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死了,吵死了,大兄啊,你就不能讓我睡個安穩覺嗎?”
石軒等人,第一時間就聽出了這是凌風的聲音,無不大喜。
烈九公早就說明了,凌風即將清醒,而且清醒之後,也是他體內問題最嚴重的時候。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只是聽到了凌風的聲音,聽到了他如常的語氣,衆人心中不由得就是一定,好像坍塌下來的天,又被重新頂了上去一樣。
“譁”的一下,所有人一擁而上,涌入了十心軒中。
大門打開,進入他們視線當中的就是凌風從牀榻上撐起,帶着溫和笑容的臉龐
,一入尋常,彷彿他只是睡了一覺醒來一般。
“小弟~”
牛大力仗着身軀龐大,力大無窮,衝到了第一個,蹲到了凌風的牀前,好大的一條漢子,眼淚嘩啦啦地落了下來。
“大兄啊。”
凌風苦笑着閃躲着,好懸沒被眼淚鼻涕弄了一身,道:“再哭可就不像我大兄。”
“我大兄牛大力,可是一個鐵錚錚的男子漢,不是一個整天流貓尿的。”
“嗯!”
向來聽弟弟話的牛大力應了一聲,強自忍耐着。
凌風微微一笑,目光在屋中掃過,歉然道:“師父,大師兄,九公,凌風胡鬧,讓大家擔心了。”
衆人互視了一眼,最終還是由石軒在凌風的牀沿上坐下,沉聲道:“風兒,你知道你現在的情況嗎?”
這個時候,石軒可沒有心情去指責胡鬧不胡鬧的了,從烈九公的話裡面,他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
一個不小心,他這個最天才,最寄予厚望,也是讓他花費心思最少的一個弟子,就要中途夭折了,讓他如何能夠不擔心。
話說完,石軒一臉擔憂地望向凌風。
以凌風這般後天第九層的修爲,可說是絕大多數武者一輩子都很難達到的境界了。這般武者對自己身體狀況的瞭解,很多情況下更勝過醫者。
想來,凌風既然已經清醒了,不太可能不知道他的現狀。
“嗯!”
“我知道!”
凌風臉上猶自帶着笑容,腦海中卻是回想起了他這三日昏迷中經歷的一切。
……
當日,在藥石屋之外,凌風體內精氣神的匱乏,各種力量的衝擊,古神之力的轟然爆發,終於再也壓制不住了,瞬間他體內一片混亂,猶如混沌一般,讓他失去了意識,昏迷了過去。
在這三日中,在外人看來,凌風始終昏迷不醒,卻沒有人知道,在這段時間裡,他有了一個夢幻般地經歷。
在凌風眼前一黑失去意識後,時間也沒有了意義,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當他再次甦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已然是換卻了一個世界。
那是一個廣袤無垠的大地,佈滿了乾燥和龜裂,彷彿經過了無數個烈日當空的炙烤,連空氣中都散發着一股燒焦的味道。
亙古悠久蒼茫……大地上每一處的龜裂,空氣中每一縷的氣息,彷彿都在訴說着古老與久遠。
不等凌風看清楚呢,他感覺整個人就在飛快地上升,一直上升到了雲端,面前出現了一個由雲氣凝成的座位。
憑着本能,凌風一步踏出,就落到了座位上,繼而陣陣霞光閃過,他的身上多出了一身華麗莊嚴肅穆的袞服,頭上戴着冠冕,俯瞰整個無垠廣闊的天與地。
當他落座之後,轟然巨響聲起,廣袤的大地與無垠的長空中,各自出現了一個高達萬丈的巨大身影。
大地上那是一個渾身土黃色的巨大人性,三頭六臂,胳膊如山嶽,肌肉墳起如一塊塊巨大的山石,每一條胳膊上都持有開山巨斧、狼牙棒、重錘等諸般重兵器,在對着空中咆哮着。
空中上是一個青面獠牙,長着一對數十丈長的巨大翅膀,手持一柄長劍,每一劍揮出都能帶出風雷之聲。
“天神將!”
大地上的巨人咆哮出聲:“你不奉天帝命令,闖入我大地領域,意欲何爲?!”
“地神將!”
天上的羽翼巨人也大喊着:“天大地大,任我馳騁,你忒也霸道!”
兩大神將的聲音都如滾滾悶雷,對話聲中,漫天雲氣都爲之驅散,只有凌風座下的寶座巍然不動。
“啊啊啊~”
一言不和,兩大神將各自揮舞着諸般重兵器,無雙長劍,從天上打到地上,經行處大地破碎,江河斷流,羣山傾頹……
天神將每一劍揮出都是天現裂縫,地神將每一步踏出都是地露溝壑,怎一個天翻地覆了得。
不知道爲什麼,看着這兩大神將將天地都打得破碎的大戰,本當震驚的凌風心中卻是一片平靜,一片空靈,甚至連他怎麼到了這個地方,這兩大神將又是何人……這些疑問都在他的心中慢慢地消散了開來,只是淡漠地看着這一切。
這一場大戰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眼看着雙方都是筋疲力竭,
眼看着山河破碎到一片狼藉,正在這個時候,一輪紅日忽然從地平線上升了起來。
霎時間,億萬道光芒洞穿一切,整個世界彷彿換了一個模樣。
本來不盡蒼茫的大地上,忽然籠罩着一輪幾乎遮蔽了大半個天宇的巨大太陽,那種無盡的火熱,瞬間充斥了天與地,令人窒息的熱風,從天上揮灑而下的流火,便是所有。
熱風、流火,瀰漫開來,形成一道道的颶風,不僅僅吹拂得天地兩神將踉蹌而退,還一涌而上,席捲向了天上寶座,以及寶座上的凌風。
這輪紅日,這道熱風,也摧毀了凌風那種超然物外的淡薄,在來到這個地方後,凌風的心中第一次出現了一種慌張,生怕毀滅於流火與颶風中的慌張。
當颶風席捲着流火開始舔舐到凌風的一縷髮梢的時候,融融的金黃色屏障浮現了出來,將凌風與他座下的寶座一起籠罩。
金黃色屏障並不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在金光最濃處一個人影浮現了出來。
那人高達丈許,身着金黃色的華服,一樣是頭戴冠冕,手上持着一柄金色的寶劍,兩面有山河日月運轉,先民篳路藍縷輝煌。
這人所在之處,地水風火盡數爲其鎮壓,煌煌威勢,蓋壓中天之日,赫赫不可逼視。
看到這個人影,凌風的心驀然定了下來,止住了從寶座上豁然站起的動作,平靜地看着天地二神將從對抗變成攜手,一起抵擋那**日之威。
“日神將,這不是你的地方,滾出去。”
天地二神將齊聲怒喝,天空中那**日中傳來了一個如同火焰燃燒一般的聲音:“天帝有詔,吾奉命而來,幹爾等何事?”
