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方紅出手的那道紅光,爲其愛若性命,得其佟聖老魔所贈送的“紅蟒劍”,本具有相當威力,無奈與杜鐵池這口七修仙劍一經比較起來,可就大是相形見絀。

紅白兩道奇光,一交接之下,耳聽得一陣極清脆的金鐵交鳴之聲,眼看在強勢的白光力絞之下,空中飄灑下大片的紅雨,方紅所發出的“紅蟒劍”立刻光華盡失,由空中直墜下來。

所幸適當其時,方紅所發出的第二件法寶“分炁魔相圈”已然迎上,兩相交接之下,勉強敵擋着七修仙劍凌厲的下落之勢。

“九尾金蜂”方紅一來心痛飛劍破損,再者本身精力大耗,再加上斑斑前痛,一霎間真是五內俱碎,傷心萬狀。

論及方紅,設若是現在即時覺悟,從速逃生,尚還有活命之機,無如她鬼迷心竅,色令智昏,到了如此地步,兀自舍不下杜鐵池這個人,猶打算拼消耗一甲子的功力,施展本門“千焰紅羅”大法,將對方連同林杏兒一併擒獲,分別發落。

這時一面分出“魔相圈”勉力迎戰着對方仙劍落勢,一面聚集內力,連同多年修爲的本命性火雙雙運結于丹田之內。

無如這門功力極耗精元,需要耗時頗多,纔可如意施展,一時卻是急它不來。

當下趁此空檔,手指着當前的杜鐵池,淚流滿面地抽搐着出聲痛罵道:“好個無情無意的小狗,我對你如此一片真心誠意,想不到你這個無情的東西,竟然會勾結女賊人,聯手與我爲敵,毀了我多年心血法寶,更把我住處夷爲平地,害得我眼下……無處安身……小狗!

你要是還有一點人心,趕快收起了仙劍,隨我離開這裡,與我遠走高飛,從今以後,我們結爲恩愛夫婦,包管你一世快活逍遙,要是你再不知好歹,就算我不忍下毒手殺害了你,只怕佟教主一經找到了你,也是萬萬饒你不得!你這小狗,不過仗着有一口仙劍,有什麼了不起,須知佟教主魔法無邊,天下無敵,你要是落在了他的手裡,保管教你落得死無葬身之地……小狗,我現在對你所說,可是句句實話,聽不聽可全在你了!”

一面說,一面流淚,稱得上“聲淚俱下”。

要說這個方紅,本來姿色不惡,由於對杜鐵池上來鍾情,動了真心,這番說話倒是發自內心,毫無虛僞,一經觸發真情,加以傷心萬狀,一時淚下如雨,直如帶雨梨花,模樣更楚楚動人,煞是可憐!杜鐵池對她雖然心存不恥,到底並無深仇大怨,加以先時手下無情,一連毀了她法寶多件,心中氣已消了一半,這時見她饒是在如此情況下,對自己仍存眷念,心中不免有些不忍。

當時聆聽之下,冷笑道:“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又豈能怪得了我?念在你尚非大惡,我也不趕盡殺絕,我的事與你無干,就是佟教主找來,我也不怕,倒是你惹禍上門,只怕姓佟的饒不過你,還不快快逃命去吧!”

一面說時,招手將空中飛劍收回。

方紅見狀也自招手,將先發的“分炁魔相圈”收回,原本流淚的粉頰,綻出了一片笑容。

原來方紅見對方收回仙劍,只以爲對方已被自己真情打動,心裡好不高興!只是要聽從杜鐵池所言,獨自離開,卻非她衷心所願。

當下有意作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面現悽迷道:“聽你這兩句話,雖然無情,倒也還有一點良心……你說佟教主放不過我,倒也不假,只是……我還不是爲了你這個冤家……只要你肯答應與我一齊走,我馬上就走,從今以後,我一定不會負你,怎麼樣,我可就等你一句話了!”

