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晴空,烈陽高照。
可天空之上,卻有兩片烏雲,不僅如此,更迅速移動,不多時,便消逝於遠方天際。
有人偶爾擡頭見到,也只是露出詫異之色。
下方的人並未見到烏雲之上的人影,自然也不會認爲是有人正騰雲駕霧。
凌勝駕馭雲氣,不住奔逃,駕雲離開山谷,至今已有半柱香,逃得也算遠了,可身後的王陽離依然緊隨。
王陽離面色無比陰沉,那道劍氣從他腳後跟切入,透出大腿,把他雙腿斜斜切了下來。如今膝蓋以下的肉已被王陽離親自動手截去,膝蓋以上仍有骨骼,儘管失去了大片血肉,倒也能夠補足回來,只是膝蓋以下沒了骨骼,卻是難辦了。
這個該死的混賬!
赤蛇已然縮小了身子,纏繞在王陽離雙腿上,止住鮮血,並把獠牙刺入王陽離大腿,暗渡元氣。
一般來說,這等人物被眼中的螻蟻所傷,並且傷得這般重,應當是無比大怒,大吼大叫,叫囂着要把對方打成渣滓,然後反過來就被小人物再陰一次,接着就不甘地死去。
可王陽離沉靜得有些駭人。
王陽離越是沉默平靜,凌勝心底便越是發寒,若是對方失態怒喝,瘋狂囂張,便說明人家失了理智,或是失了冷靜,亦或是沒了底氣,只得用言語激人。可對方如此平靜,豈非是說,人家還有後手?
凌勝並不自負,也不覺得自己修行有成,還未徹底鞏固根基,修爲還未精深,就能跨越一個巨大鴻溝去對付一位雲罡真人。先前出其不意都未能畢其功於一役,如今對方有了防備,就更是難以得手了。
《劍氣通玄篇》也着實非同小可,這才初入御氣境界,劍丹之上也就一個竅穴罷了,劍氣就足以傷及一位雲罡真人,其鋒銳凌厲,讓凌勝心中無比滿意。
三個呼吸就能發出一道劍氣,可凌勝在這半柱香當中,卻並未發出劍氣。他心裡明白,一旦施展劍氣,接下來的三個呼吸之間,就沒了依仗,也沒了威懾。身後這位雲罡真人只要看準時機,三個呼吸之間,十個凌勝都擋不住人家一巴掌。
很顯然,對方也心懷顧忌。
按理說,劍氣如此銳利,消耗必定不小,就是御氣巔峰的高人,怕也須得全力運轉真氣才成。尋常御氣之人,一記劍氣,足以耗盡全身真氣。而凌勝初入御氣境界,以常理而論,不可能有這般強橫的劍氣,即便勉強使了出來,也該近乎於油盡燈枯纔是。
可凌勝有劍丹懸于丹田,只要劍丹之內的精金氣息沒有斷絕,他便能夠引動真氣,用真氣調動精金氣息,化爲劍氣。
尋常修行劍氣者,以金爲主,金主殺伐,化爲劍器,可卻屬銳利之道,而非渾厚,不得持久。因此,有人輔修其餘功法,比如水之多變,土之厚重,多種多樣。可卻使得劍氣駁雜,不復凌厲之威。
《劍氣通玄篇》則是不同,此功法純屬金系,極具殺伐侵略之性,以劍丹爲本源,只要劍丹精金之氣足夠渾厚,劍氣便永遠不絕。
凌勝自認天資尚可,卻非曠世奇才,而這份異於尋常的《劍氣通玄篇》,纔是他真正的底氣,掃開前路迷霧的利劍。
“你逃不掉的。”王陽離終於開口,神色已然恢復平靜,只是聲音陰沉得嚇人。
凌勝並不回話,只是往下山脈之中降去。
天空廣闊,只這般追逐,凌勝自知無法逃掉,也只得藉助下方環境遮掩才行。至於林韻,已然重傷昏迷。
赤蛇昂然鳴嘯,聲震八方,下達山林。
霎那間,猿啼虎嘯,鳥叫蟲鳴。
山林中一片陰幕迎面而來,凌勝面色微變,猛地拔高,重新飛上高空。
那是一羣飛鳥,成千上萬,密密麻麻,匯成一片,迎面而來。
騰雲駕霧的速度,要遠勝於禽鳥飛行,不多時便把飛鳥甩在身後,只是這麼一耽擱,王陽離又近了些。
“我出身蠱術大派,以本命蠱蟲操縱蟲豸毒蟻輕而易舉,操縱飛禽走獸也不在話下。”王陽離淡漠道:“山林間飛禽走獸,毒蟲異物倒也不少,你若想領教本門秘術,大可降下山林,去領略一番。”
言語剛落,前方那片烏雲便倏地落了下去。
王陽離怔了一怔,而後冷笑一聲:“不知死活。”
先前被山林中一羣飛鳥阻住,凌勝心知王陽離有操縱山中鳥獸的本領,因此他也不願降下山林,哪知山下傳來一股無比強勁的吸力,把他生生扯了下去。
王陽離尾隨而來,看着隱入山林的凌勝,心道:“山林裡蟲豸毒蟻無數,我以本命蠱威懾,可操縱自如,任這小子再狡猾,也逃不掉。”
高空罡風吹拂,撲面而來,凜冽如刀,寒意入骨。
王陽離追趕了一路,仍不覺寒冷,不知怎地,到了這裡,便有一縷寒氣從背後攀爬而上,直襲後腦。
還未反應過來,王陽離便看見了讓自己爲之膽寒的源頭。
那是一條丈許寬大,長達數十丈的扁長狀物體,呈粉紅之色,自下方山林而來,劈開空氣,伴隨爆空之音而來,威勢至強,無比霸道。
饒是身爲一宗長老,步入雲罡境界的王陽離素來自負,也不禁面色大變,腰間的赤蛇迎風漲大,狠狠噬咬而去。
赤蛇亦是長達十多丈,有水缸粗細,迎空飛舞而去,與來襲之物狠狠撞擊在一處。
噗嗤噗嗤聲響接連響起,赤蛇立時被分作數十截,紛紛灑灑而落,僅有一個蛇頭仍未死透,飛回王陽離懷中。
本命蠱蛇受創將死,王陽離性命與之息息相關,自然也不得好受,面色煞白無比,頭腦彷彿被劈開一般地劇痛。
那來襲之物打在王陽離座下烏雲上,烏雲立時潰散,王陽離遠遠拋了出去,眼角餘光似乎瞥見那粉色物體的源頭。
這是一隻青蛙,只是頭顱平齊,胸腹大開,就如被開膛破肚一般,從下方襲來的粉色物體,就是這頭青蛙口中長舌。
王陽離只來得及把那青蛙的模樣收入眼中,眼前便是一黑,緊接着落入另一方山脈中,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