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個夕陽下,走在同樣的方向上,郭解等人一路沉悶,氣氛壓抑得直欲讓人瘋狂。
不知道在沉默中走了多久,當先的郭解忽然開口問道:“薛望,分析一下。”
一日一夜過去了,在溪邊血戰過去後的一日夜裡,他們幾乎沒有交流過這件事情,好像完全不想回憶起這次失敗一樣。
郭解這番話說出來,也就意味着,他們要開始面對了。
“單獨一人,應當是用劍,那裡沒有第二個人出手的痕跡。”
“實力很強,能在十息出頭內搏殺妖羆,估計可能有後天七八層的實力吧?”
薛望臉色沉鬱得都要滴出水來,整個人看上去都要蒼老了不少。經過一連竄的失敗,他好像都有點對自己的推斷失去了信心,語氣中有說不出的猶豫。
郭解眉頭一皺,忍着沒爆發出:“繼續。”
“在那短短時間裡,對方還能準確地發現……”
薛望頓了頓,下意識地不想提起那東西,停頓了一下才繼續道:“應該是一個經驗豐富的武者。”
“後天七八層,還經驗豐富?”郭解總結了一遍薛望的分析,“也就是說,那應該是一個有名有姓的人物了?”
“如果是這樣的人物,他出現應該不會是無聲無息,我們現在趕到熊狼堡,還可能截住他。”
“嗯,可能性很大。”薛望點了點頭,認同了郭解的話。
倒是謝韞夫婦,
童家姐弟,他們四個似乎有點遲疑,互相看了一眼,由謝韞開口說道:“郭老大,對方既然是後天第七八層的強者,我們就是找到了……”
後面她的話沒說出來,但意思所有人都清楚。
他們,不是對手。
“後天七八層又怎麼樣?”郭解面露煞氣,“先跟他協商,看用什麼代價,能換回來。”
“對方要是過分的話,哼!”
“我們幾家,難道是吃素的?”
“盡起家底,就是先天也能搏殺,爲了那東西,值得了。”
此言一出,煞氣彌散,謝韞他們四個噤若寒蟬,再不敢反對。
在這個時候,處在最不利的情況下,郭解總算展現出了他爲什麼會成爲一羣世家武者老大的原因。
“你們說,會不會……”
就在這個時候,金天養帶着說不出遲疑的聲音,傳入了衆人的耳中。
“會不會什麼?”
面對郭解的疑惑,金天養想了又想,還是吐出了一個名字:
“凌風!”
“怎麼可能?”郭解搖頭失笑,“他充其量就是後天三四層,頂天了,憑什麼速殺妖羆?”
“他不久前還只是區區一個武徒,這還是他第一次出任務,縱然短短時間躍升到現在的實力,的確是一個天才。”
“但是……”
郭解強調道:“再是天才,也代替不了經驗。我們剛剛分析過了,這事只可能是一個經驗豐富的武者做的,凌風那小子沒有這個本事。”
“再說了,那小子現在還活着嗎?”
“不要疑神疑鬼了,我們趕緊回熊狼堡,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聖,敢跟我們作對。”
郭解拍了拍金天養的肩膀,隨後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在他們的身後,夕陽終於耗盡了最後的力氣,無法再堅持了,無奈地落了下去。
天地間一陣涼意浮起,金天養打了個冷戰,使勁搖了搖頭,還是無法搖出腦子裡的陰霾。
“希望,不是他吧!”
金天養自己都不曾注意到,一種名叫“悔意”的情緒,正在悄無聲息地噬咬着他的內心。
吐出了一口氣,金天養不敢再想下去,跟上了其他人的步伐。
……
熊狼堡,這座矗立在熊狼山脈外的建築,在凌風等人離開的一個月間,漸漸熱鬧了起來。
熊狼山脈附近一帶妖獸出動愈發地頻繁,如同那個燃燒的村落一般爲妖獸毀滅人類村莊不在少數。
對那些生活在熊狼山脈的普通人而言,這自然是天崩地裂的悲劇,可對武者來說,又是一個機遇。
武院當中,不僅僅是紫巖城武院,包括了其他城市的武院下院,也有不少武者接到任務,來到了熊狼堡。
當凌風等人回到了此處後,便發現短短一個月而已,熊狼堡熱鬧了十倍不止,進進出出武者多是生面孔。
他們或是一身光鮮,躊躇滿志而來;或是滿身征塵,一臉疲憊而回。有的面露悲慼之色,顯然是同伴中有人殞身在妖獸口中;有的面露歡顏,許是收穫頗豐……
各種際遇,各色人等,
在這小小的地方,一眼就可望盡。
凌風等人,滿身疲憊地歸來,在那進入的武者當中毫不起眼。
進入到了熊狼堡中,感受到內裡的喧囂,往來的侍女,起舞的歌姬,邀朋喚友的吆喝,彷彿是滾滾熱浪,把凌風等人淹沒。
——恍然隔世一般。
“每次回到堡中,我都覺得好像是重新活了一次,真不容易,又活了一次。”
疤臉先是滿臉的感慨,隨即鼻子抽動着,尋了張桌子坐下,大聲喊着侍女們好酒好肉的上,感慨模樣一掃而空。
凌風一陣莞爾,隨即也隨之坐下,一行六人推杯換盞,只覺得在這融融暖意,喧囂熱鬧的熊狼堡中,此前發生的一切都已經褪去了。
就在他們吃飽喝足,想要起身到樓上尋個房間好生洗個熱水澡,再狠狠睡上一覺的時候,幾個熟悉的人影,從熊狼堡外走了進來。
“金天養!”
