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烈兄你的意思……”
聽出了烈玄霸不屑於屈身侍奉外族後,石軒的語氣稍緩。
“哈哈哈~~”
烈玄霸忽然大笑出聲:“有一個說法,烈某要爲石兄指正一下,烈某更進一步,不是‘或能’,而是必然;不是‘假以時日’,而是就在當前。”
上首的凌風與對面的石軒,皆是一怔。
烈玄霸所指的,是石軒剛剛所說的一句客套話罷了,以烈玄霸一方教主之尊,又怎麼可能聽不出來呢?他這麼說,又是何意?
“十年前,烈某成爲拜火教主後,得覽教中秘辛,就在想一個問題。”
烈玄霸好像對石軒全無戒心一般,侃侃而談,“教中流傳有復甦古神之法,無非血祭罷了。烈某就在想,古神沉睡萬年,又豈是那麼容易甦醒的?在這個過程中,烈某是不是可以做點什麼?”
話說到這裡,石軒的臉色漸漸就變了,上方的凌風更是目露駭然之色,他終於知道,這個烈玄霸想做的,以及正在做的是什麼了。
“你想要汲取古神力量爲己用?!”
石軒脫口而出。
“不錯!”
烈玄霸直接承認了下來,面露瘋狂之色,高聲道:“所謂古神,不過異族,烈某豈會困於區區祖訓?復甦它?笑話,烈某要將它一身力量吸乾,成就破妄絕巔!”
石軒還有些將信將疑,凌風卻是肯定了,烈玄霸的自信,的確不是憑空而來的。
後世古神之難,將這些沉睡了萬年的古神之強大昭顯。它們的實力之強,確實是破妄層次的,若是能將他們的一身修爲收爲己用,即便是無法突破破妄絕巔,先天巔峰亦是可期。
烈玄霸好像完全看不到石軒的驚疑與不信,自顧自地說道:“這十年來,烈某就一直在嘗試,終於在一年前成功了。”
“以血祭鬆動古神封印,以同源秘法汲取其力量!”
烈玄霸雙臂高舉,狂笑出聲:“不出一年,我就能突破先天第四重,十年之內,破妄可期!”
“哈哈哈~~~”
“哈哈哈哈~~~”
狂笑聲中,岩漿沸騰,岩石剝落,整個山腹,整個地下火域,爲之戰慄。
“十年?破妄絕巔可期?笑話!十年之後,你不過是……”
凌風剛剛嗤之以鼻,隨即一愣,明白了此前一直覺得有些不對的地方是什麼了。
“不對,以烈玄霸現在的修爲,以他這幾年突飛猛進顯露出來的天資,十年之後,他的修爲應當不止先天第五重纔是。”
“還有,他的計劃要是真成功的話,破妄或許不能,先天第九重卻是完全可能的。”
“那,以烈玄霸的梟雄之姿,應當不會口出妄語纔是,又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前世拜火教的覆滅,是否與此事有關?”
凌風腦海中諸般念頭閃過的時候,下方烈玄霸狂笑聲漸漸止歇,望向石軒,顯然是要他給一個答覆了。
石軒也從震驚中回覆了過來,冷靜地說道:“烈兄,你全無顧忌地說了這麼多,石某若是不答應,想來你也不會讓石某生離此地了吧?”
“不錯。”
烈玄霸坦然認下,隨即喝道:“石兄,你選擇吧,是臣服於烈某,共創一片偉業,還是——死!
石軒搖了搖頭,道:“烈教主,石某不會臣服於你,你出手便是。”
說着,重新擺出七情劫指的架勢,遙遙指向了烈玄霸。
烈玄霸卻是不急於動手,皺眉道:“石兄,我知道你性情疏淡,卻傲骨天成,向來不願臣服人下,烈某可以給你……”
他話還沒說完呢,便被石軒打斷:“不是這個原因。”
“烈教主,石某隻是覺得,你的行爲,大不可取!”
“你我,絕非同道中人。”
石軒的聲音漸漸拔高,喝道:“烈教主你不願意爲外族走狗,這點石某敬你。但你爲了一己之私,得知古神封印沉睡處不僅僅不想辦法消滅或者是加固封印,而是貪圖其修爲,冒險爲其解封。”
“事諧尚好,你烈玄霸爲一方雄主,甚至可能與六御絕巔爭一時之短長;可事有不諧呢?”
石軒越是說下去,思路越是清晰,漸漸聲色俱厲了起來:“事有不諧,古神龍魔脫出你的掌控,破封而出,爲禍天下,那又如何?”
