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風過竹林,聲聲唱晚。
“痛快~”
狂獅鐵戰將手中的蓮葉綠舟拋入山澗中,大聲呼喝着,打破了竹林中這份壓制與平靜。
下首處,凌風暗暗失笑,想他被所有人都看成沒有半分雅骨在身上的粗人,還真不是沒有道理的。
不過狂獅鐵戰輩分高,資格老,修爲強,地位尊,所有人都含笑看着他,倒也沒有人好意思出言取笑。
到頭來還是狂獅鐵戰自己察覺到不對,訕訕然笑了笑,轉移話題道:“小凌風啊,你這當真是好酒,對我等武者來說,不無補益。”
任誰都知道這話只是個引子,凌風也只是略微正了正身子,含笑點頭,沒有接口。
果不其然,狂獅鐵戰沉吟了一下,便接着說道:“三年……你有把握嗎?”
此言一出,山澗旁衆人神色皆是一肅。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三年後,約戰在荒原論道崖,在那個武神風狂正位天下第一人的地方——武道聖地之一,是決計不可能玩什麼羣毆的。
真要到了那個時候,就是真刀實槍的以手上功夫見高低生死了。
在衆人擔憂的目光下,凌風微微一笑,將手中五仙酒一飲而盡,如同狂獅鐵戰般把蓮葉綠舟一拋,豪氣大發地道:
“此戰,必勝!”
斬釘截鐵,毫無遲疑,無比的信心,蓬勃而出。
“好!”
狂獅鐵戰擊節讚歎,望向凌風的目光中滿是欣賞之意。
此時木已成舟,再是猶疑,又有何用?若是連信心都失去了,那三年後乾脆也不要去了。
“既然如此……”
鐵戰撫摩着鬍鬚雜亂的下巴,沉吟着說道:“那接下來的三年,你就在武院上院,彩雲間白帝城好好修煉,家中的事情不用管了,你師父還有我這把老骨頭,會爲你搞定的。”
“那就多謝院主了。”
凌風起身,正襟施禮。
狂獅鐵戰這番話,等於是爲他去了後顧之憂。有了先天第四層,又是紫巖城武院院主的鐵戰發話,他凌風的家人,哪個不長眼的敢動?
重新落座之後,凌風也是暗暗下定了決心,此後的三年,就是突飛猛進的三年,就是脫胎換骨的三年。
“武院上院,彩雲間,白帝城!”
凌風的神情沉凝了下來,在紫巖城的一切,都在這一瞬間遠去。
未來三年間,彩雲間白帝城這個上天帝開創的天地,纔是他新的戰場。
狂獅鐵戰笑呵呵地讓凌風坐下之後,又向着就坐在他旁邊的鐵劍郭景陽努努嘴,道:“郭鐵劍,你也不給孩子說道說道?”
“老夫是離開上院久矣,不懂得裡面的道道了,你郭鐵劍可是一直跟那邊有聯繫,趁着今天,說說吧。”
郭鐵劍捻鬚微笑,也沒有謙讓的意思,笑着道:“那老夫就說說吧。”
他也是有心指點,凌風對白鐵衣可是有大恩的。
在凌風看來,或許只是幫助白鐵衣度過了一劫,讓他早點達到前世的巔峰期而已。
可是鐵劍郭景陽和白鐵衣不知道啊!在他們看來,這是救命大恩,別說是說說經驗注意事項,就是如白日裡一般,對陣追風這般強者,也是沒有任何猶豫道理的。
郭鐵劍回想了一下,道:“小凌風啊,少帝號稱有百人,然而真正有特殊待遇的不過八十人,其餘二十人每隔十年淘汰一次。”
這些凌風還是知曉的,但他依然正襟危坐仔細傾聽,明白真正的關鍵還在後頭呢。
“少帝前八十人,能享受到白帝龍脈充盈的元氣支撐,只要境界到了,修爲提升水到渠成,
遠比其他地方來得容易。”
“隨着名次的提升,這個待遇就越高,具體的你到了那裡也就知曉了。”
凌風這回有點動容了,郭鐵劍此時說的這些,就是外人難以知曉的了。前世的他修爲雖高地位亦尊,但畢竟離武院系統遠了,到底不知道其中詳細。
“白帝龍脈嗎?!”
凌風在心中默唸了幾遍,牢牢將其記住了。
郭鐵劍只是頓了一頓,便又繼續說了下去:“在百名有少帝之稱的少年中,真正被所有人冠之以‘少帝’稱號的,其實只有十個!”
“百名少帝中的十個最強者!”
“他們享受着武院最好的資源,完全是以天帝繼承者來培養。”
“小凌風。”郭鐵劍看着凌風的眼睛,道:“如果可能的話,你就去爭一爭那個少帝首席吧!”
