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泰山不復

仲尼老了,已經太老太老,他猶如風中的殘燭,隨時都會死去,只有那雙眼睛依舊注視着天空與土地,他深愛着這片人間,但這片人間的道德卻已經隨着時間一柄腐朽。

再精美的房樑也會被蠹蟲蛀噬,再巍峨的宮殿也經不住光陰之刀的劈斬,仲尼坐在丘陵上,他雙手握着柺杖,那根老木棍靠在他的肩頭,叔仲會與仲由侍奉在仲尼的身邊。

叔仲會還很年輕,他是所有弟子之中最年輕的,而仲由已經老了,他也如孔丘一般,垂垂老矣。

“仲由,你不要去衛.....孔俚讓你做邑宰,但此人見利忘義,絕不是君子,他心中沒有仁義,也沒有德行與操守,衛出公守衛許多年,他的父親蒯聵爲人荒唐,消失了許多年,但我聽說,他如今卻偷偷潛了回來。”

“孔悝的母親伯姬是蒯聵的姐姐,這件事情必然有蹊蹺之處,你如果去了衛國,我會很傷心,因爲你要前去的乃是龍潭虎穴,而不是一個傳道的居所。”

仲尼的眼睛昏花,絮絮叨叨的說着。

衛國與天下列國都不相同,起碼在這個世界之中,它處於一個很奇怪的“狀態”。

他就像是南世中的孤島,是光陰與歲月放棄的糜爛地,他的君王活的總是很漫長,卻又不與南世的所有國家接軌,其實在原本的歷史中,衛國的存在感也十分薄弱,乃至於秦始皇一統天下之後,因爲忘記了衛君的事情,居然導致在大一統的秦朝之內居然還有一個“封君”。

其實秦始皇是把他忘了,這一忘就是十幾年。

而在神魔仙鬼的世界之中,衛國的“獨立感”顯然更加濃郁,但相對的,他的存在感也十分薄弱,彷彿時間都不能侵入衛國的王宮中。

也或許正是這種“不作爲”,才導致衛國的人才大量的流失,才導致衛國的封地內,雖然有云夢宮這種世間頂級的“教育機構”,卻依舊沒有人選擇“振興”衛國。

因爲衛國已經沒有振興的必要了。

“三尺的黃土上演七尺的荒唐故事,衛國早已摒棄了禮,他們只盯着眼睛的一畝三分地。”

叔仲會對仲由(子路)道:“我也是如此想的,師兄不該前去。”

子路道:“我已經答應了對方,又怎麼能夠臨時反悔呢,這不是君子應該做的事情,而且先生不是一直希望我能發揚先生的道麼?”

“衛國雖小,卻也是一處邦國,且既遊離於天下之外,卻又獨佔天賜之沃土,地靈人傑,雖然君主昏庸,但萬事都可變,無不可變的道理,無不可變的法,無不可變的人。”

“孔悝雖然只是一個都邑大夫,但他權利乃是衛國攝政,執掌祭祀禮樂,我可以從衛國入手,請求恢復天下的禮與德。”

“騏驥一躍,不能十步;駑馬十駕,功在不捨;鍥而舍之,朽木不折;鍥而不捨,金石可鏤,這是荀況的勸學篇所言,學生深以爲然。”

孔丘的眼睛眨着,努力的想要看清遠處的泰山。

他的眼中,淚水再一次流了出來。

子路擡頭行禮:“先生心念魯地故土,然先生不是更希望儒的教化遍佈天下的麼?”

“先生爲什麼哭泣呢?”

孔丘與子路,兩個人相伴了大半輩子,子路是唯一一個敢駁斥孔子話語,甚至給他提意見的人,兩個人的關係早已超越尋常的師徒,而更像是一對摯友。

“魯哀公百十四年,哀公西狩獲水麒麟......”