“有一便有二,既有古神龍魔,或許便會有其他的古神存在,到得那時,古神龍魔爲禍天下是小,縱出其餘古神是大。”
“到得那時,生靈塗炭,危急存亡,你烈玄霸又有何面目,見我人族先民,見天下蒼生?”
石軒的當頭棒喝,並沒有讓烈玄霸惱羞成怒,他終究是一方之雄,略略低頭沉默,竟是真的在思考。
這番話說完,石軒望向烈玄霸的目光中,隱隱也帶出了幾分期待。
這個時候,他想的已經不只是自己與師弟,弟子的安危,更希望烈玄霸能懸崖勒馬,免得真爲他說中,一語成讖,天下陷入一片血色。
同時陷入了沉默的烈玄霸和石軒並不知道,就在他們的上空處,凌風幾乎要爲石軒擊節讚歎。
世上之大,只有凌風一人知曉,石軒所言並不是危言聳聽,幾乎言無不中,那古神的確是一一復甦,的確是禍亂天下,更是消耗了
迷神天有生力量,爲後來域外入侵的天地傾覆滅亡,埋下了伏筆。
要不是情況不合適,凌風都要生出爲石軒鼓掌的衝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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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絕對不會讓它發生!”
“絕對不會!”
讚歎之餘,凌風心中決心愈固。早在重生當日,他就在心中明志,縱使前路荊棘,七苦八難,他也要保留迷神天的有生力量,要護住這塊生他養他的迷神天,不在那場大劫難中毀滅。
“不!”
沉默良久,烈玄霸重新擡起頭來,眼中盡是一片血紅之色,“你胡說!”
“不會出現那種情況,絕對不會!”
石軒眼中流露出一抹失望之色,猶自不死心,道:“烈兄,你聽我說……”
“不用說了。”
“石軒,你不明白。”
“烈某有天命在身,是天心在眷顧,天意在指引,我絕對不會敗,不會錯,更不會出現你說的那個結果。”
“你……”
石軒是徹底愕然了,他沒想到身爲一方雄主的的烈玄霸,竟是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有這樣的想法。
“你知道烈某從殘缺不全的古籍中找出古神龍魔沉睡之地花了多少工夫嗎?”
烈玄霸激動地揮動着手臂,既像是在說明,又似在說服着自己。
“你不知道!”
“你知道我將本教武學溯本還原,還歸原本模樣,再進而推導出古神龍魔力量,創出一門吸納其力量的法門,用了多少心血嗎?”
“你也不知道!”
烈玄霸越說越是激動,就好像在迷宮中走了多年,好不容易看到一道曙光,便堅認其爲出口,爬也要爬過去一般。
“十幾年啊十幾年,我們有幾個十幾年可以浪費?”
“一直到了不久前,我才找到了此處,開始了準備了十幾年的計劃。”
“可是……”
烈玄霸語含激憤,怒道:“烈某剛剛開始,
護法龍魔金剛猿,那隻該死的猴子就不知道從哪裡甦醒跑了過來。”
“什麼?龍魔金剛猿……”
凌風眨了眨眼睛,不知道這事怎麼又牽扯到了龍魔金剛猿的身上,烈玄霸不是在訴說什麼天意嗎?龍魔金剛猿跟天意有什麼關係?
“說來,啼魂那個猴頭哪裡去了?不會真被那個火球給燒成灰了吧?”
凌風多少有些擔心,但並不多。他可還是記得呢,當初他藉着黑水縱火焚山,連山體都要燒融了,也不見得能奈何得了那個龍魔金剛猿之軀。
“它怎麼還沒到?不應該啊。”
凌風心中疑惑,他是通過岔道至此的,途中繞了好大的圈子盤旋而下的,啼魂是直愣愣地掉落下來,怎麼都應該比他快纔是。
他這個念頭還沒轉完,便又被下方烈玄霸的話所吸引。
“那猴子金剛不壞,水火不侵且不去說它,在這火域之地,竟然還能憑空借得古神龍魔的力量,連烈某都奈何它不得。”
“有了那猴頭的阻撓,本教主當時又是準備不足,只得放棄退去。”
烈玄霸越說越是激動,神情中帶着狂熱,“不曾想,當本教主再來的時候,那隻典籍中所載的,古神龍魔寵物與護法的龍魔金剛猿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哈哈哈哈~這不是天意,又是什麼?”
