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一個蒼老至極的一位老人對自己笑,那個老人好熟悉、好親切,看到他,不知怎的,就好像看到了自己。
他看到老人剖腹,取出一顆佈滿裂痕的黯淡金丹,笑着掐了一個法決,隨後縱身一躍進入血池中,漸漸融化,隨後無窮無盡的力量涌入體內。
青年感受着體內不斷增強的力量,不知怎的,竟有些傷心,半個時辰後,那金丹、老人全部消失,青年卻覺還不夠。
所以,他也掐了一個法訣,與那老人一模一樣,隨即以他爲中心,一道道縱橫紋路閃現,並隨着山洞蔓延出去,不片刻,便有源源不絕的力量再次襲,來涌入身體,與之同時來的還有一些燥雜響動,只是他沒在意罷了。
直到數個時辰後,再也沒有一絲力量涌來,而且他體內涌動的力量已達到極致,身體被洗煉的厲害,對着重新由血紅變成清激的血池看了看。
看着倒影中,悄悄沉悶的英俊青年,讓其暗暗點了點頭,其實還有一部分力量他沒有接受,因爲他感覺自己已經達到了極致,若再吸納力量,便可能會經歷九死一生的一件事,而他還沒有準備好。
但那麼多力量浪費了總是不好的,招手,血池中便飛出一枚血色尖錐和一件碩大重盾,對這重盾他自是不太看得上,但心底對它卻有一絲親切,一絲愧疚,好像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
將那股力量分成兩股,分別灌入重盾、尖錐中,輕輕邁步走出洞穴,每走一步腦海中便會多出許多東西,當其邁出洞穴的那一瞬,他眼中有些黯淡,幽幽的嘆了口氣。
望着眼睛光禿禿再無一絲痕跡的大山之頂,呆了許久,擡頭,招手,頭頂彩霧匯聚,最後變成一杆小小二寸彩旗,落入其手中。
邁步,向山下走去,青年嘴中輕語,自今日起,吾姓血,名妄生,他的身影自大山上消失,卻知也不知大山上曾經發生過一件極大的事。
血殺宗老祖讓衆門人刻下的大陣在今天浮現發威,但卻不如門人所想,是爲了保護宗門,而是爲了…,大陣一起,他們便感覺自己的力量、血肉再被汲取。
他們驚恐、吼叫、呼喚逃命,卻正如三天前他們逃不走出去一樣,現在他們更逃不出去,而原本的血殺宗幾位長老可以逃的。
但他們卻不信,飛奔至後山禁地,師尊閉關洞口前,呼喊,一下下拍打着師尊門上禁制,以求喚醒師尊,但洞中卻無一人應答。
直到幾位血殺宗長老身體被那吞噬力量吞噬的越來越虛弱,越來越渺小後,他們想逃,卻再也沒機會逃了。
他們伸手,努力睜着驚恐、期翼的眼,想着那洞口禁制會打開,有一位老人會走出,給他們一個解釋,但終究什麼都沒有。
幾人,不,還要加上成百上千弟子,就那樣在洞口之前變成枯骨,最終化爲粉灰,消失再天地之間。
大山之下,青年搖了搖頭,緩緩離開,邁步向遠方行去,他要去追尋更遠的夢。
三天後,急匆匆趕路的少年終於停了下來,他背上睡了三天的人終於醒來,將背上人放下,尤其是手中劍放下,少年終於鬆了口涼氣。
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氣,連續走了三天,少年也累了,而看着半椅在樹上,閉着眼,一邊吃着靈果,一邊喝着酒的人之後,他不僅身體累,心更累。
終於,半天后,那人影猛地躍起,渾身百骨一陣爆嗚,揮手,一把重劍飛來,舞劍,又足足一個時辰,那人影總算又恢復了正常。
收劍,此時劍晨感覺自己神清氣爽,只是看着面前一臉愁苦的小傢伙,劍晨上去在他腦門上給了他一個響亮的彈指,讓其痛的“啊”叫了一聲。
劍晨再又出聲道,“老子我帶着你跑了多少天,你才背了我幾天,啊!小子,委屈個什麼勁兒。”不知爲什麼?
儒雅沉靜的劍晨每次看到小傢伙沒出息的樣子,都會自心底生出一股怒火,恨不得削他一頓,至於原因,他都不明白。
而對於這樣的他,少年心中迷茫着,想起孃親、姐姐、兄長們給自己灌輸的灑脫、儒雅、沉靜等等等等一切、一切美的好的詞都用在了他身上的他,怎麼跟自己眼前的他那麼不一樣啊?
