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年之後的一天,是太后的四十壽辰,這一場本該是羣臣道賀的壽宴,卻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場家宴,滿朝文武真正參加的人,只有東陽一人。
家宴結束之後,新皇就告辭離去,而在太后的要求下,東陽就陪她來到後花園的一座涼亭下,如一對朋友般,品茶賞月。
“先生,不知不覺中,從我們相遇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幾年,現在的我已經是不惑之年,先生也是差不多了吧?”
東陽笑笑:“太后還記得臣的年歲,是臣的榮幸!”
“呵……今天這裡沒有太后,也沒有當朝宰相,只有你我這對相處十幾年的朋友!”
“是……”
“先生你將一生中最好的歲月都用來幫助我們母子,如今國家蒸蒸日上,你是否也該考慮一下自己的終身大事了!”
聞言,東陽頓時搖頭一笑,道:“太后說笑了,我本是一介鄉野浪子,雖然現在位列百官之首,但我還是曾經的我,孑然一身更爲灑脫,成家之事,不談也罷!”
太后咯咯一笑,道:“說的這麼可憐,是不是沒有能被你看上的女子?”
“哈……我一個鄉野莽夫,豈敢奢求那些,一個人沒有什麼不好!”
“你還真是灑脫啊,以你現在的地位、名望,你要選擇妻子,不知多少大家閨秀想要擠破門楣!”
“或許我命苦吧……”
太后咯咯一笑,道:“我知道你的脾氣,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我也不再勸你,但你也不是孑然一身,昇兒尊你爲亞父,我們母子就是你的家人,你可以隨時來此!”
“多謝太后……”
“好了,我知道你從來都不喜歡這些虛禮,現在也沒有外人,你也不用裝模作樣弄這些虛禮了!”
“哈……還是太后慧眼如炬,這些張嘴禮數,閉嘴禮數的事情,雖然我也慢慢習慣了,說實話還真是不自在!”
聞言,太后撲哧一笑,道:“在我面前,只要沒有外人在,你就展露你的本性吧,反正我也不在乎了!”
“既然太后說了,那我以後就不客氣了!”
“切……你說這話的意思,是要徵求我的意見嗎?”
“不是……”
聞言,兩人頓時相視一笑,十幾年的默契盡在其中,此刻,她不是君,他不是臣,只是一對共患過難的知交好友。往後的日子,東陽一直都忙碌於朝野之中,而在他的治理下,西鳴國的國力也是日漸強盛,他的聲望也是與日俱增,但也因爲他的賞罰分明,在讓他聲望增加的同時
,也自然會引起朝中一些人的不滿,再加上他的鐵面無私,處理過一些朝中重臣的子嗣,導致他在朝中樹敵不少。
並最終,演變成一場暗中行刺,因爲他的相府中,沒有幾個人,更不用談是看家護院了,差一點就被賊人得逞,好在他的運氣不錯,僥倖活了下來。
爲此,帝皇龍顏大怒,誓要揪出幕後兇手,滅其九族。
但此事,卻被東陽壓下,未曾刻意去調查此事,並最終不了了之。
但也因爲此事,東陽落下了一個病根,常年咳嗽不斷。
日子還是一天天的過去,這一過,又是二十多年,就在東陽剛剛度過自己的花甲之年,身體卻是每況愈下,並最終一病不起。
爲此,也已經過了花甲之年的太后,就專程離開皇宮,在相府中照顧東陽。
本來這是不合禮數的事情,但太后執意如此,帝皇也默許的情況下,其他人再有閒言,也只能老老實實的放在肚子裡。
即便如此,在兩年之後,東陽還是到了生命最後關頭,這一刻,守在他病榻前的人,只有太后一人。
看着面前的女子,看着這個身份尊貴,卻不顧世人閒言,甘願留下來照顧自己的女子,東陽眼中唯有歉疚。
“太后,謝謝你!”
已過花甲之年,滿頭銀髮的太后,坐在東陽病榻邊緣,握着東陽的手,彷彿是要感受他生命中最後的溫度,微笑道:“對你,我做這些都是理所應當!”
“但這對太后清譽不利!”
“呵……你我之間,何須去在意世俗眼光,這些年,你伴我左右,在你最後的日子,我又怎麼能對你不管不問!”
東陽微微一笑,道:“我這一生,已是不枉,但我還是要先走一步了,以後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或許吧,你走了,我想我的日子也是不長了!”
“太后一定能萬壽無疆!”
聞言,太后嫣然一笑,道:“你說我該相信你這樣的虛話嗎?”
“相信一下也無妨!”