“所以說天命在我,天心亦在我,我不會失敗的。”
“什麼古神龍魔,逃不過我的手掌心,只會成爲我的墊腳石。”
說到最後,烈玄霸語氣愈發的堅定,神情也漸漸平靜了下來,這種平靜,甚至比狂熱還要更可怕,那是堅定不移,徹底堅信,不是語言,不是外物所能動了。
上方,凌風的神色陡然古怪了起來。
“天意?這明明就是我意,我凌風之意!”
“烈玄霸啊烈玄霸,原來凌某竟是成你的天嗎?”
凌風不知道該是覺得好笑,還是什麼,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烈玄霸說來說去,竟然連他都扯了進來,還成其天命在身的依據。
同時,很長一段時間一直盤亙在他的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難,也有了答案。
“怪不得,當初我只是從熊狼山脈路過,並沒有任何挑釁之舉,那猴頭就會悍然出手。”
“原來它是着急獲取擁有強大精血和生命力的獵物,以之復甦古神龍魔。”
“正是有了烈玄霸這個存在,才讓龍魔金剛猿如此迫不及待,生怕對方再來時候,它無力保護住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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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玄霸的野心與妄想,龍魔金剛猿的護住心切是因;我與龍魔金剛猿的遭遇,以及最終以啼魂取而代之的果。”
“原來如此啊!”
一個個鏈條環環相扣,當初發生的,現在進行的,都有了解釋。
下方,石軒聽到現在,也徹底對勸止烈玄霸,讓他放棄這個瘋狂的行爲絕望了,冷冷地道:“烈玄霸,石某看你是瘋魔了。”
“本教主知道你不信。”
烈玄霸又恢復了氣度儼然的模樣,腳下一挑,一條毒蛇竄起似的,一樣東西落入了他的掌中:“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石軒,凌風,還有曹玉書,三個人齊齊向着烈玄霸的手中望去。
“鎖鏈?”
凌風詫異,不知道烈玄霸這會兒拿出一根鎖鏈來做什麼。
此時,被烈玄霸持在手中的,赫然是一條漆黑中泛着紅光,每一環上都刻着複雜紋路圖案的鎖鏈。
觀紋路之古樸,氣息之晦澀,應當是久遠之物了。
黑紅鎖鏈的一頭在烈玄霸的手上,另外一頭則深入岩漿當中。
“嗯?似乎有些眼熟?”
凌風心中一動,隱約想起來,似乎在哪裡看到過這條鎖鏈的模樣。
在腦子裡一番,一抹驚訝之色,在他的臉上浮現了出來。
昔日,迷神天第一個出世的古神,給天下帶來了無窮災禍,故而有不少相關的資料典籍流傳。
凌風就曾見過一張古神龍魔出世圖,那圖畫裡面,古神龍魔牽着他的寵物龍魔金剛猿,一步步地從一片焦土,火焰熊熊的熊狼山脈中步步走出。
也正是通過那幅圖,凌風當初才輕易地認出了龍魔金剛猿的身份,聯想到了古神龍魔的身上。
現在,持在烈玄霸手上的黑紅鎖鏈,與圖畫上一邊牽在古神龍魔手中,一邊扣在龍魔金剛猿脖子上的鎖鏈,有着**分相像。
隱隱地,凌風有些明白烈玄霸拿出這東西的意思了。
烈玄霸輕輕地震動着鎖鏈,鎖鏈彼此碰撞摩擦,發出聲聲清脆的響動,口中道:“當日本教主重來此處,見得龍魔金剛猿不在,連忙開始計劃。”
“不久,又讓烈某在此處尋得此鎮龍鎖鏈,緊接着,在那羣廢物與你們動手的時候,這鎮龍鎖鏈的主人又找上了門來,你說,這豈非天意?”
“石兄啊石兄,你剛剛難道就沒有注意到烈某離開了一小會兒嗎?”
石軒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了,剛纔烈玄霸的確是離開了一小會兒,只是酣戰正濃,他無暇分神,等大局已定的時候,烈玄霸又是那副全不關心的模樣出現在他的面前。
“既然石兄不願意與烈某合作,烈某不得已下,也只好,再少個老朋友了。”
烈玄霸無不遺憾地如是說着,緊接着,他一振鎖鏈,大喝出聲:“石兄,烈某讓你見見我的新朋友吧。”
“出來!”
話音剛落,石軒與曹玉書身後的岩漿“轟”的一下炸開,一個龐然大物從岩漿中冒出,比岩漿更火紅的雙目,帶着無盡的瘋狂與暴戾直視了過來。
烈玄霸眼中一片冰冷,從牙齒縫中迸出了一個字來: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