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於來了。”
“我等你很久了。”
冒牌凌風一頭長髮用絲帶束起,衣袖飄飄,站在一處礁石上,含笑看過來。
在他的腳下,渾濁的浪頭不斷地拍擊在礁石上,時不時就淹沒過他的腳面,等退去時候,偏偏又看不到半分水跡。
“這裡是?”
凌風橫劍四顧,目之所及,盡是一片白沫與渾濁爲主的海洋,只有他們腳下附近,有數十塊礁石扎堆兒地突出了海面,受着浪潮不盡地衝擊。
“這個環境……”凌風只得苦笑了,“在這種環境下,少了不少騰挪的餘地,真要動起來手來,麻煩增添了不少啊。”
這都是不可改變的事情了,他收斂了心神,望向對面的對手。
在剛剛看到冒牌凌風打扮的時候,凌風就覺得彆扭不已。這個彆扭不是因爲其他,而是因爲類似的打扮,正是在前世時候他剛剛突破先天境界不久,最經常做的樣子。
玉樹臨風談不上,傲氣逼人是真的。
現在站在對面再看過來,凌風就覺得前世這個時候,不少麻煩自動找上門來,真不是沒有原因的。
“罷了,以後可不能做這個德行。”
好像看出了凌風眼中的不喜,冒牌凌風錯愕無比地道:“怎麼?你不喜歡這個打扮?怎麼可能?你這樣驟然得志的年輕人哪裡會不喜歡的?你看這樣子走出去,肯定有大把的少女爲你尖叫啊。”
凌風翻了個白眼,有沒有少女尖叫不好說,但是犯了紅眼病的殺過來,前仆後繼卻是他前世親身經歷的。
這些犯不着與這個冒牌貨多說,凌風把劍一甩,劍氣透出,擊碎了一道捲過來的大浪,口中說道:“要開始了嗎?”
“你這娃兒,真是沒有耐性啊,也不知道我老人家多麼寂寞,難得來一次也不曉得多聊聊。”
冒牌凌風很是失望模樣地搖着頭。
“哦,剛纔黃裳沒跟你聊夠就把你贏了?”凌風狀若無意地說道。
哪怕明知道對面這個不是真實的存在,凌風還是習慣性地在戰前亂對方的心思。
比武決戰這類事情,其實與男人爬上女人的牀是一個道理。但凡急吼吼直接揮槍而上的,都是經歷得少的。
如凌風這般,前世今生決戰無數,面對了各種高手車載斗量者,動手前先動口,攪亂對方的心思,幾乎成了本能的動作了。
冒牌凌風聞言撇了撇嘴,恨聲道:“你就別提那個冰塊了,我剛跟他打了一個招呼,迎面就是一爪子撓過來,跟個不講理的娘們似的。”
他那滿腹怨氣的形容,讓凌風眨了眨眼睛,險些沒有捧腹噴飯。
任誰,也沒法將冷酷帥氣的黃裳,與潑婦娘們之類的存在聯繫在一起。這話要是讓黃裳聽到了,也不用動手了,估計能直接將他氣暈過去。
“不過嘛,話說回來。”
冒牌凌風宣泄了一下心中的怨氣,說話就公允了不少,“冰塊的隕天十三爪,的確是這回碰到的最過癮的武學了,至少用起來不會束手束腳,憋悶得慌。”
“隕天十三爪?!”凌風點了點頭,在心中複述了一番,知道這個便是黃裳最得意的武學了。
“那也就罷了,那玩意兒我老人家也不是沒有見識過。”冒牌凌風話鋒一轉,扯到了凌風的身上,“我倒是對你期許甚高啊。”
“不知道這回,你又會給我來個什麼驚喜?!”
冒牌凌風將漆黑長劍往礁石上一插,搓着手道:“上次你那一劍讓我回味了好久,結果怎麼都學不過來,心癢難耐啊,真想多看幾遍。”
“放心,你會如願的。”
凌風淡淡地回答道。天劍八法之如封似閉,是他現階段防禦第一的武學,他怎麼可能不在這最艱難的一戰中施展出來呢?
“那太好了。”冒牌凌風撫掌而笑,緊接着又說道:“不過我老實告訴你,就憑着這一招,你贏不了我。”
“有什麼新東西,就拿出來讓我見識一下吧。”
說着,冒牌凌風腳尖一挑,漆黑長劍從礁石上跳起,在跳入他掌中的同時,人劍合一化作了一條黑龍,劃破了渾濁的黑海,電射到了凌風的面前。
這個時候,他的聲音才傳入了凌風的耳中:“在那之前,我先讓你見識一下,你的武學在先天境界,會變成什麼模樣?”
“支撐下去,看完它,對你有好處。”
話音落下,劍氣撲面,無法形容的森寒感覺,充斥了凌風的全身。
“來了!”
