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
凌風心中不祥的預感一閃即逝,錯非他對這種武者的警兆之類的向來重視,怕都會給忽視了過去。
“難道河中,還有什麼玄機不成?”
這個念頭閃過,凌風剛剛準備隨之動身,度過弱水河,以防不測的時候,眼前忽然一花,霞光般的色彩射入了眼中。
“嗯?”
他停下了拔劍的動作,扭轉脖子的舉動帶着幾分僵硬,那種霞光映入眼中的感覺,他是如此的熟悉。
回過身來,但見得邪靈公子的身上,罩上了一層霓裳羽衣。
那身羽衣華麗無比,毋庸多言,關鍵是其上時刻浮動的一層霞光,彷彿是採集了吸滿朝霞的雲彩,編織而成的絢麗。
“朝霞散彩霓裳羽衣……”
凌風喃喃出聲,聲音是如此之低,低到了連他自己,都幾不可聞。
同時在邪靈公子轉身時候帶起的一陣陣霞光裡,他好像隨之沉浸入了久遠的回憶當中。
在那個遠去的時光裡面,有一個嬌俏的女子,笑靨如花,奔跑在情花田中,起舞在歌臺舞榭,常常頑皮地揮動霓裳羽衣,晃花他的眼睛,然後嬌聲道:“風,別皺着眉頭啦,來追我啊~~”
“解語……”
在念出這個銘刻在內心深處名字的時候,凌風驀然驚醒了過來,他的內心不允許他在念起這個名字的時候,將其與另外一個形象聯繫在一起。
比如,眼前的邪靈公子。
“他怎麼會有與解語同樣的朝霞散彩霓裳羽衣?”
“難道解語與東邪皇有什麼關係?故而才一直誨言其出身?”
“那爲什麼在相處的那麼長時間裡,一直不見得她跟東邪皇一脈有任何的交集?”
……
無數的不解,無盡的疑問,幾乎化作了潮水,將凌風淹沒。
凌風這次發怔的時間長了一些,在邪靈公子看來,就是看他看得呆了,於是冷哼了一聲,表示不滿。
這時候的凌風,猶自沉浸在對花解語的思念當中,爲冷哼聲打斷直接皺起了眉頭,橫了邪靈公子一眼,眼神中那種不滿顯露無遺。
“你……”
“登徒子!”
邪靈公子跺着腳,說不出的羞惱和委屈。
凌風哪裡管他這時候露出的小女兒姿態,若非是還想了解這邪靈公子與花解語的關係,朝霞散彩霓裳羽衣是否同一件,或者出自同一處,凌風連看都不會多看邪靈公子一眼。
邪靈公子生了一會兒悶氣,狠狠地一腳跺在河岸上,霓裳羽衣鼓起了狂風,將他整個襯托得如同凌波仙子一般,直接騰空飛起,向着對岸而去。
整個過程中,朝霞散彩霓裳羽衣通體流光溢彩,上面的霞光彷彿活轉了過來似的,不住地流轉着。
“嗯?”
凌風吃了一驚,朝霞散彩霓裳羽衣他是再熟悉不過的,從來不曾知道它還是一件神兵,能帶給人御空飛行的能力。
“究竟是在日後,這件霓裳羽衣落入了花解語之手後,就失去了神兵的威能?還是依然存在,只是解語因爲種種原因,從來不曾施展過?”
“亦或是,它們只是看起來相似,其實全無關聯?”
凌風的腦子幾乎給一個個疑問給撐得炸開了,無比後悔當初不曾細細研究過那件霓裳羽衣。
畢竟當年的凌風,可以說是花盡了一切心思,經歷了而所有磨難,哪怕付出一切,也要將少年時期失去的時間,喪失的驕傲,盡數地追回來。
別說研究一件霓裳羽衣,就是花解語,他往往也沒有時間陪伴。
多少次花解語當着他的面起舞,凌風卻沉浸入武學的思考當中,全然不曾注意到花解語臉上黯然下來的神色……
想到這些,凌風心中大慟,恨不得時間倒流或者飛速地向前,他要重新經歷,再不錯過。
一直到那迷神天最後時刻,花解語無力地軟倒在他的懷中,以染血的素手撫摸着他臉龐的時候,他才知道在那過去的日子裡,他究竟失去了什麼。
這世上事情便是如此,很多以爲可以暫且放下,日後還有機會,可以彌補的東西,其實一旦錯過,就再無機會。
此時,漫天都是鵝毛大雪在飛舞,那些雪片好像都能察覺到凌風心中醞釀着的風暴一般,席捲了每一處地方,就是不曾落到他的身上,肩上。
啼魂蹲在凌風的肩膀上,一次次徒勞地伸出手來,想要撈取一片雪花,都在關鍵時刻讓雪花被風兒帶走,鬱悶地縮回了手。
感受到撲面的寒風,河畔的清新味道,凌風接連深吸了三口氣,這才勉強平靜了下來。
“還有機會!”