孔丘的聲音有些飄忽,又很是沙啞沉重,子路接口,認真道:

“學生記得,先生說,此非祥兆,先生說,‘吾道窮矣’。於是停止修《春秋》。同年六月,齊國陳恆弒齊簡公,先生齋戒沐浴三天,見魯哀公,請求魯國出兵討伐陳恆,沒有得到支持。又向季孫請求出兵,同樣遭到拒絕。”

叔仲會眨了眨眼睛,那時候他似乎纔剛剛跟隨孔丘沒有多久。

“禮崩樂壞,道德淪喪,正是因爲不願再有這種事情發生,學生才更要去衛國。”

孔丘忽然開始嗚嗚的哭。

子路亦擡起蒼老的面容,笑道:“先生是不捨學生嗎?”

孔丘哭着哭着,開始咳嗽起來,他的腦袋垂下去,再也不看泰山了。

叔仲會握筆的手抖了抖,他眺望遠方的泰山,巍峨的岱宗就在那裡,鎮壓着整片齊魯大地。

夫子曾在年輕時登泰山而小天下,如今他再也不看泰山.....

子路也望了一眼泰山,笑着搖了搖頭:

“記得,夫子當年登泰山,與道人榮聲期不經意而遇,榮聲期披着鹿皮製作的衣服,拿着沒有裝飾的琴,邊彈邊唱,於是夫子就問他,你爲何如此快樂?”

“道人榮聲期道:我的快樂很多,最突出的有三條,其一,天生萬物,以人爲最寶貴,我是人,自然高興,此一樂;其二,人分男女,世俗又以爲男尊女卑,我是男人,也很高興,此二樂也;其三,人生壽命有長短,有的人很小便夭折了,而我活了九十五歲,當然高興,此三樂。”

“貧窮是讀書人的本分,死亡是人生的歸宿,守其本分而得其歸宿,有什麼憂愁呢?”

“夫子當時誇讚了他,並且和他談了很久。”

“榮聲期和夫子說,夫子是泰山。”

子路叩首:“先生永遠是子路的先生,永遠是子路是夫子,子路不敢不仰望先生,從古至今,從生至死。”

“觀於海者難爲水,遊於聖人之門者難爲言。觀水有術,必觀其瀾。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流水之爲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於道也,不成章不達!”

(君子有志於道,不到相當程度就不可能通達!)

孔丘顫聲道:“鳳兮,鳳兮....何如....德之衰......”

子路拜首:“從政者從來危險,夫子如此,子路如今爲天下計,更欲如此。”

他對仲尼行了大禮,隨後站起來,三步一叩首,直至百步之外,徹底離開了博邑之野。

叔仲會望着子路的背影,安慰孔丘道:“先生,師兄會完成您的願望的,這天下會有道德,禮樂會重新恢復繁盛。”

然而孔子只是又開始哭。

“子路回不來了。”

三日之後,孔子病的更嚴重了,叔仲會急的焦頭爛額,他找了很多藥物,但收效甚微,而孔子在迷糊之中,只是喃喃說着,什麼姬寤生的禮樂之談,什麼禮崩樂壞已是定數不可改也....

“莊公的胡言亂語而已,先生您在說什麼?”

叔仲會服侍孔子喝藥,孔丘的手顫抖着,他渾濁的雙眼通紅,他忽然對叔仲會道:

“儒門將亂....八脈將碎,顏回,孔鯉,子路,顓孫師,子夏,曾參,孟軻,荀況......我夢到了他們每一個人.....他們有的頭顱不翼而飛,有的成爲了黃土裡的屍體......”

“我還看到一個孩子,我看到他的劍,他背上有一隻眼睛,他的兩眸如同龍的目......他把劍放在子夏的脖頸上......”

