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在武庫見我?”
凌風看到流雲飛瀑這般天地間獨一無二的奇景,哪裡還不知道他到了何處?
問題是,玉觀音要見他,怎麼會這麼湊巧,恰好就在武庫呢?
凌風本來只是爲流雲飛瀑的壯觀景象所震撼,脫口而出的自言自語,本也沒打算能得到迴應,不曾想他話出口後,一個清麗柔和的女子嗓音傳來:
“義母本來就是坐鎮武庫,已經數十年不曾離開武庫一步了,你不知道?”
循聲望去,說話的正是那個一路上臉掛寒霜的女冠。
“呃~”凌風摸了摸鼻子,有點尷尬,他還真不知道。
同時,他也恍然大悟了過來。
“怪不得玉觀音會突然召見我,原來如此。”
凌風是徹底明白了,他在翠玉板上的查詢操作,定然會反饋到武庫那邊。對方只要略有關注,很容易就知道凌風究竟察看了什麼。
“這麼說,玉觀音忽然想見我,當與紫極金身訣有關嘍?”
想到了這裡,凌風不由得有些興奮了起來。玉觀音那樣的人物,自然不會無的放矢,也就是說,他原本已經暫時絕望了的紫極金身訣,或許有柳暗花明的機會。
凌風想明白了,回過神來,看到那個女冠猶自站在一旁,沒有不耐煩地拔腳就走,而是耐心地等在原地,心中倒是生出了幾分好感。
他上下量了這個女冠一番,還真讓他看出了一些東西來。
這個妍麗的女冠,固然是臉上一直襬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樣,然而在她五官姣好,容貌秀麗,即便是強裝着冷漠,也掩蓋不住眉宇間的青澀與一絲嫵媚的氣息。
那嫵媚是發自骨子裡的,是眉目間的痕跡,是神態間的自然天成,也就是所謂的內媚,媚骨。
看到這裡,凌風不由得暗歎一聲:“這樣媚骨天成的女子,不是一生得意風光,萬千寵愛,便是痛苦掙扎,沉淪深淵。上天從來公平,紅顏向來遭妒,無非如此。”
那個女冠被凌風看得臉上一紅,啐了一口,掉頭就朝着流雲飛瀑中走去。
凌風搖了搖頭,失笑了一下,也起步跟了上去。
那個女冠在流雲飛瀑的邊緣處頓了一頓,像是在等待凌風跟上來,然後輕移蓮步,踏入了飛瀑流雲當中。
緊隨其後,凌風也走入了其間。
霎時間,溶溶霧氣,不盡流雲,四面八方包圍了過來,恍惚間,似有無數雙小手在他的身上推搡着,似是猶在原地,又如轉移到了不知道多少裡之外。
那種感覺,彷彿是方向感盡失,不僅僅無法分辨東南西北,甚至連頭上腳下的感覺都失去了,猶如是倒立着,插在了雲間。
極目遠眺,四面望去,皆是白茫茫一片,什麼都無法分辨出來。
“這就是流雲飛瀑?!”
“果然恐怖無比!”
凌風心中駭然,以絕大的毅力,才強行剋制住了不向後退去。
像只是過了一瞬間,又好像是一輩子都過去了,在凌風面前不遠處的地方,一條鵝黃色的帶子在捲動,溶溶雲氣散開了一些,露出了一個鵝黃色的曼妙背影。
“是那個女冠!”
