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更承夜永,涼夕向秋澄。離心何以贈,自有玉壺冰。”
除夕寒夜,惡人谷中的平安客棧比之平日裡更添熱鬧氣氛,雙盟共封“天峰十傑”之後,爲了祭奠在小遙峰死去近百英傑,也爲了這除夕佳節,特意將正邪比擂之事又推後了半月。
而在平安客棧樓上客房中,雲行舟一人獨坐窗邊,看着天邊的一弦彎月,自斟自飲,口中無意間吟出了一首儒門長歌門受任門主駱賓王的詩句,清雅的面容在皎白月光映照下,卻多了一絲愁容。
日前,陷入昏迷之中的唐沐風總算醒來,整個人卻有些精神恍惚,衆人爲了不刺激唐沐風,決定暫時將三元一體之事瞞住,而夕酩與景翎二人自上次爭吵之後,兩人再未同時露面,“天峰十傑”封典儀式的前一日,兩人更是未曾告知雲行舟,便將疏樓從崑崙撤回了天競峰。
美酒香醇,在雲行舟的口中卻有着另一番的苦澀——好友如今狀態難料,又身負三元一體分身之事,自然無法與自己分憂;兩位恩師因正邪比擂之事發生爭執,也都離自己而去;而蒼冰前輩和謝雨汐姑娘他們,自己卻也不想將心中的愁緒告知他們,省得他們也同自己一起煩心。
在“天峰十傑”的封典上,雲行舟與唐沐風雖然是聯手勝出,但同樣加入“天峰十傑”、有資格參加正邪比擂的尚有暗藏心機的玄影非非與仇恨雲行舟的寒逸軒以及天星三兇。
剩下三人中,濁浪玉虯·夢落塵雖是一名磊落英傑,但其對惡人谷的仇恨卻註定要成爲雲行舟擊敗的對手,至於另兩名英傑,皆代表浩氣盟參戰,封典之上雲行舟也曾見過,均懷着想以一腔熱血匡扶正義,誓滅惡人的想法。
“和平…正與邪,兩個對立的事情,如何才能真正的和平呢?”
回頭看了一眼因爲精神不振早已安睡的唐沐風,雲行舟輕輕嘆了口氣,卻聽聞窗檐下傳來一個純淨儒雅的聲音:
“良辰佳節,小兄弟爲何獨自一人倚窗獨飲,哀聲嘆氣呢?”
雲行舟下意識的看向樓下,卻見一身穿白衣,一頭白髮的男子斜倚在平安客棧院落中的一棵枯樹下,一臉微笑的正看着自己,月光灑在男子身上,與其身上散發出來的清雅氣質相融合,雲行舟只覺男子好似畫中仙者一般。
感受到男子絕非凡人,但卻察覺不出男子是敵是友,雲行舟只是點頭示意,微微一笑後並未答話。
白髮男子卻是不依不饒,見雲行舟並不理會,也不見氣惱的樣子,繼續對雲行舟道:“小兄弟,酒雖醇香,但一人獨飲卻是容易傷身啊,就像有的心事,若總是自己放在心裡,也會把人憋壞的。”
白髮男子話裡有話,雲行舟雖訝異於男子的心思細膩,卻對男子的沒話找話並不感到厭惡,甚至覺得男子給人一種值得信賴的感覺。
“在下凡塵曉夢·雲行舟,還未請教閣下名號?”
“無曲道弦·白玄璣,”白髮男子白衣掃塵,身前突然多出了一張石桌和一對石凳,“吾閒着無聊,尋着酒香來到小兄弟窗下,小兄弟可否願意將壺中之物與吾共享呢?”
男子話中頗有幾分無賴的態度,與他的儒士打扮頗有不符,但卻讓雲行舟平添了幾分親近感,或許正是這份親近感,又或許是心中煩悶之事實在太多,雲行舟輕笑一聲,從屋中翻窗躍下,落在了男子身前。
近觀之下,這名自稱“無曲道弦·白玄璣”的男子對着雲行舟淡然微笑,顯得十分平易近人,只是從白玄璣的外貌來看,雲行舟實在辨別不出男子年齡,也感覺不出男子的修爲如何。
“如何?小兄弟既然應邀下來,就不必白玄璣再邀請小兄弟入座了吧?畢竟在這惡人谷中,白玄璣可不敢妄稱主人啊。”
雲行舟知曉白玄璣發覺了自己正在暗中查探他的實力,但其卻用幽默的話語一笑帶過,緩解了雲行舟的尷尬,讓雲行舟不禁輕笑一聲,對這位白玄璣又多了幾分好感。
“先生莫非並不是這惡人谷中人?”
兩人坐下,雲行舟還是放不下對白玄璣的好奇,直言詢問起來。
白玄璣眉梢輕挑,笑着反問道:“雲行舟小兄弟替惡人谷參與這一場正邪比擂,成爲如今的‘天峰十傑’之一,但小兄弟是否又是惡人谷中人呢?”
“哈哈,”雲行舟再次被白玄璣逗笑,“先生說的是,是雲行舟問的這個問題太過愚蠢了,不過看先生打扮,應是儒門之人吧?”