叔仲會嚇得不輕:“夫子做噩夢了。”

孔子只是搖頭,使勁搖頭,他咳嗽不止,幾乎要把肺和肝膽都吐出來。

他喃喃重複着楚狂的歌,不斷重複着何如德之衰那一句話。

叔仲會焦急萬分,而這時候,破落廬舍的外面,門戶被輕輕敲響了。

叔仲會前去開門,他看到一個仙風道骨的老人站在門外,那老人向叔仲會微笑,同時自我介紹:

“我是榮聲期,來看我的老友。”

第二十八章 沖天血炁第二百九十七章 周世 · 天移第三百四十七章 白駒烈馬,忽然而已第七百零三章 藉口第一百三十四章 周失天威,其德猶在第七百七十二章 天界(四)第六百零五章 三儒第三百二十四章 我意可平山海第二百三十八章 莊子·徐無鬼第九十九章 狂浪生(下)第八十一章 夢·青丘社稷第五百二十五章 不能面見法家第四百三十二章 庚子與程子(上)第八十章 夢·惡來耀武第八十一章 夢·青丘社稷第二百零八章 憶妖第二百六十一章 太學的神秘題目第三百四十六章 天下甘十,雉兔同籠第四百九十九章 程夫子欲見天律!第七百八十章 穆天子第七十五章 察晦塵於微第五百三十二章 鄭聲淫,佞人殆第二百一十七章 殺生起始第六十六章 你必須先攻擊帶有嘲諷的隨從第五百七十三章 你們在此地不要走動第二百四十六章 太學藏經七千第一百零六章 相馬記(一)第二百零九章 妖神第三百二十一章 天子的書室第二百六十九章 蘇秦未死第二百一十一章 七千年前的對撞第七百一十四章 嬴政第一百零一章 仲夏之炎(二)第七百五十六章 既見我,不見天門第五百五十章 少年,讓我當你媽吧第三百一十三章 交稅的白馬第四百一十九章 便宜劍仙第五百四十五章 萬數梨花開長空第五百九十六章 燭火(下)第三百九十三章 莫測時天舞二日鬼門關開第七百一十一章 禮無我第三十一章 人間無趣,不如不來第三百三十二章 程者,物之準也第四百三十章 八字真言第二百六十四章 不會就去找老師第三百一十四章 半數天下皆白首第五百三十章 借劍殺人涇陽君第一百六十三章 仙與鬼(三)第六百三十七章 誅聖!(上)第六百二十六章 天不生夫子(上)第三百零六章 七空天,高下禮第一百一十四章 白龍蟄地第五百二十一章 天下最大的威脅!第七百一十一章 禮無我第六百三十三章 諸侯劍第二境!第二百三十七章 天旦一劍!第二百六十章 可使你爲出題人(下)第二百九十四章 夢 · 封山之策第七百七十章 天界(三)第一百七十九章 洞中方一日第七百三十二章 比於列星第二百四十五章 革命第四百三十四章 庚子與程子第七百零六章 世間最大的詭辯第二百四十五章 革命第七百五十六章 既見我,不見天門第三百二十二章 我全都要第二百九十五章 夢 · 聖皇啓第三百八十三章 子不語,怪、力、亂、神!第五百五十五章 法家第四派!第二百五十五章 皓首窮經第七百五十三章 假人第一百五十四章 手捧地獄第二百零二章 劍心(二)第四百六十八章 換個地方接着綁第二百六十五章 龍素的猜測第四百四十五章 正宗秦腔第五百二十六章 平素裡談笑風生第五百五十一章 吃我範某人正義的背刺第五百零六章 魏王女第一百五十六章 公子嘉第四百六十六章 共工折天第六百七十九章 道尊!第二百八十章 夢 ? 我心安處,便是靈山第五百九十二章 衝突之始第二百二十八章 兇賊第七十三章 子張之儒第四百五十一章 夜下惡聖第五百五十六章 華山將倒第四十九章 我不姓張!第四十五章 賠錢貨的高傲(下)第一百二十一章 粟米好吃啊?我也嚐嚐?第二百七十章 數字的“陰陽變化”第七百七十四章 惠施第六百九十七章 道與國第四百四十四章 雍容華貴第二百七十九章 夢 · 望嬚巫第六十章 霜天曉角,龍淵照海第二百九十六章 劍聖駕臨!第六百七十章 絕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