勝似桃花,卻始終掛着千年不破的寒冰,將玄燁的激動凝結成霜。
“參見皇上。”我行至玄燁面前,微微俯身道。一身青綠色的寬大朝服將我玲瓏之姿悄悄掩在其間,換回了女相秦樂的容貌,找回了那個堅硬的外殼。
“不必多禮,快起來,讓朕好好兒瞧瞧。”玄燁不顧衆多宮女阿監在場,親手將我扶起,擡起的我下巴,讓我的臉完全的暴露在他的視線之下。如此曖昧的舉動,讓寶儀別開了身去,卻把臉上的失落刻意隱藏了起來。茗良人的臉微微變了顏色,悄悄的將自己的身影沒入人羣中。
我輕輕的掙開他冰冷的手,向後退出一步道:“微臣今日進宮來是想謝皇上的救命之恩,並順道來看一看微臣的妹妹過得可好。”故意加重了後面兩個字的語氣,讓玄燁的神色變得不自然起來。“歡兒何時回的宮?爲何爲先行告知朕,朕也可派人去宮門迎接。”
“微臣這次南越之行可不是什麼光彩的大事,還怎敢興師動衆的要衆人來迎接。”我輕聲一哂,不知是在嘲笑自己,還是他。我的父親爲了這個人,這個所謂的國土,付出了自己的一生,換來的卻是遺臭萬年的罵名和殘缺不全的屍首。而作爲他的女兒的我,卻要親手將父親呵護了一生的東西給毀滅,用玷污他一生的方式。
“既然回來了,爲何還穿着朝服,不是說好了嗎?從再次踏入天闕的那一刻起,你便要做回以前的那個莫清歡,我的妻子。”一向冷傲高貴的皇帝用一種極爲小心的口氣說道,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激怒眼前的人。
“謝皇上垂憐,不過莫清歡早在四年前就已經香消玉殞了,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你忠實的臣下,秦樂,皇上何苦還對她戀戀不忘。”我不變神色,理了理穿在身上的朝服,果然,即便是量身定做的東西,若是沒了感情,再好也不會讓人感覺到舒適。
“可是歡兒,我們不是說好了嗎。”玄燁愕然,痛苦和不解在他的眼中來回交織着。
“說好?說好什麼。”我裝作不解,繼續問道:“皇上不
會是想要微臣再以嬪妃之儀入住後宮吧?那天下人又當如何?皇上打算怎樣給天下人一個交代。”被賜死的樂貴妃再次復活,任憑罪臣之後雙雙總攬後宮前朝,這樣的事態必將失了民心,失了民心的天下還有幾天可活?
“我可以讓你以秦樂之名入主一宮。”帶着半分希冀。
“若是我不願呢。”
“歡兒你到底想要什麼?只要你開口,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我不需要你的施捨,我要的東西,我自己會一一拿回去,到時候。”我婉轉一笑,“只怕你給不起!不過,現在我要她。”我指向人羣中,被我點出的那個女子將自己抱作一團,瑟瑟的顫抖着,頭上的金釵也隨着晃動,搖搖欲墜。
“不要……不要,放過我,求你。”看着我愈漸逼近的身影,茗良人手腳並用的向後退着,滿帶驚恐的看着我,如同死神的降臨。嘴裡不住的低聲哀求道。
“你剛剛不是笑得挺開心嘛,怎麼……怎麼不笑了,是不是下官惹娘娘討厭了,還是娘娘怕下官會勾引皇上,奪了你這身份低賤之人的寵。”表情轉瞬變得狠戾起來,“娘娘,還是讓下官看看娘娘肚中的皇嗣吧,若是真的摔着了,該如何是好。”
“不要……不要碰我……快走開!走開。”茗良人用手護住自己的小腹,不再向後退,而是將目光轉移到玄燁身上,希冀玄燁都夠站出來。奈何玄燁始終只是在一旁冷冷的看着,無動於衷。
“皇上……他可是你的骨肉!求你救救她好嗎。”女人踉踉蹌蹌的向着玄燁爬了過去,死死的抱住玄燁的腳,我並未阻攔,只是帶着冷冽的笑容看着玄燁。
“是啊,皇上,茗良人所懷之子可是你的骨肉,難道皇上就不願開一次金口,繞她不死嗎。”玄燁啞然,迴轉過頭看着我,痛苦的神色在俊眉之間若隱若現,而我依舊以笑容相對,滿是戲謔的笑意。
終究,還是選擇了拂袖而去,摧毀了茗良人最後的一絲希冀。寶儀將四下的宮娥阿監們遣散開,並下令,若有後宮之人議論此事,今日在場者,無論對錯,一律格殺。
待四周的人都將散開後,只留下了我與寶儀、吟秋,還有滿臉恐懼已經瀕臨崩潰邊緣的茗良人。
時光匆匆,悠悠悠轉轉又是一年春色,應是百花爭妍的日子,此時卻已是落紅滿徑,看來今年的花開得早,卻謝得也早,註定是個不能平靜的年頭。
“看來這深宮教會你的東西還真是不少。”我笑着啓脣道,俯身嗅着枝頭還未凋落的花香。
“姐姐何出此言?妹妹懂得再多,也是不及姐姐的,揮手間,便可將自己的親人葬進萬丈深淵,就連眉頭也不會皺一分。”寶儀扯着嗓子冷言相向道。原來,她竟一直是恨着我的,這份恨意即便到了今天也未曾退卻過。
這樣也好,我莫清歡何時需要祈求別人的原諒!
