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蕩的少女掩嘴輕笑,但同時,她也有些在意這些高手,既然他們發現了不與鎖鏈接觸,靠着山地之地隔絕自己的鎖鏈,那自己同樣也有應對這種情況的辦法。
她可是黃泉之人,亦是這片地獄之主。
幽門弟子對付陽間的衆生,方法還是有很多的,即使是聖人,神人也會感覺棘手。
渾邪烏檀拿出了地獄的碎片,自己投射到這碎片中的,雖然不是正身,但也不可能因爲人間這一幫區區七重樓的傢伙們而退避。
這是天生的剋制,萬事萬象都會迎來終結,而天時之下,一年四季之中,也以冬季爲最寒冷,萬物凋敝也在此時,雪災霜凍屢見不鮮,大地凍結,百穀皆寂。
鎖鏈的聲音消失了,而少女呼出一口寒氣,隨後輕輕拍了拍手。
啪啪。
兩聲不算大,但卻給每一個人都清楚的聽見,緊跟着,正當諸人警惕四周變化之時,突然有下馬的騎兵渾身僵硬,而這種僵硬的情況如同病毒一樣不斷蔓延,當一位七重樓的高手發現後面有些過於安靜時,他猛地回首打出一拳。
如山嶽地陷,那拳頭所落下的地方頓時崩塌潰落,巨大的凹陷被拳頭劃過的軌跡擊出,而那些僵硬已經變成凍屍的騎兵,此時被鐫刻在無數的冰寒手臂當中。
他們的身上,抓滿了那種冰寒的屍手。
而這位大高手一拳打出去後,手臂上突然多出了無數冰冷的觸感。
巨大的陰影降臨在他的眉心,這位大高手騰空而起,然而更多的冰寒屍手從虛無中涌現,從地上拔起,彷彿那些屍體都消失了,只剩下了雙手,它們衝上天,把七重樓的門客抓住,抓住他的腳踝,隨後如怪物吞噬屍體一樣,將他拉回,淹沒在屍手的海洋中。
這座冰寒手山升起,諸人都被震散,而剩下的幾位七重樓高手都被淹沒在這些屍手的汪洋中,它們的忿怒,他們的憤怒,死者與生者的憤怒,情感是共通的,於是交織在一處。
“不!我...我可是赤煙客‘箋鴆’,我不能死在這裡!”
終於,在那無邊無際的涌動屍手之前,有人開始退縮,這赤煙客三字,明顯是旁人對他的稱呼,後面的箋鴆纔是真名,然而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第一個逃跑的,同時,也被那黑暗中的少女盯上了。
逃竄的獵物對於她來說才更有趣。
只知道等死的傢伙們,就像是嚼臘肉一樣,乾巴巴的毫無滋味。
她飄了過去,而後雙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誰?”
有趣與戲謔的聲音從她的口中傳出,隨後,這位逃竄的七重樓大高手,眨眼間就變成了一具冰雕。
血肉徹底僵硬,精氣神逸散殆盡,他的肉身化爲凡胎,很快從冰塊中滲透出來,在不慎摔倒在地的趙遷面前,這位大高手於短短十個呼吸間,化作一灘血水。
“真可惜,如果你們這裡有一個八重樓的觀瀾,或許你們不會死的這麼悽慘。”
少女的纖纖細指點在自己的左頰上,淺淺壓出一個酒窩來,復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搖搖頭,又笑了笑:
“不對不對,之前那個....裴什麼來着....他是十重啊,五境三階十五重,十五之外可稱聖,那個裴什麼的,他已經到了中五重的頂峰,按照道理,他已經可以被冠上‘蒼華’之名,該有‘神乎其神’的預知力,可爲什麼,他當時還是沒有發現我呢.....”
“他還自稱是名門哦.....”
“咦?陽間的人,已經孱弱到這種地步了嗎?還是說,天禮崩潰之前,所有的人,都不再如周初時代一樣強大了?”
“我記得,以前的十重樓,得到過蒼華之名的人,應該是很強很強的啊....”
少女抿着嘴,聲音幽幽,諸人心中惶恐萬分,而趙遷已經嚇得面色無比蒼白,他的雙眼內盡是血絲,黑瞳中映射的盡是血水!
“那是因爲.....我聽說自從周幽王的事情之後,天禮將崩,於是有聖人出手....不,有傳言說是大聖出手,把南世的一座山...廬山,把它拔高千萬丈,世界的一切青火都聚集到廬山上,所以,你記得的,周初時代的強者們,放在現在,都是渡過了廬山火的人。”
渾邪烏檀的聲音終於出現在黑暗中。
“你現在對付的這些,都是沒有去過廬山的,更不必說提名,沒有經過廬山之火的灼燒,體內的朽氣與日俱增,自然就發揮不出當年的實力,而聖門自有祛除朽氣的方法,所以聖門弟子才值得我們重視。”
“若奈何之王想要上臨人間,務必要除去諸聖門,聖人不死,黃泉不現,絕非空談。”
渾邪烏檀的態度似乎很恭敬,而少女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啊,原來是這樣啊!”
“也就是說,他們都是殘次品,所以才這麼弱咯。”
渾邪烏檀:“是。”
少女遊蕩着,而趙遷此時正了正歪斜的公子冠冕,對那飄忽如遊魂的少女開口,聲音極其緊張,然而依舊維持着最後一口倔強與不屈的氣。
他害怕,這是他作爲趙國王長孫在趙國地盤上的最後尊嚴,這口氣如果泄了,趙遷明白,自己肯定會跪下大哭,告地求饒。
他不知道自己這一瞬間的勇氣能持續多久。
“汝等....汝等!這裡可是趙國!此地距離邯鄲不過百里!匈奴是想要在這裡就挑起戰火嗎!渾邪烏檀!小兒!狼子!我雖死,然而你亦不能活!邊關處,我趙國兵門聖人的怒火,必然會將你焚成灰燼!”
“待長生地裂,匈奴國破,便屠盡你等族羣!大丈夫死雖死,卻無懼也!”
趙遷痛罵出聲,然而他腿肚子都在抖,正如之前所言,這口氣憋着,他就還敢罵,如果這口氣泄了,他立馬就會變成慫包爛貨,人的底線如果被自己放棄,那麼人會變成什麼樣,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趙國?你趙國可是先來截殺我的,於情於理,我好像都沒有錯吧,兩國交戰不斬來使,可你們卻背信棄義....當然,從國家的層面上看,你們確實不能放我這麼一個巨大的隱患回去。”
渾邪烏檀擡起頭,看着四周,他的半張臉從黑暗中浮現,出現在趙遷眼前。
後者咬着牙,不敢回頭,因爲身後的血水已經浸沒到他的腳後跟。
一隻無神的眼珠子順着血水滾了過來,趙遷的餘光看到了,但又狠狠閉上了,鼻腔中發出類似哭的聲音。
這隻眼睛他太熟悉了,是彭喜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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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啪嗒。
黑暗之外,有馬蹄聲從遠方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