白玄璣似乎是極好杯中之物的人,尚未回答雲行舟的問題,卻已經不知從身上何處取出了兩個瓷杯,慢慢斟上兩杯酒後,迫不及待的抿了一口,這才滿意的晃着腦袋回答起了雲行舟的問題。
“吾確實身在儒門,曾經也是大唐三大風雅之地中儒門總支長歌門的一名學子,但因終日縱酒之故,卻是被執教開除了學籍。”
“哦?”對於白玄璣的說辭,雲行舟卻感覺其中有許多遮掩的地方,“雲行舟素聞長歌門青蓮居士·李白前輩也是好飲之人,以李白前輩的性格,應該十分欣賞前輩纔是。”
又是一杯酒入腹,月光下白玄璣的臉上已經升起了兩團微紅,卻見白玄璣身子前傾,將桌上另一隻酒杯遞到了雲行舟的嘴邊。
“太白先生自然是欣賞吾的,但吾也不能因爲太白先生對吾一人的欣賞,而壞了整個長歌門的風氣,所以只好浪蕩江湖,領略世間諸般景色了…來來來,小兄弟,太白先生也曾說過‘人生得意須盡歡’,你我兩人投緣,先乾了這杯!”
雲行舟聞言一笑,接過了白玄璣手中酒杯,雖然這人言談中隱約隱瞞了一些東西,但舉止豪邁灑脫,不拘小節,加之雲行舟對其良好的第一印象,使雲行舟對白玄璣放下了戒心。
兩人就在這平安客棧的院落之中,藉着美酒,以月色相伴,所談及之事涉及武林霸主、風土人情、甚至詩詞歌賦,白玄璣於飲酒間所道出的不凡言論和獨到見解,讓雲行舟十分的佩服。
酒過三巡,雲行舟突然嘆了口氣道:“先生博學多才,不得不讓雲行舟想起了一個故人。”
見雲行舟面色有異,白玄璣也放下了手中酒杯:“看來小兄弟與你口中這位故人的關係一定很好。”
雲行舟點了點頭,沉默半響才道:“這位故人是我的一位的前輩,也是中原道門總支,純陽宮中的一位頂峰先天,曾經…這位前輩也像先生一樣,對我有所疑惑的地方,都會用他獨到的見解來指導我…啊,實在對不住,我的這份傷感,毀了先生的酒興了。”
卻見白玄璣低頭沉默一陣,再度擡起頭來,眼中滿是淚水,竟是哭了起來。
“這…先生爲何哭泣?”
雲行舟一時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畢竟雲行舟雖然踏足武林時日尚淺,但一名男子在自己眼前哭泣,卻還是雲行舟自己第一次遇到。
白玄璣擦去眼淚,用好一陣時間平復心情,纔對雲行舟道:“你我二人因這一壺酒而結識,而這酒,亦能讓兩個知交之間心靈相通,吾方纔哭泣,正是悲小兄弟心中之悲啊。”
“哈哈哈……”
白玄璣解釋的有趣,雖然雲行舟並不知道白玄璣所說的話是否有道理,但卻的確讓他心中積壓的種種哀愁與糾結情緒舒緩了許多,整個人亦爲之一振。
“先生真是一個有趣的人,先生的真性情更是讓雲行舟欣羨。”
白玄璣輕笑一聲,將桌上酒杯放在一角,白衣輕揮,一把精緻古箏出現在了石桌之上。
“吾是一個有趣的人,這一點可不用小兄弟提醒,那西子湖畔七秀坊中的姑娘,個個都是如此稱讚吾白玄璣的!與小兄弟暢談的開心,吾便爲小兄弟彈奏一曲…小兄弟若是還有什麼心事,也可與這箏音傾訴。”
說罷,白玄璣雙手輕撫上古箏,隨着其指尖的撥弄,清亮悠揚的箏音飄入雲行舟耳中,似清風拂流水,暖陽融冬雪。雲行舟只覺這箏音有些耳熟,好像曾經聽過,卻又實在想不起來,但卻讓自己倍覺安心。
在這悅耳箏曲的縈繞之中,四周又無他人打擾,雲行舟便將堵在自己心中的有關好友唐沐風的事情,緩緩說了出來。
白玄璣不時擡眼看一眼沉浸在內心之中的雲行舟,發出了一聲並不會驚動雲行舟的輕嘆。
平安客棧內,客房中的唐沐風在一陣悠揚箏音之中醒來,自從唐沐風從小遙峰中逃出,清醒之後的唐沐風只感覺自己的身體裡好像是多了些什麼,而自己的精神也總是有些恍恍惚惚的。
唐沐風以爲是自己在小遙峰中,被爆炸的衝擊震傷的筋脈,心中並未在意,此時醒來的唐沐風在屋內尋不見雲行舟,卻聽到雲行舟的聲音從窗外傳來。
唐沐風走到窗前,見雲行舟正在與一白髮儒士交談,正要叫喊,卻從雲行舟口中聽到了最驚人的秘密:
“……我的好友唐沐風,卻只是少林寺渡會大師的一個分身……”
一句話,如驚雷在唐沐風耳畔炸響,得知自己秘密的唐沐風將會何去何從?是面對,還是選擇逃避?神秘高人無曲道弦·白玄璣初遇雲行舟,是巧合,還是刻意?白玄璣的出現,又將會對雲行舟產生怎樣的影響?欲知精彩後續,請勿錯過劍俠布袋戲第三卷《劍俠龍虎紀之龍圖爭霸》第六十五章——風去雲難定 白衣蜀中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