方紅一面說,一面暗施媚功,桃腮泛春,風目流轉,幾句話說得字字嬌柔,軟語盡溫,無如杜鐵池心雖慈善,卻是定力極堅,尤其得悟“七修真人”石室秘功,拜飲靈石仙液之後,無時無刻俱都在功力猛進恢復之中,方紅這番做作媚術,自是迷他不住。

這時見狀真是又怒又憐。當下嘆息一聲道:“方紅,你也算是修爲有年之人,怎麼如此自甘墮落,我真爲你可憐一一”這幾句痛心責備的話,卻又被方紅誤爲多情。原來方紅眼見心上人情態改變,頗有迎合自己心意,照此發展,只要再施媚功,不難把對方說動,共宿雙飛,一時心花怒放,竟然把眼前身處的危境,也拋諸腦後!

聆聽之下,她苦笑了笑,眼睛裡淚光婆娑:“小冤家,你說這些話,可就沒有良心了,哼一一你只當我方紅生來就是下賤麼?”

撇了一下嘴角,她嬌聲接道:“告訴你吧,這麼多年,我見過的人多了,卻從來就沒有一個人能讓我動心的,就是——你……”

杜鐵池見對方越說越不像話,心知她會錯了意,正想發作,忽然心裡一動,頓時將計就計。

當下冷冷一笑,直視向方紅道:“你這番話騙得了別人,卻是騙不過我,既然口口聲聲對我真心誠意,爲什麼把我隨身寶物偷去不還,還有什麼好說的!”

方紅聽後先是一怔,繼而面綻春風。

“小冤家好一張利嘴——不是你提起來,我倒忘了,哼!”眼睛白着杜鐵池,嘴角似笑又嗔地道:“原來你還記得這個,我當什麼了不起的事呢,你那件東西,雖然看上去像是很有來頭,可是我也弄它不開,就是還給你也無所謂。”

說時輕移蓮步,走向一邊,打開石箱,將玉匣取到手上。

杜鐵池看時,正是自己所失之物,心裡暗喜,表面卻不動聲色!

方紅一面注視着手裡玉匣,一面頻頻打探着杜鐵池的表情,微哂道:“這裡面是什麼要緊的東西?”

杜鐵池冷冷一哼道:“你倒是還也不還?”

方紅妙目一轉,淺笑盈盈道:“還當然是要還給你,只是你可得要答應我一個條件,要不然,哼——我就是拼着一死,也不把東西給你!”

杜鐵池聽她這麼說,心裡不免暗自擔憂,其實對方的條件不問可知,他生平不擅說謊,真要是對方說明了非要自己同她私奔,才肯將寶物發還,那可是大傷腦筋之事,否則寶物又不能到手,這便如何是好!

方紅見他凝思不語,自忖得計。

“怎麼樣?”她哈哈地笑道:“只要你點點頭,答應與我結伴同行,永遠不再離開我,我就把這東西還給你,要不然,哼——你就看着辦吧!”

一面說,她把手裡白玉長匣,有意探出,在杜鐵池眼前晃一晃。

卻不意,就在這一霎,忽然面前人影一閃,一個女子口音道:“狗賤人,你拿過來吧!”

方紅聞聲還不知怎麼回事,只覺得手裡一緊,那個白玉匣子已到了對方手裡,驚慌中仔細再看,卻發覺竟是林杏兒去而復返。

原來林杏兒方纔借“五行遁法”,暫時避過一旁,因爲心念杜鐵池救命之恩,心存報答,不忍就此遠走,只在附近找了一套女裝穿在身上,又自悄悄潛回,於暗中注視一切,等到方紅取出玉匣以此要挾杜鐵池就範之時,林杏兒才忍無可忍,一面隱身屏息,一面潛行至方紅身後,伺機出手,將玉匣搶到了手上!

方紅髮覺不妙時,已是不及。

是時林杏兒已現身而出,一面將玉匣拋與杜鐵池接住,同時迴轉身子,拼着精力受損,施出本門救命三招之一的“百花現蕊”,一口將舌尖咬碎,加以本身所練元氣丹息,一口噴出。

這一手,設非是林杏兒心裡憤惡對方到了極點,是萬萬不肯施展的,一經施展,果然功力不同凡響!

