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宗弟子居所。
數位修行有成的內門弟子聚在一處,正互相交談,言語之間,不乏誇大。
只聽有人說:“月前,我帶人去往穿雲山時,遇上了一位邪宗弟子,也是領着數十人,當時鬥了一場,難分難解,各有死傷。好在我把師尊賜下的寶物使了出來,才把那邪宗弟子打殺,使得此次出行大勝而回。”
又有一人道:“我也遇上了邪宗弟子,當時鬥個不勝不敗,所幸有位師兄路經附近,與我聯手,把那邪宗弟子一併打殺了,才得以勝過對方。”
另一人嘆道:“諸位都是得勝,僅我一人與之鬥個不分勝負,帶傷而歸,委實無顏面見師尊。”
適才那個自說大勝而歸的內宗弟子笑了聲,道:“你也不須妄自菲薄,不見姓劉的那廝還是狼狽逃回的麼?他所領的一衆弟子,無人歸來,僅剩他一人而已。”
這帶傷而歸的弟子苦笑一聲,道:“劉旬師弟率數十新晉弟子前去中堂山脈,與邪宗弟子鬥法,僅一人生還。如今被長老喚去問話,也不知如何處置,一番重罰只怕是免不了的。”
這時,門外恰好來了一人,正是劉旬。
只見劉旬面容沉冷,一言不發。
那個得勝歸來的弟子笑道:“劉旬師弟,此去議事殿,這個時候便回來了,莫非此事就這般過了,沒有責罰?”
劉旬哼了一聲,並不說話。
帶傷而歸的弟子嘆了一聲,道:“我不勝不敗,帶傷回來,尚且遭了一番皮肉苦痛。劉師弟怎會討得好去?”
劉旬暗自冷哼,心道:“照你們這羣混賬的說法,好似我仙宗弟子個個全是大勝而歸,稍微不能取勝就要責罰,怎麼不說那些未能取勝,不能歸來的?人家鬥法落敗,性命都還不保,你們這些活着歸來的吹噓不斷,教外人聽了,好似邪宗弟子多麼不堪一擊似的。”
劉旬有心拂袖而走,可卻還顧忌這些師兄,不願交惡,只嘆一聲,道:“我所遇情況不同諸位,因此諸位長老未有責罰。”
“情況不同?”
那個得勝弟子愕了一愕,卻又冷笑一聲,道:“既是不同,不妨說來給我等聽上一聽?”
其餘弟子俱是頗爲期待。
劉旬遲疑片刻,點了點頭,說道:“既是如此,我便說了。”
“此去中堂山,遇上的並非邪宗弟子,而是一個上了年歲的邪宗長老,雲罡之輩,堪比我等仙宗的雲罡長老,本領非凡,當時我把師傅賜下的寶物打了出去,阻他一阻,便領人逃遁。”
“家師雖非顯玄仙君,但卻是雲罡巔峰之輩,逼近顯玄,家師的昔日同輩好友,諸如李長老,丘長老,大多已是顯玄之輩,因此顯玄仙君的一些寶物,還是不少的。”
“憑藉家師賜下的顯玄寶物,我把邪宗長老阻了片刻,爭得脫逃時候。可是……”
劉旬緊緊咬牙,語氣頗帶駭然,道:“我在離開之時,居然來了一位顯玄真君。”
“顯玄真君?”
聽到這裡,衆人才面色大變。
“不錯,顯玄真君。”劉旬嘆道:“這位顯玄真君,乃是南疆本土的一位真君,並非出身邪宗,未入得仙君魔君之列。但諸位師兄俱是我空明仙山器重栽培的內門弟子,見識不凡,應當知曉,其實修爲到了那等地步,見識閱歷傳承等等均已相差不遠,仙君魔君及真君之間,差別已不似御氣雲罡之時那般明顯,雖說尋常的顯玄真君,都還比不得仙君魔君,但卻也不會遜色太多。”
一位弟子沉聲道:“煉魂邪宗一出,橫掃南疆,降服無數門派,部落,苗寨,網羅煉氣之人,煉體之士,煉蠱之輩,其中更不乏散人。這位顯玄真君,又是誰人?”
劉旬搖了搖頭,道:“門中尚在覈實這位真君的身份,一時未有所得,但初步便可斷定,此人怕是散修一類,原是無門無派,後來才被煉魂邪宗收伏,因此才難尋出身份。”
那個帶傷歸來的弟子低頭嘆息道:“劉旬師弟確是運道不佳,遇上了顯玄真君。只是,一位顯玄真君的手段,便是我宗門內尋常的雲罡長老,也未必就能得以逃脫,劉旬師弟又是如何脫逃的?”
