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六聽聞此言,頓時道:“不知上士可知最近天子駿何時出現?”
他看向程知遠,而後對龍素道:“此子乃是說劍人。”
龍素微微一怔,瞬間看向程知遠。
“說劍人....天門劍子?”
石六一愣:“天門?不,他是說劍人,應當沒有在人間聖門修行.....過...........什麼,你說他是天門弟子?!”
他話說一半感覺不對,而後便是大驚。
六十聖門前,世上只有兩門,一爲天門,一爲幽門。
說劍人是天門弟子?石六懵逼,他真不知道這個。
龍素微微搖頭:“天門....六十聖門外者,天門弟子........世間唯五十二,呼爲‘仙’。”
她話語落下,如在湖泊之中砸落金石。
龍素的眉頭蹙着,臉頰處兩條儒帶順着長髮垂動:“可天門弟子雖然珍貴,但....君,乃是說劍人。”
“劍者,心之刃也。人間,三百道路,六十聖門,皆爲來學,唯獨這劍術,乃是往教。”
“君,不可入我聖門,因君,既不能被傳授心法,亦不能去宣揚學問;君,已入天門劍路,所依仗者,唯有劍耳,聖門之法,皆有道理蘊育,故劍門之法,若不願爲道理所束,則不可多與外物瓜葛。”
“我知劍之鋒銳,一往無前,若三心二意,必無所成。”
石六頓時一驚,他知道這句關於劍的古話,但不曾想到,後面居然還有不可與其餘聖門產生瓜葛的說法。
程知遠:“你這意思,我學不得人間所有聖門之法,那不就是.....”
石三脫口而出:“我知道,廢物!”
這兩個話一出口,整個場地內頓時又是一片安靜。
隨後,石三這蠢貨走到程知遠身邊,拍了拍他的肩頭。
“沒事,不就是廢......這是天妒英才,是老天爺怕你啊,這纔不讓你去學那些聖門!”
程知遠沉默了很久,石三有些心虛的退開,被石七狠狠瞪了一眼。
至又是數個呼吸,程知遠方是擡起頭來,心中意澀粘稠,有些苦悶。
更有怒意與怨氣,但這不是針對龍素,而是針對李太衣。
剛剛一瞬,他居然有一種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無措感。
拳握,青筋微起,音似隱雷,復而鬆開。
他道:
“三百道路,六十聖門,皆爲來學,唯劍術乃是往教.....我明白了,懇請前輩給我指點前路,此恩,知遠日後必有所報!”
程知遠深深彎腰,雙手互相抱着,骨節捏的咯吱作響。
他想變強,更想離開這裡,否則他也會死。
沒有人想死,哪怕是那些道癡,也要讓他們先聞道,隨後才能開心的死。
不得道,不得到,誰願意去死?
龍素還禮,言道:“君,不可稱我前輩,今,尚不至桃李之年。君之師,是南華真君,亦是說劍經。君之一切,皆需向劍經中求,我等聖門,難以指教。”
“君之軀,有大缺,如天漏,凡物不可補全.....之前身神化入血障,已然少了十年性命。”
程知遠面色陡然一白,那手微微顫抖。
龍素繼續言:
“非是君廢,而是劍法本如此,代代如此,便是人間東越劍聖亦如此,只有師尋徒,不需徒尋師。”
“細雨騎驢,一入劍門,前方獨路,不可回頭。”
龍素道:“那東越劍聖,曾爲凡夫,遭人大辱,此不多言,只提後來,有一少女至,收他爲徒,至此十年,修劍有成,手刃仇寇,又是十年,劍道大成,遊走天下,再是十年,世間衆人見他,已然化作聖人。”
程知遠微微怔了一下,啞然沉默瞬間,後,對龍素道:“多謝先生安慰我。”
東越劍聖,三十年入聖人,程知遠對於這個世界的修行沒有太多概念,但想來不論是放在何等的條件之下,三十年入聖,那必然都是極其了不得的人物。
程知遠忽然想到自己,如果不能變強,那就會死,身軀不全,亦會死,入血障,依舊會死。
果然是修行之路多坎坷,能走此道者皆爲猛士。
程知遠道:“敢問先生,聖人可活幾春秋?”
龍素:“千年。”
程知遠目中藏神,這一瞬間,如有雷霆迸發,但很快便隱去。
龍素看着他,緩緩道:
“君若想出去,雖不能搭我之車乘,但可乘天子之駿來者,也必可乘天子之駿而去。”
她知程知遠有向前之心,此時搭手指點,予他人爲善,也是爲自己善。
故此,便有心指教。
程知遠凝神靜聽,不敢擅自開口,怕有聽漏。
龍素繼言:“君從東方而來,乘天子駿至,那便向西方去即可。”
程知遠詢問:“一路向西,就這麼一直走下去嗎?”
龍素:“天子之駿,出世之口或在山谷之內,或在萬嶽之巔,或在原野之極盡,雖然胡來,但也能大致推斷。”
“君無號令之牌,不可強令天子之駿改道,黃厲之原,西方有大澤,東方天子駿剛離,短則十數日,長則三載春秋,大澤處,或大澤前路,許將有天子駿至。”
她身邊,白骨駿馬忽然開始踱步,似乎有些不耐煩,龍素望了下,嘆道:“來日無多,君且珍重,我這便要離開,否則,天子駿怒,號令之力,便要消去。”
程知遠感激,抱拳道:“多謝先生。”
龍素嗯了一聲:“還有一言。”
程知遠道:“請講。”
他認真傾聽,畢竟眼前這個姑娘是唯一可靠的大佬。
龍素眼中凝光,語氣忽然變得有些幽遠:“君,方纔化入血障,日後卻當少動殺意,君,須得尋到補全身神之缺之法,否則,此患依舊,有化妖之危。”
“血障蒙神,天宮晦暗,血障灼身,折壽,斷性命。”
“妖,乃人之假造,人若瘋狂,嗜殺無度,七惡俱全,此便爲化妖,世間人人得而誅之。”
這是在提醒,並且有隱晦的殺意。
程知遠心頭頓時一凜,感謝道:“我記下了。”
她上了金銅戰車,此時輕輕揚起繮繩,白骨駿馬長嘶一聲,四蹄踏動,滾滾黃塵倒卷,轟鳴如山崩雷震,向西南之方而去。
“玉山禾田沒了。”
遠處,石一走過來,看着幾人,道:“石四石五也沒了。”
說沒了,就是死了。
石四石五,對於石人來說,死其實是家常便飯,過一段時間風沙滾起,他們又能活過來,只不過究竟從什麼地方活過來,卻不是他們能夠判斷的。
“玉山禾田沒了?”
石七面色有些苦悶:“那可是好不容易種的。”
田被紙人燒光了,當時那麼多的紙人,飛火漫天,玉山禾被滅光是早已預料到的事情。
沒有他法,只有再尋一個地方重新開墾田地,這裡已經不能再住了,長時間待在這裡,會把其他的一些東西引來。
或許是大量的屍人,也或許是銅人,也可能是...其他的一些東西,譬如“紙龍”。
石六沉默了一會,看向程知遠:“你要去大澤。”
程知遠點點頭,沒有說話,眉宇之中藏着一絲緊迫感。
石六同樣頷首,面色嚴肅:“這裡終究不是你該待的地方,玉山禾田沒了,我們也必須要走了...你把這個帶上。”
他丟過來一把金色兵器,正是金刀。
“墨門金器,可曉鬼神,這金刀中鎮壓了一隻鬼神,金器不壞此鬼神難脫,靠着這個,你可以有一些自保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