凌風心中一動,哪裡會錯過機會,連忙快行了兩步,來到了那個女冠的身後。
“注意,跟在我後面,不要亂走。”
女冠交代了一聲,頭也不回,雙手連連揮出。
隨着她的動作,兩條黃龍般的鵝黃色帶子在前面舒展開來,彷彿是兩隻小手,將雲氣向着旁邊推開,露出了方圓數丈的空隙。
女冠與凌風,就踏着空隙前行。
站在女冠的身後,凌風看得真切,那黃龍一般的帶子,其實是女冠舒展開來的衣袖,流雲水袖。
這個展開袖子,拂走流雲的動作,看起來輕描淡寫,但是隻要注意到女冠滿臉的凝重,凝脂般的臉蛋上浮現出了一抹嫣紅,還有細細的汗水沁出來,就知道其不凡了。
事實上,凌風緊跟在女冠的身後,也不是什麼都不曾做的,他也學着女冠的模樣,鼓足了真元,一袖子拂出。
“嘭~”
這一袖子的聲勢,比起女冠來可要大上了不少,然而衣袖拂出的結果,卻是截然不同。
凌風這一袖子也拂在了涌來的流雲上,可是他不僅沒有能將流雲拂開,甚至好像是將沸水淋入了滾油當中一般,大片的流雲爲之沸騰,洶涌而來,若欲將他淹沒。
好在前面女冠適時地又拂出了空隙,踏前了一步,這才免了凌風爲流雲所包裹的下場。
“好詭異的流雲飛瀑。”
凌風試了一下,就知道其中另有玄機,於是收手不試。
即便只是這麼一下,前面還是傳來了“噗嗤”一聲,似是在嘲笑凌風不自量力一般。
凌風哪裡在意這個,自從發現那流雲,以及女冠拂袖的動作另有玄機之後,他便全身貫注,凝望向了女冠舒展水袖的動作了。
額前,迷神天珠散發出淡淡的珠光,女冠每一個最細微的動作,乃至於袖子舒展開來一個最微不足道的細節,都倒映入了天珠燭照當中。
凌風這般做法,全然都是本能。
這段日子來,對迷神天珠的應用越來越多,在察覺到女冠拂開流雲飛瀑的動作是一門奇特的武學後,下意識地就啓開了迷神天珠,沉浸入了其中。
凌風是如此的全神貫注,連女冠的嗤笑聲音,都沒有聽到。
他的大半部分心神,都沉入了迷神天珠裡,餘下的部分,只能勉強讓他緊跟在女冠的身後,不住地向着流雲飛瀑的深處行去。
一路上,不知道行走了多久,在這個沒有空間與方向感覺的世界裡,時間好像也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凌風在這整個過程中,固然是一言不發,然而他的右手卻在不斷地比劃着,以微小的幅度,模擬着女冠的動作。
突然,一片雲氣,從旁邊撲來,本來凌風只要上前一步,就可以擺脫其糾纏的,可在這個時候,他霍地一下駐足了。
近乎本能地,凌風雙眼緊閉,一袖子衝着那縷雲氣揮去。
前面的女冠也察覺到了身後的異狀,停下了腳步回望了過去。
她看過太多初入流雲飛瀑中人的反應了,他們定然會去嘗試拂開雲氣,卻從來沒有一個人成功過。看着平時聞名遐邇的高手們,在她這個小姑娘面前露出訕訕然的神色,這幾乎成了她引路過程中的一大樂趣了。
剛纔凌風只是嘗試了一下就放棄了,還讓她頗爲失望呢。
現在,她駐足等候,頗有點看熱鬧的味道,心裡頭還在想着等等要用什麼話來取笑一下這個跟她差不多年紀,卻裝得很老成模樣的少年。
不曾想,接下來的一幕,卻讓她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巴。
就在離她不到一丈距離的地方,凌風的衣袖揮出,舒展如雲水,靈活似神龍,在堪堪要觸碰到那一縷雲氣的時候,凌風豁然睜開了雙眼。
那雙眼睛是如此的明亮,眼眸間倒映出了女冠驚愕的小模樣,倒映出了一袖子卷中雲氣,若是兩隻小手拂過,撥弄到了一邊。
“他竟然成功了。”
女冠幾乎剋制不住驚呼出聲來。
她十幾年來,自從開始練武始,每日裡就在流雲飛瀑中,練習這門玉觀音在流雲飛瀑中悟出的獨門武學。
十幾年如一日,不曾有一日間斷,她方纔修煉到了如此舒展自如,將流雲揮動指揮無不如意的境界。
可是凌風呢?他現在施展出來雖然刻意,這一次的成功或許也帶着僥倖,然而畢竟是得了箇中三味,就好像得了真傳一樣。
“原來是這種感覺。”
凌風重新閉上了眼睛,將此前那一個剎那的感覺在心中回味了數百遍,深深地烙印了下來。
“流雲飛瀑,與其說是一個完整的存在,不如說是一縷縷細微的雲氣凝聚而成的。”
“在這個獨特的環境下,每一縷雲氣似乎都有了自己的生命,自己的靈性一般,每一袖子揮出,必須與每一縷雲氣都產生接觸,瞬間引導了所有云氣,這才能形成一袖出而云倒卷的奇景。”
“也就是說,這是藉着流雲飛瀑這種獨特的自然環境,而領悟出來的一種入微武學!!!”
“離開了此處,怕是這麼武學也無從修煉起了。”
想到這裡,凌風對這門獨特武學大致有了一個概念,滿意地睜開了眼睛,正好看到女冠一邊鬱悶地揮動着衣袖,幫助凌風驅趕雲氣,一邊以驚異地,看妖怪一般的眼神看向他。
“姑娘,怎麼了?”
凌風愕然問道。
“怎麼了?”
女冠有抓狂的感覺,更有一袖子把凌風那滿臉無辜給揮入雲海裡的衝動,最後小身子顫動了一下,還是別過了身子,無語地向前走去。
凌風笑了笑,正要起步跟上,腦海中一道靈光忽然閃現了出來。
“等等!”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