同一時間,一個輝煌光亮的身影,從大日中浮現了出來,居高臨下瞥視了下來,正是天地二神將口中的日神將。
天地二神將哇呀呀地就衝了上去,此前的戰鬥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在日神將壓倒性的力量下,兩神將全力攜手,新一輪的大戰蹂躪了長空與厚土。
這一戰,就是三百個日夜過去。
山嶽傾頹,江河改道,汪洋咆哮……天地俱碎!
看着這一切,看着偌大天地,如一葉扁舟般隨時可能沉沒、湮滅,凌風的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煩躁感覺,不由自主地大喝出聲:
“夠了!”
“你們給我停下來!”
本以爲,他的聲音在那充斥天地的打鬥轟鳴聲中,定然是毫不起眼,還沒有傳出他身邊多遠,就會被紊亂的地水風火所吞噬。
然而,詭異的情況出現了。
隨着凌風的一聲大喝,席捲天地的亂流,山河俱碎的轟鳴,酣戰正濃的三大神將……一切的一切,定格,停止。
凌風能清晰地感覺到,遠方天、地、日三大神將凝望了過來,近處那個攜帶着煌煌之威的人影靜靜地聆聽着他的聲音。
這種感覺玄而又玄,就好像是天地豁然間開闊了起來,而自己目之所及,就是天涯海角;自己一聲所出,就是風雲雷電。
“原來如此!”
靈光一閃,凌風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再看向天、地、日三神將,以及身邊的煌煌人影,頓時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天神將,你是……”
透過天神將那巍峨萬丈的身軀,凌風隱隱能看到一個孤獨的男子,在月下獨自舞劍;
“地神將,你是……”
在大地上穩如泰山的地神將體內,凌風是似能望見六座碑刻在輪轉,上有橫掃**,一統天下,獨尊寰宇,莫敢不從的獨尊帝王;
“日神將,這麼說你就是……”
凌風的目光凝到了天上那**日,透過時間與空間的阻隔,恍惚間好像在看着一個來自遠古的男子,手裡牽着龍魔金剛猿,一步步踏出成了火海的山脈……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凌風終於知道,爲什麼在這天地神將上他能感覺到無比的熟悉感覺,爲什麼在大日升起的時候他會感受到危機,爲什麼天地成滿目瘡痍他會莫名的煩躁。
這哪裡是什麼長空荒原,分明就是他的五臟六腑,經絡血脈,丹田紫府……
凌風的目光洞穿了寰宇,目之所及,盡非原本模樣。
山嶽成了臟腑,江河變爲了血脈,汪洋是丹田,湖泊是竅穴,九重天宇上是他的紫府靈臺……
“拜見天帝陛下。”
天地日三神將下拜,凌風身旁的煌煌人影躬身,行禮。
“可是,地無二主!”
地神將瞪着天神將。
“天亦無二日。”
天神將怒視日神將。
“吾當普照天下,天帝陛下有吾足矣,其餘都可以潰散。”
日神將背靠煌煌大日,居高臨下地望着天地二神將,語氣中盡是不屑一顧。
看到那一片狼藉盡瘡痍的景象,感覺到天、地、日三神將上隱隱浮動的氣息,聽到他們爭鋒相對,勢不兩立的話語,凌風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煩躁:“我說,你們夠了!”
大吼過後,他的心中反而清明瞭起來,凝望下身邊那個煌煌不可逼視的人影,命令道:“人皇!”
“給我鎮壓!”
“是!”
煌煌人影躬身應命,一步踏出,凌駕於虛空之上,一個全無感情,又如凝聚了無數感情的聲音轟然迴盪在天地間:
“天帝陛下有命,茲鎮壓爾等百年,以禁效尤!”
當聲音轟然迴盪之際,人皇翻掌而下,一個巨大的金色掌印籠罩了整個天地。
霎時間,天地翻轉,乾坤異位,無數先民跪地祈禱的虔誠,篳路藍縷的艱苦,誓師征戰的酷烈……如江面上的浩渺煙波,浮蕩在天地間。
天、地、日三大神將咆哮着、吼叫着、抗爭着,盡數被壓下。
整個天地,頓時安靜了下來。
在一片空蕩蕩當中,凌風徐徐地靠在了寶座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
“風兒……風兒……”
凌風從回憶中驚醒了過來,入目的是石軒擔憂的目光,周遭衆人緊張的神色。
他連忙放鬆下凝重的表情,溫和地笑問道:“師父,弟子昏迷多久了?”
“三天。”
“三天嗎?”
凌風若有所思,“三天,激戰三百日,鎮壓百年……”
“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