“但我不需要……”
東陽緩緩擡起手,輕撫一下太后那已經佈滿皺紋的玉顏,道:“這一生,承你不棄,我已足矣!”
太后雙手捧着東陽手,感受着那份溫度,囔聲道:“若我不是太后,那該多好!”
東陽微微一笑,道:“人生總有一些缺憾,但至少你我相知這些年,老天對我已是不薄!”
“或許吧……”
說着,太后俯身,枕在東陽的胸膛,囔聲道:“若有來生,你我再遇,你娶我可好?”
“嗯……”
太后微微一笑,道:“對了,我一直很想問你一個問題!”
“說吧,對你,我知無不言!”
“嗯……當年你是如何說服另外三位鎮邊將軍,從而徹底化解我們的危局?”
“其實也很簡單,我只是對他們說了同一句話,就是我能贏!”
“就這些……”
“就這些,這就是人心!”
“呵……若是你沒有說服他們呢?”
“最終我們依舊會贏!”
“哈……你就不怕他們殺了你!”
“怕……好在我的故作自若,讓他們不敢妄動!”
“咯咯……”
這對相知數十年的老人,就在這種溫馨的氣氛中,在那談笑間,慢慢走向生命的終點,最終,東陽還是溘然長逝。
東陽的去世,西鳴國舉國同悲,無數人從西鳴國的不同方向來到皇城,只爲送東陽這最後一程。
最後,東陽被葬進了皇陵,埋在現在這位帝皇爲自己準備的陵寢附近,且與之相鄰的就是太后爲自己準備的陵寢。
一代賢相,被葬進皇陵,卻並沒有遭到任何人的反對,同樣,這也是對他一生貢獻的認可。
就在東陽去世後的短短一年,太后也溘然長逝,葬在東陽墓冢旁邊的陵寢中,生相知,死相鄰。
轉眼間,又是十年過去,東陽那座冰冷的墓碑前,突然出現一道身影,這是一個青年,正是在此重生的東陽。
看着面前的墓冢,還有旁邊那座陵寢,東陽不由的一嘆,躬身一禮後,就飄然而去。
燕居村,只是一個村莊,但人口卻不算少,且周圍還有其他一些村莊,總的來說此地還是比較熱鬧。某一天,燕居村內來了一個年輕的書生,並在徵求村長和一些村民的意見後,以身上微薄的積蓄,在村內建起了一座私塾,從此,燕居村,以及周圍的幾個村落,就
有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私塾。而且,這個書生教書也不收學費,更不限男女,來者皆是學生,他都會用心教導,而對此,村民們也很熱情,一日三餐,均有人爲其專程送至,雖然飯菜很簡單,卻
也是村民們的一些心意。
就此,這個書生就徹底在燕居村內留了下來,一年又一年,他的學生也是換了一茬又一茬。
年輕的書生,年齡也是越來越大,曾經有不少村民爲其說媒,但無一例外的全部遭到拒絕。從他這裡走出去的學生,雖然大部分依舊沒有擺脫現有的身份,但也有一些比較出色的學生,在外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但不管是什麼,他的學生都會時常回來看他
,尤其是留在村中的那些學生,有事沒事都會來他這裡坐坐,閒聊一些有的沒的,來打發時間。
某一天,燕居村上空,兩道身影御空而過,但突然間,兩人就同時驚咦一聲,並雙雙停下。隨即,他們的目光就落在村中的那個私塾,並看到正在私塾內教書育人的東陽,儘管現在的東陽,已過中年,臉上也留有三縷短鬚,但他們還是能想象出東陽年輕時
的模樣。
“這是……劍主東陽?”
“會是嗎?”劍主東陽是誰,那是在數百年前,名動整個荒界的絕代妖孽,但自從紫風星一戰之後,劍主東陽進入虛妄之門後,就再也沒有他的任何消息,到現在已經過去三百多
年了。再說,劍主東陽是什麼人,就算再次出世,也不可能出現在一個普通的小村莊內,且還當起了教書先生,更重要的是從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修行者的痕跡,這完全就
是一個普通人,怎麼可能是傳說中的劍主東陽。
“難道只是一模一樣的人?”“我看事情應該沒有這麼巧合,當年紫風星一戰時,東陽就成功踏入三劫境,這麼長時間不曾出世,想必是在渡劫,若是他現在還在渡劫的話,出現在這裡倒也不是說
不過去!”
“可就算是渡劫,也應該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力量,可現在,從他身上根本找不到一點修行者的痕跡!”
“嗯……查探一下他的靈魂,一切自會明瞭!”“正是……若他真是傳說中的劍主東陽,且現在還手無縛雞之力,這可是我們兄弟的好機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