“有機會讓我去重新經歷那一切,彌補那一切。”
凌風握了握拳頭,又緩緩地鬆了開來,將手伸向了身後的劍匣。
他與真正少年的區別就是,無論沉浸在怎樣的感覺,心中有着怎樣的期待與痛苦,都不會妨礙他努力眼前。
只有經歷過一些事情,真正稱得上成熟的人,纔會刻骨地明白一個道理,路,是一步步走的。
沉浸在情緒當中,自憐自哀,只會讓你離真正的期望,越來越遠。
錯過,未必沒有得回的機會;沉淪,在痛苦中不可自拔,纔會真正地失去。
沉凝的劍勢,伴隨着人皇劍的金光,在河岸上驟然爆發了出來,捲起狂風與暴雪,混雜着漫天飄零的蘆花,形成了一條白龍,席捲向對岸。
凌風一步踏出,插入了白龍的中心處,劍勢如滯萬古泥沙,帶着一種亙古與蒼茫的味道,無形中將凌風此時的心境,融入到了劍勢當中。
劍勢:升龍!
升的是飄雪,是蘆花,是狂風,也是凌風心中咆哮,形諸於外。
這條升龍裹挾着凌風,向着對岸呼嘯而去。
當它力量止歇的時候,也就是凌風度過了弱水河,踏上了對岸之機。
同樣的是渡河,凌風的速度是最快的,聲勢也是最大的,升龍過處,弱水河上河水洶涌,彷彿要爲席捲而過的暴風雪帶起,成了接天連地的龍吸水似的。
在凌風的身後,弱水河面上無數細小的漩渦浮現,彼此碰撞着,帶動了偌大河流晃動。
若不是弱水河寬大無比,僅僅是凌風的聲勢,就足以將其變得沸騰狂暴起來。
在即將靠近對岸的地方,弱水河的確是狂暴了。
“嘭~”
強大的風壓迫得水面凹陷,發出沉悶的水聲。
妙僧盤坐飛度之勢,在接近河岸的時候力竭,緩緩墜落了下來,眼看着只差個數十丈,就能登上河岸,就要前功盡棄了。
這和尚毫無慌張之意,只是雙手從合十狀態下散開,向下沉沉地一壓,口中念道:“我佛慈悲,普度衆生!”
“轟~~”
兩個巨大的透明掌印浮現了出來,轟然擊在河面上,頓時捲起滔天巨浪,彷彿是要將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拖入河中淹沒一般。
這大浪只是捲了一個空,妙僧早就藉着那兩掌的反震之力,落到了河岸上。
近在咫尺,卻遙不可及,弱水河如有生命一般,催動着浪潮一陣陣地拍打在河岸上,發出暴怒的咆哮,終究無可奈何。
“該死的賊和尚。”
在妙僧身後的惜花公子遭了無妄之災,咒罵出聲的同時身子一動,化作了數十個殘影,彷彿是數十人同時起舞,匯成了一套完整的舞步。
同時,漫天皆是鮮紅的、粉紅的、亮紫的、明黃的……各色花瓣繽紛而下,儼然是天上下起了花雨。
數十個舞步殘影踏出繽紛繁花,險之又險地避讓開來回頭的大浪,緊隨在妙僧之後踏上了河岸。
大半條弱水河的暴怒,到得後來全讓跟在惜花公子之後的安唐給消受了。
高達數十丈的大浪不曾捲到惜花公子,不甘心地重重砸落回河中,激起了一道水幕,彷彿是拉網般向着安胖子逼來。
這弱水河何等的詭異,安唐哪裡敢讓河水沾身,連咒罵前面的妙僧和惜花公子都來不及,只是怪叫了一聲,連忙震碎了腳下蓮花氣勁,向着斜側方避讓開去。
本來這也沒有什麼,安唐的舉動已經讓他避開了水幕,他的步步蓮花也只是在自身發出的蓮花氣勁上借力,僅僅比妙僧的盤膝飛度差上一籌而已。
可就在這個關鍵時刻,一個意外發生了。
在安唐的斜後方,好死不死的正好是駕馭着朝霞散霓裳羽衣的邪靈公子。
漫天水幕或許遮蔽了她的視線,當她看清楚前面情況的時候,安唐肥碩的身軀已然佔去了她大半個視野。
“讓讓讓啊啊~~”
安唐手舞足蹈地大叫着,他別的不怕,就怕連帶着邪靈公子兩個人撞在一起,一起給掉進了弱水河中,那該有多冤啊。
邪靈公子原先本能地就要避讓了,安唐這一叫,卻叫出了事情。
她猛然想起,就是這個死胖子,在剛纔把她給形容成了娘們,至少身量像是一個娘們一樣。
這話不是安唐第一個說,只是此前所有這麼說的,都早就被邪靈公子給臭揍了一頓,逼得指天立誓再也不敢了。
剛纔安唐這麼說的時候,先不提安唐的實力,單單凌風站在身旁,就讓邪靈公子不敢妄動,只得將這口氣給憋了回去。
這會兒,看到是安唐撞過來,邪靈公子鬼使神差地不僅僅沒有避讓,反而豎起了一雙白皙細長的手掌,向前一推。
“排~山~倒~海~”
“不好!”
前方河岸上的妙僧戒色、惜花公子,後面的凌風,同時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