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悅城郊,望江亭。聳立在江岸懸崖峭壁之上,直面着浩渺南下的江水,是華州各國風雅之人喜好的一個去處。當錢祝頌率十多個隨從到亭外時,只見西邊江面上,夕陽將落未落,映照得江面火紅一片,也映照得亭內一片霞光。就在這滿亭霞光中,一白衣男子負手臨江而立,孤傲的背影,在漫天晚霞映照下,竟有說不出的悲涼氣息。
涼亭一旁的石几上,一個少年站在一邊,有一老者獨自盤膝撫琴,徐緩幽咽的琴聲,與江水的波濤聲音相應和,又是一股悲傷之氣息。
“錚”然一聲,琴聲如珠玉跳躍,江水飛濺,轉折間又風起雲涌,再恍惚間若泣若訴,聽得錢祝頌衆人思緒紛揚,也是心中悲喜交加。
衆人正聽得入神,驀然間琴音半曲驟止,江風之中餘音嫋嫋,揮之不散。錢祝頌帶衆人輕步向前,彷彿怕打破這難得的心境。
良久無聲。
那白衣男子回過頭來,卻是低眉小眼,相貌平平,淡淡的眼神彷彿對世間之事均無興趣,但有一股凌然之氣息在身上。右臂若有些不自然,正是那七劍之首破空劍。
肖興逸站了起來,身邊少年將琴抱起。對着錢祝頌衆人微微一笑。錢祝頌此時才輕輕鼓掌道:“肖長老不愧爲天下武林詩書琴畫第一人,在下錢祝頌佩服。”
肖興逸頭髮梳得十分認真,沒有一絲凌亂。可那一根根銀絲一般的白髮在黑髮中清晰可見。烏黑的劍眉之下微微下陷的眼窩裡,一雙深褐色的眼眸,鼻樑高挺,一張方口,年輕時定是長得十分英俊,到了現在也是風度極佳的一個老人。
肖興逸拱手笑道:“武親王親自來此,我二人乃武林敝夫,就不行大禮了,請武親王恕罪。”
錢祝頌還禮道:“肖長老哪裡話,在下年青時也修習過青玄的一些武功,論輩分,肖長老應是我師叔了,只求肖長老不棄,予在下子侄相待!”
說話間二人進入這望江亭內,這望江亭極爲巨大,有五丈方圓,周圍是一圈圍廊,中間一個石桌,可坐二十多人。又有裡外八根紅色巨柱支撐着亭子。這般規模的亭子就是在陽國也十分少見,而且又建在江壁之上,自是氣勢非凡。
錢祝頌與肖興逸、破空在石凳上坐下,江風吹拂,一掃白天之溽熱。
錢祝頌道:“此處如美景,可惜無酒無茶,愧對了天地的造化。”
破空只是淡淡的說道:“世間萬物哪裡不是美景,只要有一刻平靜的心就好了。”
錢祝頌眼中一絲驚訝,這破空長年在江湖中行走,是青玄派外出執行任務中最有名的人物,外人所傳其人不通什麼筆墨,處事心狠手辣,恩怨分明,但現在說出的話來,卻極有深意。
錢祝頌仔細看了眼破空的右臂,發現他的右臂比左臂要粗了一些,他也知道破空在石橋山一戰中右臂受了重傷,現在不過幾個月時間,不知是否傷好。
肖興逸道:“我知武親王,今日所來是爲了雷火堂之事,不知親王有何示下。”
錢祝頌一擺手道:“對於師叔,我哪裡敢有什麼話說,江湖中的事情自有你們的分寸,這雷火堂又不是涯國的下屬,反之倒與石國更是親切一些。我來華州只是因爲雷火堂中有幽火而已。”
肖興逸聽到幽火,也是心中一動,幽火之出是千年武林未有之事,雷火堂也有各種火器,設計十分機巧,也是用幽火作爲動力,但是機械畢竟不小,威力也不大,用於偷襲還是可以,正面作戰並沒有太大用處。與幾處戰場上幽火卻是不同,只是一個罐子,就能大片的殺傷人員,就是武者也不可能抵擋。
青玄把司馬策從裡到外調查了幾遍,也不知這種幽火從何而來,而如果陽國有大量的這種幽火的話,青玄派對於陽國的戰略意義就不大了,而且還有可能成爲青玄派的巨大敵人。
但肖興逸並沒有問下去,想聽錢祝頌接下來怎麼說。
“何濤說他並清楚此事,但我知道石國與銘國作戰時黑蓮何花當時就在邊關,而且很奇怪的是就她一個人在邊關,彷彿並沒有忌憚青玄的意思,而青玄兩位天傑也確實敗了。我想這幽火與雷火堂應還是有關係。”
聽到何花的名字,破空眼睛一動,卻不再是之前的乖戾眼神。而是有一種說不出的希望在裡面。那日夜裡火光四映,人影晃動,何花只是一瞬間就擊殺了馬長老,他現在也記不清楚何花的樣子,但是當時何花那種冷冷的氣質卻讓他永世不能忘記。
肖興逸道:“親王的意思不想讓我們動手了。”
錢祝頌也不轉彎抹角,直接道:“雷火堂本身與涯國軍校衛就有很大的關係,只要我們努力,這何濤還是會說出實情的。現在的事情實際上簡單,一是現在青玄全力爲馬長老復仇,到時雷火堂如求助於軍校,那麼涯國爲了幽火恐怕得出手,之後自然難免與青玄結仇。但國家之事,不是我這個人意願所能決定的了。二是青玄現在退一步,等我得到了幽火的秘密之後,你們解決你們的事。說實話,涯國現在不想與青玄有什麼衝突。但幽火我們也要得到。”
破空道:“待我們破了雷火堂,涯國想得到幽火不是更方便嗎?”
錢祝頌看了眼破空,道:“這個事給你解釋一下,第一,你們雙方要是真正鬥了起來,可能會有雷火堂高層人員的傷亡,我不敢肯定這些人就不是掌握幽火的關鍵。第二,如果雷火堂倒在青玄手下,也許陽國也知道了幽火的秘密了。”
言語之中帶有些許的鄙夷之意。
破空心中自然不滿,不覺眼睛瞪了起來,卻沒有內氣散發出來,他雖然豪橫,但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眼前這個人究竟有着怎樣的能力。他們青玄一直都想找到比陽國更加可靠的夥伴,涯國無意是其中最好的選擇之一。
肖興逸擺了一下手道:“破空,爲什麼十年前青玄入世會讓派內有如此大的爭議。就是因爲與朝廷聯繫起來之後,我們就少了許多的自由,我想當日若不是派中爲了陽國出動馬長老帶你們去石國,也不會有石橋山之戰。”
錢祝頌笑道:“師叔這件事上對不起了。另外我從涯國調來了十四頭頂頭戰象養在雷火山和南州城內,現在軍校衛的學員也放假了,作爲歷練,來了四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