活該方紅有此一刻,她自恃法力精湛,加以杏兒又是她昔日手下敗將,萬萬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敢主動向自己出手,等到發覺出不妙時,卻是防躲不及。

只見一片血光之中,加雜着千百點飛星,沒頭帶臉的,直向方紅全身罩了下來。

方紅大吃一驚,猛可裡想到了這種功力的厲害,急切間已是閃避不及,只得把雙手同時擡起,護住面頰,免於毀容之災,饒是這樣,那片血雨金星已把她全身上下,連同一雙玉手,射成了千百血孔,直痛得她慘叫一聲,就地一滾,化爲一道碧火急遁而出。

杜鐵池寶物到手,尚不及向林杏兒多說,對方已拉住他道:“相公快逃!”

一面說,遂即施展出遁術,連同杜鐵池一併向地下遁出。杜鐵池想不到林杏兒一經迴轉人世後功力也一井恢復,更沒有想到她法力如此精湛,此刻隨着她初嘗“土遁”滋味,更覺新鮮!

只見一蓬青濛濛的梭形光華,將二人通體上下包裹住,在深入到一個相當部位之後遂即停住不動。妙在在那團青濛濛的光華護體之下,並不覺得一些兒氣悶。反倒通體清涼,如沐三春清風。

杜鐵池見那梭形青光,載着二人,只是停住不動,便問杏兒道:“這是什麼地方?”

林杏兒表情卻並不輕鬆地道:“相公你有所不知,這百花教壇所在地,內外方圓百里,都設有佟老魔厲害的禁制,只要稍有不慎就難免觸發……所以我們要特別小心!”

杜鐵池高興地道:“想不到你功力如此高強,居然能深入地底而行!”

林杏兒苦笑道:“這只不過是旁門左道的雕蟲小技而已,較之相公你所進身的金光大道,真是相差得太遠了……父親在時常說我一生災難重重,要想成道,非得歷經四劫三兇不可,唉,想起來可真是苦命人咧!”

杜鐵池還不曾好好打量過她,這時並排而立,加以空間狹小,不得不緊緊偎依,也就不由自主地把她看了個清楚。

只見她瘦瘦的身材,細眉大眼,生得十分清秀,想是經過多年的靈肉分隔,耗損極大,那張清瘦的臉上,尤其顯現着憔悴,也不知她臨時在哪裡找到了一套衣裳,翠綠顏色的窄腰長裙,雖是長裙,穿在她較常女爲高的瘦軀上,仍然顯得有些短,因是露出半截小腿與一雙白足,想是倉促間覓不着鞋子,兀自是赤着雙腳。

這時,她睜着一雙大眼睛,留神地向外察看着,雖然懷有回生再世的喜悅,卻又似爲眼前的一切含蓄着更多的隱憂!

杜鐵池三寶在身,膽力大壯,見狀不耐道:“姑娘你過於膽小了,難道地底下也設有禁制不成麼?”林杏兒側過臉來打量了他一眼:“哼,聽相公這句話,就知道你還涉世不深。”想是忽然覺出自己口氣的不對,立刻改口道:“對不起,我這麼說似乎對恩人你太不客氣了!”

“不要緊!”杜鐵池道:“我本來就是這樣的,如果經歷深,也不會上當被擒了。”

林杏兒怪不自然偏過頭,眨了一下大眼睛:“相公你別是在罵我吧?”

杜鐵池一笑不語。

林杏兒似笑又嗔地瞧着他,卻嘆口氣道:“說來可笑,相公你的大名,我還不知道呢,老是相公相公的叫,也太不順嘴了!”

杜鐵池見她談吐氣質,斷定她前些所說的一切,皆是真實,自然是個好人家女兒,患難相處,倍覺可親,當下也不隱瞞,遂將自己姓名以及出身大概告訴了她。

林杏兒聆聽之下,每現驚訝!

