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靖關克,淮西淮北一十六城盡入秦國掌中,那些前來阻擋的神徒軍,當感覺到他們的雲神死去的時候,神色盡數劇變。
但讓人恐懼的是,他們居然產生了一種殉道般的悲傷與憤怒,於是在最後一戰中,秦國的軍隊死傷增大了,而神徒軍也是全軍覆沒,這一次沒有回去報信的人了,所有的神徒軍全部被秦軍擊殺,屍體淹沒在澤水之中。
神道與秦軍在淮西,淮北的最後一次衝突,在白起的擒王行動下宣告終結,自此神道與楚軍退出淮西,而按照此時楚國的狀態,基本上短時間內已經沒有能力再收復淮西,淮北諸城了!
程知遠的手摩挲着那枚章璽,在聽到雲中君殤逝之後,便把那枚章璽放在了白起的案臺上。
“夫子什麼意思?”
白起看着那枚章璽,他其實已經有所察覺,但是不敢確定,這種話不好從他的口裡說。
嬴異人則是詫異道:“先生,這是天子的章璽啊,你這是.....”
程知遠:“哪裡有什麼天子章璽,那是我騙雲中君的。”
話語落下,嬴異人則是瞪大了眼睛。
程知遠:“你忘了我們只是來送卷宗,然後去雲夢澤找黃粱的嗎,天子之章璽,怎麼可能在我身上,我又不是周室宗親,這種東西豈能假手於外人?”
嬴異人結結巴巴:“可...可先生不是說,那是天子給的...讓,讓先生便宜行事的.....”
程知遠:“誰知道天子給沒給我?”
“我是天子使者不假,但章璽有沒有,外人又怎麼能知道?”
這話出來,嬴異人徹底懵了,而白起則是心中計較,果然不出他所料,章璽這種東西怎麼可能輕易被帶出洛陽,而且又沒有周室宗親陪同,當年天子的肉條和章璽一併放出來的,也只有那次五國相王事件,是昭文君帶來的。
那時候周天子不得不承認五國的諸侯王地位,也是這次事件之後,天子只是一個口頭上的敬語罷了,從平王東遷,到桓王中箭,再到威烈王的昏庸操作分封三晉,最後到了周顯王時期的五國相王,至此周天子的權威是一點都沒剩下來了。
程知遠對白起道:“這章璽便放在將軍這裡,權且當做個人情,將軍持此章璽,上受天子之命,下奉秦王之令,長劍所向,無有不從者。”
這是假章璽不假,但是程知遠在這裡說它是假的,拿到了外面,它還是真的!
就像是這次所言,雲中君與天子使者會見於平靖關,天子使者是有章璽的,那麼這個章璽又是天子使者轉交給秦國的........
此次秦國是上奉天子命,討伐神道!
這其中的意義可大了去了!
白起忽然問道:“夫子究竟爲哪國謀劃?”
程知遠道:“武安君何出此言?”
白起道:“此番,雖然承夫子之計,斬殺雲中君,使我秦國去一心腹大患,但是楚國的軍隊,從淮西諸城交割開始,就全無戰意,甚至守軍也寥寥無幾,大多數都是神道軍隊,那麼楚國的軍隊,又在何處?”
“楚境大亂,卻不見楚軍出現,只有神道中人頻繁顯化,楚軍好像是在龜縮,向內收縮.....這是做什麼,準備漁翁得利嗎?”
“如果所料不錯,眼下,楚國大隊軍馬,或許已經集結在武勝關附近,遙望平靖關了吧?”
白起把劍解下,放置在案臺上:“這難道不是夫子給楚王出的計策嗎?”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嬴異人感覺氣氛不對,他心中驚動,暗道要遭,武安君莫不是起了殺心,要在這裡把先生斬了!
縱橫之人,如果不能專心爲一國效力,那麼必然遭報復,當年的蘇秦就是下場啊!
“武安君似乎搞錯了一點。”
程知遠看着他:“我既不是楚人,也不是秦人,既不是楚臣,也不是秦臣,我是誰,一個教書先生而已,奉天子之命來這裡,送個東西罷了。”
“我在楚,爲楚謀,在秦,爲秦謀,兩方相撞,後面的事情,又和我有什麼關係?”
白起微微一愣。
程知遠負手道:“這不是沒有立場,而是我的立場本就不是你們,幫助你們也只是互相合作而已,合作結束,換個人繼續合作,至於合作伙伴產生衝突,又和我這個東家有什麼關係?”
“聽懂了嗎?”
白起失笑:“倒也....是這個理啊。”
程知遠道:“武安君還想殺在下嗎?”
白起正色:“白起雖常使毒計,但本身並不是一個嗜殺之人,我從開始,便沒想過要殺先生。”
程知遠點了點頭:“我是相信這句話的。”
白起愕然:“這就相信了?”
程知遠道:“這便相信了。”
雖然並沒有說爲什麼,但是白起總感覺程知遠是話裡有話,那不經意間對上對方的眸子,就好像被這人窺視盡了自己的性格,這讓白起有些不太舒服。
“將軍。”
白起擡起眉頭。
程知遠道:“爲人過於正直,或許於前途不利,要小心,樹欲靜而風不止,君無過錯,臣有大罪。”
白起騰地一下站起,目光炯炯,如閃電般直視程知遠!
“夫子何意!”
他一下子怒氣勃發,呵斥道:“夫子竟在此地挑撥我與王上關係?”
白起閉眼不答,程知遠便又道:“其實說說也好,當然,結果怎麼樣,我也猜測不到,這要看秦王現在的心思了,但我料想,他現在還是倚重將軍的。”
“秦國將有變革,大風起後,百草摧折,參天巨木依舊矗立,卻抵擋不住人手中的利斧,將軍大可使人把在下所說的話,一字不漏的全部記下,送呈給秦王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