凌風連想都不想地就擺出瞭如封似閉的架勢,隨後腦海中一片空白,體內運轉皇極驚世經,讓手中長劍在真元的運轉下自行施展,將這一招天劍八法演繹到了極致。
“噼裡啪啦”,雨打芭蕉,珠滾玉盤的聲音,連綿不絕地傳出。
在那一瞬間,真假凌風各自的長劍,不知道碰撞了幾百次幾千次,密集得無法分辨出每一次碰撞的先後。
往往前聲剛發,後聲追至,兩者混雜在一起,彷彿天成的琵琶樂曲。
在這種情況,凌風反而閉上了眼睛。
在他閉上眼睛,整個世界進入一片黑暗之後,恍恍惚惚間,他似乎沉浸在一個漫天暴雨傾盆,覆蓋他整個身體而下的是密密麻麻,連成了一條條線的大雨。
同一時間,冒牌凌風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中:“劍勢:覆雨!”
——先天劍勢:覆雨勢!
“果然是這樣!”
凌風心中一片通明,明白了傳說中天帝少年時候,曾經在通天梯上獲得的收穫是什麼了。
通天梯在記錄了你的絕學後,並不只是單純的就那麼保持不動,而是隨着對手實力的增強,也在以其武學修養,將挑戰通天梯者的武學推演到更高的一個層次。
正如此時的劍勢:覆雨!
要是換了其他的天才少年,如黃裳、安唐等人,未必能第一時間領悟到,可凌風不同。
他前世畢竟走過了這個階段,通天梯意識冒牌凌風現在做的事情,他曾經也做過了。
第一眼,凌風就看出了,這劍勢:覆雨,其實是自他的劍勢:夜戰八方中衍化出來的。夜戰八方,本來是以一敵衆的劍勢,然而到了先天境界後,繼續推演下去,反過來施展就會形成這種覆雨似無所不在的攻擊。
這一劍勢推演到了極致,就會形成能以一人,而圍攻衆人的奇效。
這,便是劍勢:覆雨!
“刷~”
凌風豁然睜開了眼睛,眼中精光暴漲的同時,長劍翻轉,同樣以劍勢:覆雨反擊了過去。
霎時間,本來就如琵琶曲般的連綿脆響直接連成了一片,形成一種一盆水直接潑到了地上般的響動。
“嘭~”
凌風腳下的礁石炸開,他整個人如蜻蜓點水般在水面上踩過,飄飛向後,落到了另外一塊礁石上。
“好悟性,你真是人嗎?”
冒牌凌風問出了這麼一句,緊着着追着凌風踏水而至,口中大喝:“再接我一招:疾電勢!”
——劍勢:疾電!
脫胎自劍勢:一線牽,劍出如疾電,迅猛不可擋,不中誓不還。
“轟~”
又是一聲炸響,凌風腳下的礁石再碎,整個人都爲之轟飛了出去。以先天修爲催動的疾電勢,已然不是他可以閃躲的了。
好在如封似閉不愧是天劍八法中從未出現過的防守一劍,竟然硬生生地攔了下來。
此後,整片海域,數十礁石上,你追我逃,轟然炸響,捲起白沫黑浪數十丈高,炸開礁石亂石穿空,便在接連不斷地上演着。
“劍勢:天河!”
——由劍勢:升龍推演而來;
冒牌凌風長劍一卷,自渾濁的海面上捲起一道巨浪,裹挾着凌風沖天而起,其後一劍光寒,劃開了整道巨浪。
凌風狼狽不已地從空中勉強閃躲開了劍氣,落到了一塊漆黑的礁石上。
經過他們一連竄的追逐與戰鬥,此時在渾濁海面上猶自能好生生地冒出水面的礁石,也就剩下了凌風腳下這一塊,還有對面冒牌凌風腳下的那一塊了。
戰鬥,已然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冒牌凌風神色也凝重了起來,那種嘻嘻哈哈不見,但見他從頭到尾把覆雨勢、疾電勢、天河勢施展一遍,最後三勢歸一,衍化出了一個全新的劍勢。
“劍勢:驚濤!”
先是覆雨,再是疾電,最後有天河傾斜,劍勢至此,幾乎衍化出了天降暴雨,驚雷橫空,水面暴漲,大河決堤的天災景象。
這些層疊在了一起,最終形成的便是驚駭海浪,席捲天下。
這,便是劍勢:驚濤!
“不好!”
凌風本就蒼白的臉色瞬間煞白,這一劍勢他再眼熟不過。
當年他全盛時期,以此一劍,足以摧毀一座大城的城池,如同洪水從天而降,推平了眼前的一切阻礙。
他連想都不想地,連立下了汗馬功勞,接連擋住了冒牌凌風所有劍勢的如封似閉都不再施展了,整個人一躍而起。
就在凌風躍起的同時,冒牌凌風驚濤勢下,黑海的力量爲之匯聚,爲之勃然大怒,化作驚濤海浪,一個拍擊下來,凌風最後可以立足的礁石被拍打成了一片粉碎。
“噗通”一聲,凌風扎入了水中,幾個浪頭起落,頓時看不見任何蹤跡。
劍勢驚濤過後,暴怒的黑海重新恢復了平靜,白濁的泡沫浮動在海面上,把海底情況遮擋得嚴嚴實實的。
連續的轟然炸響,連續的巨大動靜後,這陡然的平靜,便給人以一種暴風雨前沉寂的壓抑感覺。
冒牌凌風持劍而立,遍尋不到凌風蹤跡,也不看他冒出頭來,心中不由得也爲之一緊。
“你不是想要驚喜嗎?”
突然,凌風的聲音夾雜在濤聲中,悠悠傳來。
“那就,接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