直到杜鐵池說完,她反倒低頭默默,不發一語,卻只是注視着自己那雙赤露的腳。

杜鐵池道:“姑娘你在想什麼?”

“哦!”林杏兒纔像是忽然警覺過來,苦笑了一下:“沒什麼,我只是想到了我那個可憐的父親!”

杜鐵池一怔道:“令尊?”

林杏兒臉上有些兒發紅,微微窘道:“聽了杜兄你剛纔所說,我想那幾位久負盛名的仙長前輩必然會來營救你脫困……我纔想到如果……如果……”

杜鐵池立刻會意點頭道:“我明白了,你是想讓我代爲請求這幾位仙長能夠順便把你父親營救出來可是。”

林杏兒臉色微紅地垂下頭道:“我的這個請求,也許太過份了!”

杜鐵池道:“並不過份,你請放心,這件事我一定代你辦到就是了。”

林杏兒大爲振奮道:“真的?”

杜鐵池道:“令尊遭遇聽來人神共憤,各位仙長如果知道豈能坐視不救,你大可放心,這件事他們一定會全力以赴!”

林杏兒打量着他的臉,見他說得肯定,想到他爲人剛正,當無玩笑之理,真要是那些正派仙長肯出手相助父親脫困,父女團聚,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想到這裡不禁大爲振奮,心裡立刻充滿了希望,連連向杜鐵池稱謝不已。

杜鐵池苦笑道:“林姑娘你先不要謝我,倒是我們眼前只怕自身不保呢!”

林杏兒打起精神,向外注視一會,才道:“這裡是百花教總壇所在之地,應該有很多埋伏禁制纔是,怎麼看不見呢!”

杜鐵池道,“既然這樣,就試着再走上一程,說不定還能脫困外出呢!”

林杏兒搖搖頭道:“恩兄你不知道,這方圓百里內外,有‘五極尊者’那五個老怪物負責把守,慢說是我這一點能耐,就是我爹爹那麼高的功力,也絕難逃走,這是不可能的。”

“那眼前姑娘又怎麼打算?”

“我只是想暫時逃開方紅那個賤人的追蹤,”林杏兒道:“能夠找個安全的地方藏起來,不被那個老魔頭找到,以後再見機行事。”

忽然二人像是發覺了什麼聲音,杏兒仔細側耳向外面聽了聽,神色一變,道:“不好,有人來了!”

說時,伸手向着身外護光指了一指,那幢梭形青光立時光華消失。

杜鐵池立時感覺到眼前一黑,真是伸手不見五指。

耳邊卻聽見林杏兒小聲說道:“千萬不要出聲音,也不要移動!”

說話之間,耳邊又響起了一片沙沙聲,想是彼此相隔甚遠,如非仔細辨聽,簡直不易辨出。

杜鐵池這時已能適應眼前黑暗,再略定神,更能分辨眼前形象。遂即循着那片沙沙之聲音來處,仔細觀察,果然爲他看出了端倪。只見一幢黃色光浪,簇擁着一個寬袍大袖的黃衣老人,蛇也似地一路向前行過來。

那老人貌相雖然由於隔離太遠,看不清楚,只是卻能看見一個大概的形樣:禿頂尖腮,留有黃色虹髯,整個人身,看起來有如洞底蛇,水中鰻那般的靈巧,一路滑動遊行過來。隨着他前張的左右雙手,每一隻手掌心裡,都放射出粗細如兒臂的一道黃光,光華過處,身前泥層有如頻舟之浪,紛紛向兩下迅速分展開來,老人乃得一路從容遊動過來。

這一突然發現,不禁使得杜鐵池暗吃一驚,只是觀諸面前的林杏兒,卻仍似無睹模樣,因爲對方老人一路前行,頗有接近二人身前之勢。

杜鐵池乃自一驚,小聲道:“不好,他要過來了,我們還是避一避的好!”

林杏兒一面四下裡望着,聞言道:“杜兄你莫非看見了什麼。”

杜鐵池手指黃衣老人來勢道:“在那邊!”

