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清晨出發,一路無話,打尖休息,餵馬上料,皆李績一人包了。道人一直待在馬車上,連李績遞上的乾糧都不用,
‘也許修道便是這樣,餐風飲露就形容這樣的人’李績不無惡意的想到。
道人一言不發,李績也有些厭倦這種沉默中的期待,他不喜歡這種被人掌控的感覺。乾脆晚上也不休息,連夜趕路,第二日辰時,經過一日一夜的奔馳,終於看到雙城並不高大的城牆。在進城前最後一處山坡上,久未出聲的道人敲響了車壁。
李績停下馬車,看着道人下車,走到山坡前靜靜的凝視着遠處的城牆,良久,才問道,“你可懂修真?”
“不懂...”李績實話實說,這道人人老成精,他總有一種被人看穿的感覺。
重法道人點點頭道:“北域寒洲,王國上百,大城數千,人口兆億,真正結成金丹,有望長生大道的,十數年不過幾人而已,這種機率,你可知意味着什麼?”
不等李績回答,道人繼續道,“遠了不提,就說南離國,近億人口,每年感氣入體踏入修真門檻的不過百人而已,這還不過是修真的第一步,其後修行,愈往上愈艱難,真正有所成者,又有幾人?老道我百年修行,仍結丹無門,老來只能在這雙城享受些榮華富貴,若早知如此,數十年苦修又何苦來哉?”
看李績默不作聲,道人嘆了口氣,“在外人看來,修士可行雲架霧,控水喚火,掌間雷霆,那是大大的風光,更兼壽數增長,莫不心嚮往之。卻不知修道一途,艱比武道,險勝仕途,人前風光下,卻不知背後有多少辛苦。
你心性堅韌,多謀善斷,不溢浮誇,從心性上來說實爲修道良才,但是,你年紀已過雙十,根骨不堪,不過中下之姿,卻是修行大忌。所謂財侶法地,你更是一樣不沾,硬生生強入此途,卻未必如在凡世中生存更易得善終。”
道人轉過身,直視李績,“若你年幼幾歲,憑你心性,吾或可收你爲徒,但你現下狀況,吾爲師門規矩所限,卻是不能收你,吾有幾句話問你,你可持本心回吾?”
“道長請講,小子必不違本心....”
“吾若與你一個機緣,無論成功與否,你我之間因果必然了結,汝知否?”
“小子明白,一個機緣足矣...”
“修真艱難,諸般關隘,更兼門派林立,道統紛爭,與人,與妖,與鬼,與他界,常常生死相鬥,道未修成身已隕,殊爲常見,汝知否?”
“績不懼生死,總比碌碌無爲,混吃等死一輩子來的有意義....”
“一入修真深似海,卻待回頭無雙親,凡世中的親朋好友,恐皆爲煙雲,汝知否?”
“績雖非孑然一身,但在這世間卻無甚牽掛....”
“如此,吾以下所言,你聽仔細了...”
道人鄭重道,“吾雖不能收你入吾門牆,但吾有一友,道法精深,爲新月宗內門長老,彼等新月宗,今年九月,有一次開門納徒之會,此宗近些年常有不遂之難,宗內傳承艱難,故收徒標準卻是放寬了不少,這便是你的機會...汝持吾信物,可得一次機緣,但最終能否把握,端看你的運氣,卻與吾無關,你可明白?”
“多謝道長指引,路終是自己走出來的,如何怨得他人....”李績心情澎湃。
重法道人點點頭,從囊中取出一隻玉簡,想了想,又取出兩錠五十兩金子,
“新月宗在周國境內,其國都申方城郊外有一座道觀名曉月觀,你持吾信物直接交與觀主既可,自有人安排...這百兩黃金,便算吾的臨別贈禮吧。”
“這如何使的,既得機緣,怎能再收錢財...”李績大禮拜下,再想推拒,擡頭看時,眼前哪還有道人的蹤影。
李績心中感慨,和重法道人接觸雖然不多,但此老頗有古君子之風,品行高潔,面冷心熱,實可爲良師益友,可惜自己福薄,終歸於他失之交臂。看他這般不看好自己,莫非自家根骨真的很差?或者年齡的因素如此重要?
思來想去,也不得結果,只能按下心中惆悵,把玉簡珍而重之的貼身藏好,調轉馬頭,回往慈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