說到這兒,劉旬臉色才稍微好看一些,甚至隱約間帶有幾分傲氣,畢竟能在顯玄真君手裡逃生,這份本領也是常人罕見的。
劉旬勉強露出一絲笑容,道:“我等領人去往各地山脈,雖有巡山的意味,可實則乃是磨練自身本領,以及磨練這些新晉弟子。諸位俱都知曉,這些新晉弟子乃是俱都是門中自幼栽培的苗子,有了突破御氣的本領,才正式列入門牆,入得南疆,與敵鬥法,磨礪本領。可在我那兒,卻還有一個從外門裡面晉入內門的弟子,且這弟子在外門耽擱得長了,已有六七十歲,正是花甲之年。”
另一個弟子驚疑道:“你從顯玄仙君手裡逃脫,莫非還有此人的功勞?”
劉旬低聲苦笑道:“如非此人,我又豈能脫身?”
“哦?你且說來聽聽。”
劉旬說道:“當時見了顯玄真君,我本是萬分懼怕,可是見了那位真君,當時心中便是一動。這位真君歲數不知多大,但觀其相貌,相當於常人五六十歲的模樣,而我旁邊那個外門弟子,實際歲數則是六十來歲,可因出身外門的緣故,沒得駐顏之術,因此看着也不年輕,依然是六七十歲。恰好我手裡有件寶物,氣息虛假,當即就把此寶交與這個外門弟子,讓他盡力施法,讓人以爲這是我仙宗長老。”
“他還當這是傷敵的寶物,不知是我用來爆出氣息,吸引顯玄真君的手段,就在原地盡力施爲。”
“當時我得了空閒,立即脫逃,終於逃得性命。”
說到最後,劉旬面上也不禁露出慶幸,道:“原本數十人之間有這麼個老頭,我還不喜,待到最後,才覺慶幸。適才在議事殿,家師也對此頗多讚歎,其餘長老念在我所遇的乃是顯玄真君,仍然能脫身回來報信,便免去了責罰。”
這時,只聽院外一聲淡淡話語,暗含森然寒意,說道:“在議事殿你能脫去責罰,在我這兒,你可沒那運道。”
衆弟子俱是一怔,轉頭看去。
只見一個冷漠青年步入院內,旁若無人,只靜靜望着劉旬,一言不發,卻萬分冰冷。
劉旬心中本就積聚了無數怨氣怒意,在諸位師兄面前不敢放肆,可一個不知哪兒來的年輕人就敢對自己如此不敬,言語盡露輕蔑不屑,當即將劉旬心中怒氣全數點破,立時怒髮衝冠,喝道:“哪裡來的東西,也該在我面前放出狂言?”
衆弟子俱都是早來南疆,偶有聽過凌勝,但卻未曾見過相貌,因此不識凌勝是誰。只是衆弟子均是出身空明仙山,或多或少有些相識,倒是眼前這個青年,從未見過,可青年腰間掛着本門玉牌,卻真是本門弟子,衆人不知緣故,只是因此面面相覷。
劉旬怒氣勃發,雙手立時結出道術,乃是一道青雷,只半個呼吸就在手中浮現,只待片刻成型,將此人打成重傷,雖不致死,也休想好過。
凌勝足下放出白色劍氣,擊在地下,頓時便有一股勁力從腿上傳來。
身如急電,快若石火。
還不待衆人反應過來,凌勝便已撞入劉旬懷中。
劍氣聚在手掌,凌勝一掌推去,按在青雷道術之上。
青雷被推了回去。
只聽一聲晴天霹靂,劉旬便倒飛而出。
凌勝立身原地,手上一片焦黑,可輕輕一抖,復又潔淨。
再看劉旬,落地不起,雙手皮肉被青雷炸去一層,骨骼森森,白而滲人。
好在劉旬聚集道術時,並未想着殺人,否則青雷威能必然更強幾分,那時再被推回,加上反噬之苦,足能讓劉旬性命不存。
再說衆弟子,只看到一道白光閃過,就見劉旬倒飛數丈,傷重落地,雙手掌心血肉全毀。
一衆弟子大驚,正要出手。
卻見凌勝雙目如電,白光騰騰,掃了過去,把衆人驚住。
劉旬掙扎起身,又被凌勝一腳踢倒。
凌勝低沉說道:“你爲了自家脫身,便把別人用作替死,讓人家去死,你自己活着回來了?”
劉旬咬牙不語。
凌勝低聲道:“我沒本事扭轉乾坤回去救他,只有本事殺你而已。”
“你敢殺我?”
劉旬喝道:“這裡乃是本門居所,顯玄長老時刻便有感知掃來,你我爭鬥必然已入長老眼中,可只要不出殘殺同門之事,便可無礙。你敢殺我,本門長老萬萬不會答應的。”
凌勝說道:“我要殺你,只在一念之間,你說誰能阻我?”
劉旬看他真是動了殺意,心中暗驚,只得咬牙道:“你若殺我,也逃不掉責罰,殘殺同門乃是重罰!”
凌勝淡淡道:“罰?那便來罰罷。”
劍氣呈白色,就要落下。
“且慢。”
這時,一個弟子排衆而出,低喝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