林杏兒順其手指處看了看,除了依稀可聞的那片沙沙聲外,仍然是毫無所見,不覺面現驚疑!

杜鐵池亦驚道:“咦!難道你沒有看見?”

林杏兒搖搖頭。

杜鐵池道:“是一個穿黃衣服的老人呀!”

杏兒一驚道:“真的?什麼樣子,你看得清麼?”“禿頂,尖嘴,一臉黃鬍子!”

杜鐵池遂即把對方模樣形容了一下,林杏兒聆聽之下也大吃一驚,道:“他朝我們這邊過來了麼?”

杜鐵池道:“看樣子好像是來這個方向!”

林杏兒方要施展遁法,忽然搖搖頭道:“太遲了,如果我們現在走,一定會被他發覺,還不如守在這裡不動的好。”

杜鐵池小聲道:“你認識不認識這個人?”

林杏兒冷冷地道:“我想我認識他,雖然我現在沒有親眼看見他,不過聽恩兄這麼說,那就一定不會錯了。”

“他是誰?”“‘黃履公’魯班!”杏兒一面聚神前注,“恩兄聽過這個人麼?”

杜鐵池搖搖頭道:“沒有。”

杏兒道:“現在他來了麼?”

杜鐵池搖搖頭。他雖然與杏兒嘴裡對答,一雙眼睛卻始終注視着當前黃衣老人的動態。

林杏兒這才繼續道:“這個人就是我方纔跟你說的‘五極尊者’之一。”微微一頓,她遂即輕嘆一聲道:“真是不巧,不早不晚,單單在這個時候遇見他!”杜鐵池眸子眨也不眨地前視着:“這個老人好似極精地遁之術,看來要比姑娘你精湛多了!”

“當然,”林杏兒道:“要不然他們五個人焉能配稱爲五極尊者。杜恩兄,現在他在做什麼?”

杜鐵池注目前視,即見那個黃衣老人這時已停止前進,一張赤紅臉上滿現憤容地四下觀看着,一雙大手頻頻搓動着,忽然向外一揚,即見由其掌心裡散發出大片火星。有如鐵匠打鐵時冒出火星的那個樣子。

妙在這大片飛星一經脫離他雙手,即刻電閃星馳般向四下裡飛馳而沒。

杜鐵池乃將所見,匆匆地說與杏兒知道。

林杏兒大驚道:“糟了!”話方出口,即見一粒飛星,陡地面臨眼前,記得方自黃衣老人手指彈出時,不過是小小一點,現在卻大爲暴漲,變得拷拷般大小,黃光閃燦,刺目難開。

說時遲,那時快。

等到杜鐵池二人眼看着這枚飛星已面臨着頭的一霎那,猛可裡這團烈焰,卻似忽然遇見了什麼吸力般,倏地向側方彈出,帶着一片火光,嘯然有聲地滑了出去。

二人情不自禁地隨着火團去處引目顧盼!

卻見火團飛墜之處,陡地現出了一個頭戴金冠的瘦長清瘦道人。

道人的現身,竟似與那團火焰落下時刻不差先後,這情景只看得杜林二人不勝驚詫。他們竟然會不知道,就在身側左右,會藏着另外一個人。

道人身着黑袍,想是在此已掩藏了有些時候,此刻爲對方那個黃衣老人逼逼得不得不露出身形抑或是別有用心,不得而知。

這時,就見他隨着現出的身形,右手大袖乍然一揮,已把飛臨面前的那團火球收入袖內。

緊接着哈哈大笑道:“老小子真有你一手,我要是再不現身,看你這張老臉往哪裡放!

居然連本身‘命火’也施了出來,真有你的!”

