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五)

兩人別後,程破天一人獨步來到一家客棧,這時天已入夜。程破天走進客棧,來至一張桌前坐下。小二見程破天坐下,跑上前問道:“客官是要吃飯還是要住店?”

程破天問道:“這裡是哪裡?”

店小二道:“客官是外地人吧?”

程破天點頭。

店小二朝四周看了看,低着聲音道:“這裡是凌梨鎮,離京城不遠。不過最近來了三個自稱‘惡魔三神’的厲害角兒,他們無惡不做,客官小心點兒。”

程破天聽到‘惡魔三神’的名字,不由地一笑,心想這是什麼鬼名字。他拿出十幾文錢,交與店小二,道:“多謝了。麻煩你給我準備一間屋子,再上碗麪。”

小二接過錢道:“得,客官稍等片刻。”

待店小兒去後,程破天擡頭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一位女子正坐在離自己不遠的一張桌前。他剛纔進來時那女子因爲背衝着他,所以他並未注意對方。當下他仔細一看,不由渾身一震。他自出道以來還從未見過如此嬌豔的女子。但見那女子烏黑的長髮油亮柔順,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櫻桃紅脣,白嫩的臉龐宛若天仙。更讓程破天吃驚的是,那女子腰挎一劍,顯然也是習武之人。程破天發現她一臉憂愁的神色,桌上的飯菜分毫未動。

女子此時也看到了程破天和他身後的‘神靈劍’。她剛要起身,突然外面大搖大擺地走進了三個人,邊走邊喊道:“兔崽子,還不快滾出來伺候你爺爺。”這三人破衣拉薩,而且長得一個比一個醜。

三個人一眼就看到那女子,一頓驚訝,跟着擦拳摩掌地來至女子跟前,臉上不懷好意地開口道:“小妞長得不錯,來陪爺爺們玩玩。”說着中間那人就要伸手去摸那女子的臉蛋。

那女的快劍一出,已削至那人手碗。那人神速般地將手抽開,三人一起向後躍了一步,齊口道:“他孃的,這小妞子會武功。大家一起上。”說着三掌並出,直拍向那女子。

程破天不料三人竟會連手,而且他們功夫不差,說話間就要出手相助。卻看那女子身形向後一晃,已躲過了那三掌。程破天這纔沒動。四人戰了十幾個回合不見高下。那三人武功套路簡直是前所未見。程破天愣認不出一招半式。

又過了三十招,那女子已顯露敗局,可那三人毫無手下留情之意。那女子剛剛躲過一掌,可不料背後又來一掌,轉身不急,後背硬聲聲地捱了一掌,當下口噴鮮血,暈倒在地。

程破天見大事不好,雖知一人未必是那三人的對手,可當下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剛要出劍,只聽門外又一人喊道:“你...你們對...對付我還不夠,還要傷我師妹,拿命來!”

程破天轉頭一看,只見一名男子渾身是血,似乎比地上的女子傷勢還重,卻是硬撐在那裡,剛纔那幾聲喊得是有氣無力。那三人轉過頭去,毫不在意地看着那人。其中一人道:“他奶奶的,你這小子還沒死,老子這就送你上西天去!”說罷右掌一抖,一股內力直撞向那人胸前。程破天早已按捺不住,也是一掌內力擊出,將那人的掌力化解開來。三人頓時轉身瞪向程破天。出掌那人開口道:“媽的,這他媽崽子也會幾招。大哥,咱該怎麼辦?”

另一個個子高一點的開口罵道:“敢惹咱們‘惡魔三神’,他爺爺的不要命了。一起上,把他收拾了。”

可還不等三人動手,門外又躍進一人。卻見原先門口那人見到剛剛進來這人,嚇得渾身發抖,一口血噴出,也是暈到在地。

那人來至三魔面前,低聲道:“‘天人’說了,少惹事生非。拿到‘鴛鴦雙劍’後立刻-”他突然注意到了程破天背後的寶劍。

屋內一時寂靜,直到人魔開口問道:“我說西天虎,你這是怎麼了?”

西天虎對人魔毫不在意,一雙虎眼狠狠地盯着程破天。他慢慢緩過神來,開口問道:“你背後這把劍可是‘神靈劍’?”

程破天也不知道今天是怎的了,接連三次被問到同樣的問題。“不錯,你是不是也想要我這把劍?”

三魔頓時同聲道:“是他?他就是程破天?!”

程破天驚道:“你們怎麼知道我的名字?莫非你們也是天劍派派來的。”

西天虎眼睛仍然盯着程破天,冷笑道:“什麼天劍派,地耙幫的,豈可與我等同日而語?”

程破天道:“那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西天虎笑道:“你竟然連‘天人’的大名都沒有聽過,當真孤陋寡聞。”他轉身向背後的三魔道:‘天人’說了,如若看見‘神靈劍’,一定要將它拿到手,但人一定要活捉。”

地魔哼了一聲道:“‘天人’也真是多事,一掌把他拍死豈不更方便。”

西天虎罵道: “少廢話!聽‘天人’的就是了。”

天魔道:“遵命就是,何必嚷嚷。二弟,三弟,上!”說罷,不等程破天再來得及開口,三魔一人一掌已經拍向程破天。

程破天只覺三股熱氣直擊向他,當下連忙退後三步,可不料三股內力如是之快,已迎面而至。程破天一躍而起,勉強躲過這三股足以致命的掌力。他悄然落地,可手中已是一把冷汗。至今爲止這還是他第一次感到恐懼,沒想到這個‘天人’手底下居然會有這麼厲害的角色。不待他多想,他又覺背後三股刺心般的熱流席捲而來。程破天連忙轉身向右閃去,那三股內力擦身而過,將他身後的桌椅打得粉碎。要不是他及時閃開,恐怕不死也得身受重傷。