他們不是在騙我吧,有這樣當娘,哦,不對,當哥哥、姐姐的嗎?這不是坑自己嗎?至於孃親,孃親說的一切都是對的。
兩人剛出去千巒山脈不足十里,便遇見了一個小小村落,只百十戶人家,因爲天氣傍晚,一家家煙囪上冒出條條細細煙柱。
還有數十個大小不一的孩童在夕陽下玩耍、嘻戲,只是一會兒便被各家的孃親前來揪着耳朵、踢着屁股,給拎回家吃飯去了。這一幕,看的劍晨心中五味混雜。
上前,卻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正坐在靠近村邊的一株高大古槐樹下,眯着眼,一口一口抽着手中的大鐵煙桿子,不時抽一口氣,吐出一道道煙霧,竟似非常地享受。
看到兩個外鄉人前來,也不意外,指了指身後不遠處一棟沒亮起燈火的獨立小翟,也不說一句話,只是享受着嘴中煙霧的滋味。
看得劍晨都有些意動,摘下腰間大葫蘆,喝了兩口酒,而一直享受煙霧滋味的老頭雙眼一下亮起,一眨不眨的看着劍晨。
劍晨有些好笑道,“老人家,這酒原不是不讓你喝,只是這酒極…”後面一個字還沒說完,老者便一把將劍晨手中酒葫蘆拿了過去。
仰頭,“咕咚、咕咚…”狂飲了好幾口,眼睛眯起成一條縫,“吸吸”深深吸着長長的氣,渾身打了個寒戰,雙眼爆增,眼中滿是星星,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劍晨。
而劍晨喉嚨中苦字終是堵在那,有些胸悶,擡了擡頭看去,果真老頭又“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一邊喝,一邊抽着大煙袋,那得瑟勁兒、舒坦勁兒,看得劍晨跟小傢伙眼都直了。
進入小宅沒多久,便有好幾個婦道人家給他們收拾屋子,又送來了許多吃食,雖只是簡單的農家小菜,卻讓兩人吃的很有滋味。
至於酒葫蘆,還在那老頭手中拿着那,即然又有一個人能享受得了自己的酒,劍晨哪裡又不願意,任他拿着喝便是。
看着別人喝自己的酒享受,比自己喝着酒享受還心裡舒坦,今日那老頭在飲酒後舒坦模樣,讓劍晨心中開心的不得了。
第二天一大早,劍晨與小傢伙便早早起來,準備行程,出門見驚訝的發現,一個人比他們起的還早,細看,便是昨日拿跑劍晨酒葫蘆,劍晨意義上的第二位酒友。
當然,小黑也能算半個,但只是半個,輕步走到老者身前,看着老者仍如他們昨晚初來般,一邊飲酒,一邊抽着大煙袋。
“你不會就這樣抽着、喝着一整晚吧?”聽到劍晨突然的驚愕聲音,那有些迷糊的老頭打個哈欠,卻仍是睡意蒙籠,一身酒氣,分明就是一夜末睡。
將酒葫蘆拋給眼前青年,老者又打了個哈欠,說了聲,“不送”這是劍晨與小傢伙聽老頭說的唯一一句話,嚇了一跳。
“原來不是啞巴呀!”小傢伙還感慨了一句,“你纔是啞巴,你全家都是啞巴。”老頭一下蹦起,擡着手就欲跟小傢伙理論一番。
卻因爲剛纔那一跳太猛了些,“咔嚓”好像閃着腰了,老頭倒吸了口涼氣,又重重坐倒在地上,疼的臉上一會兒便浮出了一層冷汗。
劍晨失着笑,伏身,雙掌真氣噴吐,揉着老頭的腰,幫其正骨,緩解疼痛,好一會兒,老頭腰也不疼了,並且即使一晚沒睡,仍精神百倍。
站起,又怕再閃了腰,便仍坐着,只是輕輕低語了一聲“你這小傢伙,人還挺好。”相對於劍晨的笑,小傢伙更是“噗嗤”笑出了聲,但隨即又雙手重重捂住了嘴,不讓笑出聲來,心中卻在低喃。
“小傢伙,小傢伙,恐怕你口中的小傢伙,都能當你爺爺了。”不知怎地,正笑着的小傢伙突然發現老頭看了自己一眼。
那昏花眼中好似看透了自己心中所想,心中的一切,後背一下便被汗水打溼,揉了揉眼細看,那老頭仍是一個普通的老頭,疑惑,但心中那雜亂想法卻一下都消失了。
劍晨繫好酒葫蘆,想了想,又從葫蘆中倒出一粒強身健體的丹藥,遞給這新的酒友,隨後便告辭,拉着小傢伙走了。
走到半途卻聽身後那老頭又開口喊道,“小傢伙,珍惜眼前人,別後悔啊!”“嗯,我知道”聽着老者話語,雖平靜但好似有數不盡多少的辛酸、悔恨在其中,想來老頭年輕時錯失了什麼?
劍晨回了聲,便和身邊小傢伙快步離開了,只有那槐樹下的老頭搖搖頭,嘆口氣低喃道,“再不珍惜,小傢伙你可就再沒有機會了啊!”只是老者低喃,劍晨不曾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