一面說時,這個瘦削的黑袍道人身形閃了閃,已向側前方閃出十丈開外,不偏不倚地正好站在杜鐵池身前丈許內外。

隨着這人的現身,當前那個黃衣老人也已挾帶着大片黃光,自正面擁到,在距離黑袍道人約五六丈處驀地定身站住。

原來杜鐵池自服食“靈石仙乳”之後,在其本身已具“脫胎化骨”之妙,耳目之聰明,更非一般修道人所能望其項背,這正是何以先前他所能見而林杏兒不能見的緣故。

這時,俟到黃衣老人隨着黑袍道人現身面前時,由於雙方距離大爲接近,林杏兒也能清晰地看清一切,不禁大爲緊張。

“啊!”她大驚失色地在杜鐵池耳邊道:“果然是他,‘黃履公’魯班,我們快走!”

杜鐵池拉住她道:“且慢。”

林杏兒急道:“恩兄還不快走,要是被他發現,我們可就走不成了!”

杜鐵池還不及說話,眼看二老似已起了爭執。

只見“黃履公”魯班一臉怒容地指着當面那個黑袍道人道:“你是什麼人?竟然敢擅入百花教禁地,連破老夫五道關隘,嘿嘿!今天要是你說不出一個名堂來,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形神俱滅!”

“黃履公”魯班說這些話時,一張臉漲得其紅如血,臉上一圈絡腮鬍子,更似刺蝟似地炸張開來,深深凹在眶子裡的一雙鷹眼,含蓄着無比的凌怒,大有一發不可收拾氣概。

偏偏那黑袍道人在對方一番盛怒指責之下,並不生氣,反倒現出一番嘻笑玩世不恭的形態。

“老禿子說話也不害臊!”這個道人笑嘻嘻地道:“就憑你這兩手三腳貓的把戲,還想難得了我老人家?要不是我怕別人代我受過,自願現身,你那點鬼火星子豈能奈我何?”杜鐵池立時心裡一動,黑袍道人嘴裡更不停止,繼續接下去道:“我老人家原在十萬八千里以外,哥兒七個平日養尊處優,哪裡有心情來管你們的閒事,只因爲有位遠道的後進朋友上門,指明瞭要我們幫他這個忙,我們七個別瞧着平常不大愛答理人,可是私下裡還是心最軟,再加上這位朋友指出了我們平日最敬重,已經飛昇的老朋友七修道人的招牌來,說是他老人家的徒弟,竟然會被你們這裡一個賤女人給擄了去,我們哥兒七個這才嚇了一跳,茲事體大,再在家裡納福不動可是不行了,是我自告奮勇,先打頭陣,來到這百花教看上一看,沒有想到,嘿嘿,佟聖這個老兒還真像這麼回事似的,居然把這地方百里內外看成了他百花教的私產,上上下下佈置了百十道禁制埋伏,要不是我老人家一向裡偷雞摸狗慣了,生平是最愛鑽摸小路,還真着了他的道兒呢!”

黑袍道人一口氣說到這裡,仰天打了個哈哈,明看見對方直眉豎眼,氣急敗壞的神態,偏偏就不給他說話之機,頓時又接了下去。

“哪裡想到,上面不安全,下面也不安全。”老道人直着一雙黑少白多的眼珠子道:

“居然入士十丈,還有這麼多名堂,是我細細察看的結果,才發覺到,設非是你這個老禿子與南極的‘青石客’,別人誰也沒有這個能耐,就是有,誰也不會想到在地底下搞這些把戲,那‘青石客’爲人正直,又遠在南極,當然不會無聊到來這裡捧佟老兒的臭腿,只有你這個禿子,連同你那結夥的幾個兄弟,都是一樣的貨色,天生的下賤,骨頭軟,沒出息,好好的自己日子不過,竟然會到這裡聽人家使喚,給人家當起看門狗來了!”