“只要能成爲首席少帝,三年之後一戰,你就至少有五分的勝算。”
“少帝首席?!”凌風默默點頭,將其當成了一個目標來看待。
以鐵劍郭景陽的身份,既然如此鄭重其事地交代,其中定然還有不少不爲外人道也的東西
,這些就要他日凌風真正站在了那個位置,才能知曉了。
有了白日裡的事情,凌風心態不自覺地也開始了變化。
本來他對是否前去彩雲間白帝城,去當什麼少帝候選,並沒有太過在意,畢竟這個少帝是一輩子的少帝,壓根就沒有繼承上天帝位置的機會。
這一點,世上沒有人比凌風看得明白。
成爲少帝是有利有弊的事情。更廣闊的空間,更大的舞臺,更豐富的資源,但同時也有責任,有義務,須擔當。
可是有了那個三年之約在,便完全不同了。
想要在三年內突飛猛進,如原本那般計劃便不行了。
修煉資源什麼的還在其次,關鍵是一個全新的,巨大的舞臺,在其中與後起羣雄爭鋒,與天下強者較量。
這,纔是最重要的。
凌風心中一股豪氣,不知不覺中升起,緩緩點頭:“好,我便去爭那少帝首席。”
正在這個時候,凌風身旁的白鐵衣忽然伸出一隻手來,笑着說道:“那凌兄弟,我們以後就是競爭對手了。”
凌風愕然:“白兄你?”
鐵劍郭景陽笑道:“小徒也是要參加此次的少帝遴選的,這是老夫當年答應了天帝的。”
說這話時候,郭鐵劍一臉的唏噓,不用想也知道這裡面定然牽涉到了他們老一輩的一些事情。
對此凌風沒有追問的興致,只是伸出手來,與白鐵衣相握,笑道:“好,那以後我們就是對手了。”
兩人相視一笑,這個與其說是對手,倒不如說是同伴,是朋友,是兄弟!
待他們笑罷,在座的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地,也把他們知道的向着凌風交代了一番。
畢竟在座的幾乎都是武院系統的強者,各自都有一些屬於自己的消息渠道,互相彌補之下,一個有關於彩雲間白帝城的畫卷,便徐徐在凌風的面前展開。
等到諸事議定,天色已經朦朦亮了。
鐵劍郭景陽、血手杜無名等人,相視了一眼,默契地起身。
“好了,興盡矣,三年後論道崖上,郭某定當前往助威,到時我等再把酒言歡!”
“郭某去也!”
鐵劍郭景陽大笑着,攜着白鐵衣,飄然而去。
血手杜無名則走到了凌風面前,交給了他一紙聯絡方式,凝望着他的眼睛道:“兄弟,你一句話,我去殺他!”
話音落下,他也不等凌風回覆,向着衆人一拱手,轉身便走。
凌風不覺間握緊了拳頭,將血手杜無名留下的聯絡方式緊緊攥住。杜無名的意思他聽出來了,無非是若是覺得三年後沒有把握與追風一戰,只要告訴他,血手杜無名願意爲他冒險出手,半途狙殺追風。
這般情誼,這等一諾,讓凌風這般二世爲人者,也不由得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哈哈哈~興盡,去休去休~”
狂獅鐵戰亦是大笑出聲,拱手間灑然而去。
不過片刻功夫,山澗左近,就只留下了石軒與凌風師徒二人。
看着衆人的背影消失在竹林深處,石軒搖了搖頭,道:“風兒,你跟我來,我們師徒說說話吧。”
在這日出雲中,月沉西下的時候,師徒二人在紫巖山上漫步着,很快來到了山後。
那裡,一片墳冢散落着,正是紫巖城武院功勳武者最後安眠的地方。
石軒師徒兩人停步的所在,乃是一處新起的墳冢,其間新土的痕跡好像醜陋的傷疤,顯得刺眼無比。
墳冢的正面,墓碑上書一行字:
“紫巖城武院,雄霸之墓!”
凌風默然看着墓碑,彷彿可以從那冰冷的石材,從那簡單的字跡中,看到昔日那個與他喝酒大笑,拍着胸脯承諾有問題來找他的狂放老者。
……
“師叔不攔着你,不過你給我記住。”
雄霸盯着凌風的眼睛,沉聲說道:“遇到了解決不了的麻煩,回來,師叔幫你扛着。”
“師叔跟你師父幾十年的交情,他的弟子在我老雄的地盤上,我倒要看看誰敢動。”
……
昔日相處的一幕幕在凌風的腦海中閃過,最終定格在雄霸轉身而去的魁梧背影處。
凌風的眼中,不覺間溼潤了,雄霸之死,完全可以說是因他而起。
不知不覺間,他的拳頭攥得緊緊地,連指甲深入了皮肉中,鮮血滲出都渾然不覺。
忽然,一隻手掌搭在凌風的拳頭上,將他的拳頭生生打開。
“師父?!”
凌風回過頭來,正好看到石軒溫和的笑容,以及與他一般紅紅的眼眶。
對凌風來說,雄霸的死是愧疚;於石軒來說,卻是真正的悲痛,恰似血刀無情等人之死於凌風的意義。
“爲師早先就吩咐你大師兄,好好安葬雄霸,就是不想你覺得愧疚,也不想讓你看到他入土。”石軒撫摸着雄霸的墓碑,聲音有些恍惚。
“嗯。”
凌風點了點頭,石軒的苦心,他又如何體會不得。
石軒接着道:“那你現在知道,爲師又爲什麼帶你來這裡嗎?”
“爲雄霸師叔報仇?”
凌風想了想,又將這個答案否定了,擡頭望向石軒,等待着他的答案。
石軒拍了拍墓碑,好像在拍着雄霸的肩膀一般,
嘆息一聲,回過頭來,看着凌風的眼睛,說道:
“我要告訴你……”
“就是爲了你雄霸師叔,爲了不讓他白死,三年後,你也不能輸。”
“答應爲師,你要贏,一定要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