程破天連忙持劍向人魔刺去。不料三魔見他衝來,竟原地不動,肩並肩站在一起,程破天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內力。原來這三魔使出了他們的絕技‘三魔大護網’。此招少一人則不行,多一人則多餘,而且三人內力必須一致。

程破天這一刺因爲刺得太狠,想收已來不及了,眼瞅着撞向了‘三魔大護網’。跟着只聽“噹”的一聲,程破天直飛而出。原來三魔適才三股內力連並起來形成了一道內力牆將程破天劍上的內力化解開來,而餘下的內力將程破天震得飛了出去。還好程破天及時先用真氣護住了五臟六腑,這纔沒受嚴重內傷。程破天連忙站起,用手將嘴角的一絲血跡抹去,一雙眼睛狠狠地盯着三魔。

人魔笑道:“想不到這傢伙武功不過如此。”

西天虎上前一步,衝程破天道:“我不想出手傷你。我勸你還是乖乖將寶劍奉上,這樣大家都少吃點苦頭。”

程坡天心想:“這寶劍乃是祖上世代相傳之物,又是兄長臨走前託付給自己保管的,豈能拱手讓出?”他搖了搖頭,堅定地道:“你要想拿走寶劍,除非殺了我。”

西天虎臉露殺氣,道:“你不要以爲我不敢。”他雖如此說,卻沒有立即動手,好像仍然心有餘悸。兩人面對良久,店內一片寂靜。店小二和掌櫃見大事不妙,早就躲進後廂房裡去了。現在廳內除了倒在地上的一男一女外,只剩下三魔,程破天,還有西天虎。

地魔早就受不了了,叫道:“西天虎,你要是怕這小子的話,乾脆我三魔替你擺平他吧。”原來三魔裡,天魔是老大,最爲穩重。地魔是老二,性子最急。人魔最小,最愛嘮叨。地魔說罷就要衝上去,卻被西天虎揮手攔住。

西天虎道:“‘天人’有令,不可傷他性命。你們別忘了你們可是服了‘化骨丹’的。萬一要讓‘天人’得知你們膽敢違抗他的命令,不給你們解藥,到時‘化骨丹’毒性發作,你們可就要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你們難道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三魔一聽‘化骨丹’三字,不約而同渾身一震顫抖,臉色煞白。他們知道自己服食的這‘化骨丹’非一般毒藥,藥力一但發作,中毒之人會嘗受斷筋化骨之痛。此種痛苦甚至勝於凌遲處死,並且不會讓人馬上就死,只會讓那人猶如失去了骨架一般,癱軟在地上,忍受萬蟻噬骨之痛,最後慢慢餓死。而這所謂的解藥,也只能拖延毒性發作的時日。真正可以徹底化解‘化骨丹’的解藥‘天人’一直秘密保留着,從未交與任何人。西天虎此話一出,三魔突然間變得好像三條溫順聽話的狗,都向後退了一步,不再言語。

西天虎邁前一步,衝程破天道:“我再勸你最後一次,老實把寶劍交出來,我就立刻放你走,絕不傷你一根寒毛。”

“休想!”程破天手中的‘神靈劍’已經發出了淡淡的金光,正是‘天陽功’灌注其中。

西天虎厲聲道:“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說着,他左右腳先後在原地猛力一跺,雙膝一彎,跨出一個馬步,跟着雙手在腰間一抱拳。

程破天本想他一定會朝自己攻來,已做好了準備,不料對方卻是如此舉動,當下一愣。而就在此刻,只聽三魔齊聲呼喊道:“‘鎮山吼’!”與此同時,西天虎猛然間虎口大張,朝着程破天一聲霹靂宏雷般的長嘯。

程破天正在發愣,當下應顧不暇,想要調動體內真氣護體已經太晚。頓時,他只覺一聲震耳欲聾的響聲灌入自己的雙耳,緊跟着整個腦袋就好像被人用木棍狠狠擊打了一般,頭暈腦脹,眼前金星直冒。

原來西天虎適才所使乃是‘鎮山吼’中的‘仰天長嘯’一招。此招是將周身內力灌於肺中,隨後再通過嘴將內力朝對方吼出。而這‘鎮山吼’除了‘仰天長嘯’一招,還有一招名叫‘萬雷巨轟’。這一招因威力太過強大,使用時甚至會傷害到自己,所以西天虎幾乎從來不用。

但光這‘仰天長嘯’一招便已威力無窮,而程破天事先又無準備,所以頓時只感自己周身被西天虎的內力震得像散了架一般,同時五臟六腑都好像在自己體內翻起跟頭。

在吼聲挾帶着內力的衝擊下,程破天突然感到了一種自己從未感受過的臨死前的無奈與痛苦。

死亡是一個已經絕望了的人才期待的。程破天還不想死,並不是他怕死。他兄長從小就一遍又一遍地對他說:“怕死的人才會死,不怕死的人即使死了,精神也會永遠地活着。”所以程破天並不怕死。但他害怕,是因爲他還有一件事沒有完成,他還沒有找到自己的兄長。自從他父母去世後,他兄長就擔當起了又當兄長,又當父親,甚至還有母親的責任。他又做飯,又洗衣,除了自己刻苦練武外,還需要教程破天‘天陽功’內功心法並且督促他練習‘破天劍法’。

在他眼裡,他的兄長早已不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兄長了。

程破天默默地道:“兄長,我對不住你多年的養育之恩,要先走一步了。”

然後只聽“啊”的一聲慘叫,程破天一口鮮血噴射而出,跪倒在地。同時“噼裡啪啦”一震響聲,他身體周圍的桌椅板凳也被震成了碎片,灑落在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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