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亦是二十七八的年輕之人,一身道袍,鬢髮挽起,手執拂塵。
凌勝望去,心中略略猜測,此人大約也只是御氣初期境界,但看他一身氣息,空明靈秀,頗爲耳熟,再想這人一言道破凌勝名字,便已知曉此人出身何處。
空明仙山弟子。
縱然是空明仙山的弟子,但在二十七八的歲數,就能踏入御氣境界,雖算不得超凡,但也屬中等。
小舟靠岸,方木一躍而上。
凌勝負手而立,站於小舟之上。
來人絲毫不看凌勝,只是往方木這邊行了一禮,笑道:“數年不見,方兄進境甚佳,可喜可賀。”
方木驚懼未定,只微微拱手,便不說話,心裡想道:“這陳舵既然認得凌勝,還敢這般呵斥,想來有些依仗。”
陳舵與方木客套幾句,並未去看凌勝。
凌勝亦是不怒,輕輕跨出一步,便要邁出小舟,踏上河岸。
然而,陳舵眉頭一皺,往這邊一瞧,冷聲道:“誰讓你上岸了?還不給我滾回舟上?”
凌勝一步邁上河岸,不爲所動。
陳舵眉頭緊皺,極是不悅,再往方木這兒看了一眼,淡淡道:“這下人莫非衝撞了方兄?”
下人?方木一怔。
陳舵卻不理他,轉頭望着已然上岸的凌勝,冷冷說道:“快些過來,給方兄跪下,磕頭賠罪。”
凌勝立身岸邊,細細把陳舵打量一番,卻是並未回話,將之言語忽視。
可方木聽了陳舵發話,卻是無比心驚,心道:“這陳舵好大的膽子,論修爲僅是與我相當,而我乃是上古方士傳承,不遜於他仙宗傳承,按說我與陳舵正要比論本領,也在伯仲之間,怎麼我被這凌勝嚇住,而他居然敢這般斥責?”
但方木並不相信陳舵能有本事制住凌勝,再者說陳舵的要求確是過分,換了是他,同樣不會跪下磕頭,何況這個看來比他方木更爲桀驁的凌勝。
既然心知凌勝不會賠罪,方木斷定此舉必然會惹怒對方,到時凌勝發起怒來,三人鬥法廝殺,便是試劍峰內的長老只怕也來不及阻攔。方木也是頗有眼力的人物,儘管自負,卻非目空一切,便心中盤算了一番。
雖未曾鬥法,但以先前氣勢而言,恐怕兩個方木也不是此人對手,而陳舵與他方木只在伯仲之間。自己與陳舵二人聯手,仍是難以勝過對方。
盤算過後,方木恨得咬牙,但只得勉強笑道:“一些誤會,解了便是,無須理會。”
可顯然陳舵不願這般息事寧人,說道:“方兄雖是諒解,但事關我空明仙山禮節,總不能失禮於人。既然無禮,便該賠禮。”
陳舵把話放到了空明仙山禮節上面,性質便即不同。方木身爲外人,已不好說話,但他心下卻是頗不平靜,隱約間仍有讓這凌勝在自家眼前磕頭的心思。
陳舵轉頭,喝道:“凌勝,你快過來跪下,向方兄賠禮!”
凌勝擡眼與他相視。
陳舵在他眼中,似乎看出了一種嘲諷意味。
不屑!
赤裸裸的不屑!
陳舵心中涌起怒火,大步上前,一個巴掌便甩了過去。
凌勝目生殺意,一把將他手腕拿住。
在外人面前,被一個劍奴拿住手腕,陳舵惱羞成怒,喝道:“你一個外門弟子,還未經過內門儀式,也敢來對我動手?莫要當你是蘇白門下劍奴,便能肆意妄爲。”
凌勝眉頭一挑,卻鬆開了手。
方木心裡暗道:“這人居然是蘇白門下劍奴?蘇白此人位列顯玄,爲道門仙君,乃是九大仙宗裡屈指可數的年輕俊傑,天縱奇才,眼前這凌勝雖然只是一名劍奴,但與蘇白扯上了關係,果真是不凡人物。”
方木原是頗爲自負的人物,適才被凌勝所驚,此刻回過神來,極爲羞惱,但聽起凌勝竟是蘇白的劍奴,反倒釋然。畢竟蘇白此人太過驚豔,使人仰望也難,連帶着其身邊的小廝奴僕也好似高人一等,在外人眼中,也是頗爲不凡。
“聽聞陳舵本要被派往蘇白身邊,爲蘇白捧劍,但蘇白卻自選另外一人,讓陳舵心中至今鬱郁不快。難不成蘇白選定的劍奴,便是此人?”
方木神色漸變,思緒萬千。
陳舵惱怒無比,喝道:“凌勝,你不過只是還未經過內門儀式的外門弟子,雖是御氣境界,但也還未算得是真正的內門弟子。你敢傷我?”
凌勝終於開口說道:“儘管我不知你是誰,也不知你爲何會識得我,可這一切皆不重要。但你對我懷有敵意卻是事實,我這人不喜麻煩,因此除去禍患向來便不願留待以後。”
除去禍患?陳舵驚道:“你想殺我?”
凌勝只靜靜望着他,又往方木身上瞧了一眼。
這二人均與他有些過隙,儘管只是小事,但凌勝明白,雖是小仇,畢竟也屬仇隙,日後有些機會,對方並不介意落井下石。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若是有朝一日凌勝不慎受了傷勢,又恰好遇上昔日有些小打小鬧的人物,就如眼前的陳舵或是方木,到那時,對方可未必會放過了你。
凌勝畢竟出身武林,論心中狠辣,也不比任何人來的手軟。
斬草除根,除惡務盡。
這八個字流傳天下,號爲至理名言,自有其道理。
凌勝便要動手,忽然耳旁聽得一聲低音,說道:“凌勝小子,且慢動手,有顯玄之輩注視此地。”
“那又如何?”
黑猴低聲道:“咱們是來參與試劍會的,暫時不要惹事生非。這陳舵畢竟是你同門,而那方木更是神秘傳承出身,殺了二人,你自己討不得好處。我知你無所畏懼,但真要鬥法,你畢竟還只是御氣境界,萬萬不能與顯玄之輩爭鬥,何況此地顯玄之輩,可不止一人。”
凌勝微微皺眉,旋即鬆開,只是驟然一腳踢出。
這一腳用的是世俗武藝,去得極快,又是臨時起意,誰也沒能料到。
一腳正中陳舵褲襠。
陳舵雙目一鼓,立時通紅,捂住襠部倒了下去。
方木只覺身下一陣陰涼,不禁微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