喝到滿臉通紅的疤臉一見之下氣血上涌,大喝一聲從位置上蹦起。
無情、凌風、厲媚兒等人,連忙隨之起身,站到了疤臉的身旁,冷冷地看着金天養等人。
這個時候,郭解、金天養他們幾個,也被疤臉一聲怒喝吸引了過來,看到凌風等人的一剎那,他們臉上都閃過一抹遺憾、失落之色。
面對怒氣衝衝的疤臉,郭解冷笑道:“你們倒是好長的命。”
“不過這次只是給你們一個教訓,以後走路小心一點,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再也回不來了。”
“是嗎?”血刀無情冷冷接口,“我倒看你們更像是喪家犬,下次誰回不來,還是兩說呢。”
無情這句話,可說是直接刺中了郭解、金天養等人的死穴,他們臉色“刷”的一下齊齊變了。
“你說什麼?!”
郭解臉色陰沉了下來,鬼皇刀倒提在手,眼中盡是危險的神色。
金天養等人,也分別拿出了武器。
他們本就憋着一肚子的火,此時被無情一撩撥,當時就控制不住,幾乎要爆炸了開來。
一方是剛被暗算,怒火盈胸;一方是剛吃了大虧,亟需發泄。這就是針尖對麥芒,眼看着一場衝突就要在熊狼堡中爆發了出來。
周遭的武者見得這般情況,頓時鼓譟了起來,老成勸告者有之,喜事起鬨者有之,總的還是看熱鬧的居多。
這下雙方的臉色都有些難看了起來,感覺就好像是在耍猴戲給人圍觀一樣。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粗豪的聲音傳了過來,渾厚如同巨石,一下子便將熊狼堡中的鼓譟盡數壓了下去。
“你們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你們忘了我們武院的規矩嗎?石堡之內,不許動手,違者爲我武院之敵。”
“還是說,你們認爲我這個堡主初來乍到,鎮不住場面,看我不起,不給我面子?嗯?”
伴隨着這個聲音,一股雄厚無比,帶着蓋壓一切威勢的氣勢從石堡內部蔓延了過來。
緊接着,一個高大的身影一步步走了出來。
“嗯,是他?!”
凌風神色一動,在聲音傳來的時候他就覺得耳熟,這下看到了真人,頓時將他認了出來。
認出了來人的不僅僅是他,對面郭解眉頭一皺,叫出了來人的名字:“雄霸?!他怎麼跑到熊狼堡這邊來了?”
“他不是應該在陰陽鎮的嗎?”
看得出來,郭解等人對雄霸很是忌憚,認出了是他後,郭解他們幾個臉色就有些難看了,默然不語。
來人,正是凌風當日與石軒一起,在陰陽鎮石堡曾經與之有過一面之緣的雄霸!
看到是雄霸,再聽到他自稱是堡主,凌風懸着的心登時就放下了。
雄霸與石軒的交情,是他親眼所見的,有他在金天養等人不動手便罷,動手的話那他們的眼前虧絕對要吃大了。
帶着沉重的腳步聲,雄霸龐大的身軀來到了衆人面前,那雄渾霸道的氣息壓迫過來,頓時愈發地感覺出他的高大,就好像一座不可動搖的高山一樣。
“還有你們……”雄霸粗如蘿蔔的手指在血刀一行人身上點了點,“平民武者,就好好修煉好好完成任務,別跟他們那些公子哥較勁兒,咱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這話出來,郭解等人的臉色就更難看,雄霸的立場開始表露得很明白了,就差沒直接說把郭解他們打哭了對方家長會出面了。
雄霸可不是什麼普通武者,乃是紮紮實實地從底層一步步殺上來,若非是殺性過重,行事肆無忌憚,被上面壓了壓,他早就和石軒一樣,成了武院供奉了。
這樣的人物,立場又是偏向了對方,郭解他們除非是傻了,不然決計不會在這地方硬抗。
郭解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雄堡主,我們不會在這裡鬧事,武院的規矩我們清楚。”
“那就好。”雄霸目光陰沉,居高臨下地看下來,讓郭解等人皆是一陣不舒服。
郭解皺着眉頭,強自忍耐,繼續道:“我們想翻閱一下熊狼堡最近的武者登記,請雄堡主成全。”
雄霸乾脆無比地說道:“翻閱登記?拿出你們幾個家族的供奉令牌就可以。”
“好,請堡主驗看。”
郭解當真從懷中取出一塊令牌,遞了上去。
雄霸皺眉了一下,看着郭解說道:“沒想到你在你們郭家地位還挺高啊,供奉令牌竟然讓你隨身攜帶?”
說完他也沒興趣聽郭解回答,擺了擺手,衝着身後道:“來個人,帶他們去登記,然後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
然後雄霸回過頭來,換上了另外一副表情,對凌風等人笑道:“凌小子,帶上你幾個朋友,跟師叔我過來,上次沒能逮住你師父,這次該着你了,陪師叔喝酒去。”
凌風等人自然樂意,笑嘻嘻地跟着雄霸,從郭解等人面前走過。
疤臉在經過金天養身邊的時候,還特意頓了頓足,鼻孔朝天地冷哼了一聲,再才得意洋洋地揚長而去。
“你……”
金天養臉色都氣白了,他們幾個世家公子,什麼時候受過這個,整個人都在哆嗦。
“正事要緊!”
郭解伸手按在了金天養的肩膀上,目光陰沉無比,“先讓他們得意幾天,我們先去查查看,最近到底有什麼人物,來過熊狼堡。”
至始至終,他們都爲自家的分析所誤導,從來沒有想到過,他們尋找的人就在眼前揚長而去,他們想要的東西最近的時候離他們不到三尺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