“是啊,若是你真的學到了我得半分狠辣,何須頂着一個國母之銜,卻在後宮中受一個區區良人之氣?若是我,你猜我會怎麼樣。”寶儀一臉莫名的看向我,並不知道我要做什麼,只有一隻被我們冷落在一旁的茗良人像是聽到了死神的宣判一般,頹然的倚倒在長滿青苔的宮牆上,無論多麼濃厚的宮妝也掩蓋不住她此時的淒涼。
我薄脣輕勾,擡手間,便將方纔還在枝頭綻放的花朵摘下,施施然走到她的身邊,“茗良人,你說,這花美嗎。”不待她回答,有繼續道:“美倒是挺美的,只可惜開錯了地方。”我用力捏住她的面頰,強行的逼迫她的目光與我直視,看着她滿眼的憤怒而愈發不能的樣子,我興奮的大笑起來,像個來自地獄的魔鬼一般。
“說!將你背後的人給說出來!或許,我還能留你一命。”我徐徐善誘道。
“什麼背後的人,我不知道。”茗良人咬了咬嘴脣,固執道。
“是嗎?若無緣由,憑你一個小小的良人也敢陷害皇后。”
“哈哈哈哈哈哈。”聞言,方纔還一臉恐懼的女人,轉眼便笑得猖狂無比,樹上的一羣飛鴉被驚起一聲鳴叫,便展翅而去。“莫清歡,你還真是貴人多忘事,你當真是不記得我了麼。”笑意在她的臉上慢慢凝結成苦澀,她輕輕撩開前額散落的青絲,將一張精緻嬌俏的臉毫無遮掩的展露在我面前……“莫清歡,你好好看看,我到底是誰。”當這個女人撩起面前遮住的頭髮時,我的確看到一張很是熟悉的臉,可到底是誰,卻總也叫不出名字。轉過頭去看向寶儀,寶儀也是一臉的茫然。
“是茗兒,娘娘她是茗兒。”站在寶儀身旁一直未開口的吟秋突然厲聲尖叫起來。“你……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這兩個賤人不死,我怎麼會死。”茗兒坦言承認道:“我就是當年的瑤光皇后身邊的貼身侍女茗兒,怎麼?覺得很難以置信?害怕了嗎。”茗兒掙開我鉗住的手,一手扶住宮牆緩緩的站立起來,“你們兩個賤人,虧得皇后生前如此的維護於你二人,你們卻恩將仇報,將她置之於死地!沒錯,我當年確是跟着皇后一起去了,可是蒼天有眼,讓我留着這條命來收拾你二人。”
“你以爲你這樣說,我會因心存愧疚而放你一命?你也未免太天真了。今日,你不願說出幕後之人也罷,不過,既然你說這皇后欲謀害你與你腹中的皇嗣,而且皇上對此也是深信不疑,我們就算這麼着,也得把這個罪名給落實了不是,免得讓皇后白白擔下這個罪名不是。”
“莫清歡,你敢……這是後宮,容不得你胡來。”
“茗良人,清歡有這麼可怕嗎?竟唬得你頭腦如此不清醒起來,茗良人也不想想,我連皇上皇后都敢殺,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我莫清歡不敢做的。”言畢,將全身的力量匯於腳上,獰笑一聲,便對準女人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狠狠地踹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