熒惑道尊退卻,凶神湮滅之後,劍氣墜落,傾於西北,而道尊曾在另外一片青史中看過類似的景色!
共工怒觸不周山!
“天柱不周山!”
這一劍真正就像是傾斜下來的不周山一樣,自蓋天的西北而起,日月星辰都隨着這一劍而墜落而向東南移動,大地凹陷,乾坤崩毀,既然天地要毀去,那最後爆發出的力量,是能否被安然阻擋的呢?
熒惑道尊給出了答案!
幻化人的神遊之法,所衍化的世間是亦真亦幻的,而很多青史其實都和幻化人的行走脫不開干係,程知遠雖未得幻化之法的大玄妙,但終究是已經得了精髓,世間造化之後,事實上,在當年通其門徑之後,則一法通而萬法通。
這世間最難的事情就是入門。
但只要入了門,那就是龍入大海,虎入深山,放眼望去,天下滄浪,乾坤原野,任憑馳騁!
一切不過像是水到渠成一樣!
劍氣撕碎所掠過的一切世間,熒惑躲避,但戰戈已缺,萬古的塵埃涌起又散去,蓋天之界徹底破滅,半點也不再留存!
程知遠撥開雲霧,幻化而去,但下一瞬間,一聲怒嘯,天威四起,熒惑道尊雖然退卻,但並不是離開!
“天部其二!”
道尊震怒!
“歲在攝提,元氣肇始!”
轟隆!天地之間的六炁暴動起來,程知遠分開的清濁之氣徹底加速化爲混沌,而隨着混沌之氣充斥天空,一種更加古老的氣息正在聚集,就像是把混沌還原....
此爲天地元始元氣!
整個人間都化爲煉化的場所,熒惑道尊震怒出手,竟是把天地萬物及並六炁全都歸於來處,混沌之上還有元始元氣,此氣不生萬物,不具備“道之一”的性質!
“鎖!”
乾坤扭曲,向程知遠遁去的方向坍縮,山河都在移動,此時萬古的天雲都在向一處集中,大地上的山川萬物被抽離,天空中的六炁雲海也在被強行聚集,趙軍秦軍此時都嚇破了膽氣,而廉頗,白起,這時候纔看清楚,道尊雖然已經降爲天帝,但這一次....與過去皆不相同!
熒惑道尊因爲天下大戰爭的來臨,而以真身顯化於世間,故而雖然境界降爲天帝,氣血跌落至聖人巔峰,但是她依舊保有“道尊手段”!
這是隻有近道者才能施展的力量,而道的眷顧,與人本身的強大並沒有關係。
只有至強大者才能見到道,但是道的眷顧,卻不因爲被眷顧者是強大還是弱小而有所差別。
也就是說,至強大者是見到道的前提條件,但是隻要見到了,那麼即使見道者跌落原本的水準,但道的力量,它依舊可以動用!
“這絕不是天帝能施展的本領!”
當年的天帝之戰,天帝們展露出來的搬山移海的本領已經讓聖人們震駭,聖人不過只能起三江之水,而天帝隨便一個踏步,這世間至少有上百條大小江河化爲怒龍咆哮入天!
而如今,道尊這種“近道者”,或許在近距離的作戰上,一部分道尊與聖人中的“子”,與曾子,孟子等人不相上下,但是道尊的強大性,在於他們的“道性”。
只要運用道,那就沒有什麼做不到的事情,只要能參悟道,那麼即使是天地也能顛倒。
只要能完全掌握道,或許能把歲月都停止下來,光陰都逆轉!
聖人中的子是有“立道”的本領的,這也是子能與天帝人物較量的根本,因爲天帝的力量來源於“掌握”,達到天帝人物的標準是很模糊的,主要看的就是“掌握”的多寡。
而熒惑道尊,本就是最擅長征戰的道尊!
她的道,對於道的運用,自然最爲兇殘!
元始元氣坍縮爲黑影,道尊點下一指!
“殺!”
於是驚駭的,刺破古往今來的兇烈殺氣,將那個坍縮的點貫穿!
雲煙散去,程知遠出現在更遠方,而道尊的目光瞬間落在程知遠身上!
她找到了他的落點!
“天地元始元氣將六炁都抽離,陰陽都短暫的停止了衍化,幻化人的本領,你雖得部分精髓,但遠不到爐火純青的地步,現在我已經看到了你將要幻化的‘下一步’!”
熒惑道尊深吸一口氣,復又呼出。
她的目光變得無比恐怖。
“明明青史,昭昭歲月!”
“自玄古證見....自彼方而落!”
“大我有之——”
熒惑道尊忽然揮舞起手臂,打出一個奇怪的符號,但更像是一種古老的文字!
“伐!”
隨着這一個字的出口,程知遠頓時無法再隱匿形態,因爲天之九野,地之八紘,一切有形有質之生靈,無形無質之元氣,全都爆發出一道殺伐之意!
不論他們是否願意,不論他們是否知曉,不論他們....是在過去還是當下!
這匯聚了衆生的一擊,熒惑道祖發出的冷笑聲音,傳遍遙遠的天地!
“六年前的一劍,今日的一擊,可曾覺得熟悉!”
但與那時候不同,程知遠是向天下“借”來一劍,而熒惑道尊根據程知遠的那一劍,直接把“借”變成了“搶”!
因爲她是道尊,所以她肆無忌憚!
“這天下衆生,無形無相,有形有質,凡一切存在者,皆起一意,你如何擋?”
聲音從大而變得小,從小而變化爲虛無,從虛無變化爲冥冥震濤,程知遠已經被所有的殺伐之意鎖死,不論從何處,從何方,都難以掙脫!
於是,當萬古的殺意貫穿程知遠之後,神遊的雲氣也似乎要消散,望着“屍體”,熒惑道尊眯起眼睛,她看了許久....
直至程知遠再度擡起了頭!
那眉心中的血洞,以及之前消散的精氣神明與性命,都是貨真價實的。
“你果然有復活之術。”
熒惑道尊似乎是解決了自己的一個疑問。
而程知遠則是吐出了一口氣。
還是差得遠,道尊這一擊,讓程知遠明白,這些近道者不可以尋常的,以人間的本領來推斷,自己損失了三道性命,而道尊所帶走的氣運,遠遠比起當年和曾子對殺時,要損失的多的多。
“或許正是因爲當時和曾子對戰,所死去的次數太多,所以今日,也必須要死,有些東西超出算計,有些東西,抵擋不住,或許一切的變故,所有的性命丟失,丟失一次性命,就意味着還要繼續借命.....”
“這真是一個無底般的深淵.....”
損失來世的氣運,借來來世的性命,於是在未來某個時間點,程知遠就必定會死,但是這一死,就又要繼續借命,不斷的欠債,不斷的補救,終有一日,會“債臺高築”,“死無葬身之地”。
“雖然不知道你能復活幾次....但只要殺了你,不斷的殺,就行了。”
熒惑道尊冷眼看着程知遠:“放心,剛剛那一擊,我也只能搶一次,但是....我還有的是其他的方法殺死.....”
她的話沒說完。
因爲程知遠在她的注視下,手掌中升起青色的火焰,天道之火聚集起來,不斷延伸,附着在嬴異人的那柄劍上,成爲一柄虛幻的天道之劍。
劍尖向西方指去。
而程知遠的另外一隻手上,拿着一枚長竹簡。
“你要做什麼?那是什麼東西?”
熒惑道尊眯起眼睛,看着那柄天道之劍,又看着那枚奇怪的竹簡。
程知遠身上的血乾涸下來,語氣輕漠:
“大道一旦被寫下,便堅不可摧。”
“未始出吾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