話還未完,“黃履公”魯班早已氣得全身發抖,怒叱一聲,雙手同時遞出,由其一雙掌心裡,發出了黃澄澄的兩道光華,直向黑袍道人身上飛捲過去。

黑袍道人臉上兀自帶着嘻笑,見狀卻是並不慌忙,雙手一分,極其自然地已把來犯的兩道黃光一左一右同時抓在了手上。

“黃履公”魯班見狀怔了一怔。

黑袍道人一任那兩道黃光在抓握中掙扎跳動,卻是理也不理,一面笑嘻嘻地接下去道:

“你別急,等我老人家把話說完,你這老禿子再玩你這兩手三腳貓,也還不遲。”

“黃履公”魯班鼻子裡哼了一聲,一張臉漲得赤紅,他雖是表面倔強,心裡卻是有數,知道今天遇見了厲害的對頭。

對方黑袍道人,雖然並沒有報出名號,可是由他方纔談話的口鳳裡,魯班卻已大體猜出了道人的來歷,一時大爲震驚,只得耐下性子來,倒要聽聽他說些什麼。

黑袍道人嘿嘿一笑,又接下去道:“我老人家本心是想不驚動佟老兒,只私下裡到他這百花教裡逛上一逛,看看那位朋友所說的是否實情,然後再決定一切,哪裡想到一下來就碰見了你設的這些鬼門道,是我一時火起把它們給破了,想不到你這個老禿子不思自我檢討,反倒窮追不捨,居然還想跟我老人家過不去,哼哼!別看你平常吹鬍子瞪眼,像那麼回事似的,今天碰在了我老頭子手裡,管保你討不了什麼好來。你要是識相就趕快撥頭遠走,我老人家也不難爲你,要是你自恃有些能耐,一心跟我爲敵,哼哼……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我的話已說完,好歹你就看着辦吧!”

說到最後,他身子後退鬆手,掌中那兩道黃光,立刻電閃般爲魯班收回。

“黃履公”魯班雖知遇見了厲害的對頭,只是他爲人託大,加以輩份頗高,一般仙道朋友,無論正邪見面都有一番尊重,哪裡會料到竟然被人如此當面侮辱,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好歹也要讓對方嚐嚐厲害再說。

惡念猝生,強壓心頭,臉上情不自禁地帶起了一片陰森。

“難爲閣下也是修道中人,居然如此口下無德!”魯班冷笑一聲道:“佟教主敬重我們兄弟,待若上賓,並且有恩於我等,所謂受人點水之恩,當報以涌泉,說不得要爲他盡上一些人情,這是我們自家的私事,又何勞道長你多管閒事。聽閣下口氣,莫非道兄你是來自西崑崙的七子之一?倒是失敬了!”

黑袍道人呵呵一笑道:“老禿子你少跟我來這一套咬文嚼字,其實你心裡想的是什麼我清楚得很。不錯,我老人家正是西崑崙山來的,至於什麼七子八子的,那是別人亂加給我們的渾號,怎麼樣,是和是戰,可就等着你一句話了!”

一旁的杜鐵池這時聽對方現出了名號,不禁又驚又喜!這才知道來人竟是久負盛名,隱居西崑崙,長久以來鮮問局外事的“崑崙七子”之一!聽他口氣,分明是因爲自己的被擒,有人上門去求助他們,他七人因爲昔年與“七修真人”交非泛泛,是以破格才管了這件閒事,看來崑崙七子似已出動,百花教主佟聖亦爲當今魔教數一數二的高手,自非軟弱無能之輩,況且目下更有“五極尊者”助陣,雙方勢將要引起一場大戰,追其因卻是因爲自己而起……杜鐵池這麼一想,真有說不出的一番感受。

杜鐵池這裡心念神馳的當兒,現場的“黃履公”魯班與崑崙七子之一的黑袍道人,已大有“劍拔弩張”之勢,顯然是“黃履公”魯班被對方盛勢凌人的神態,逼得難以下臺。

當下這個老頭兒,在聽過對方黑袍道人一番話後,一雙八字眉赫地向兩旁一分,冷森森地點點頭道:“很好。道長既然非要逼着老夫出手,說不得要向閣下討教討教,領些見識!”

嘴裡一面說着,雙手再次連連搓動不已。

不要小看了他這個動作,就在他雙手連連搓動之下,只聽見一片隆隆聲響,整個地底,都起了一陣劇烈的搖動,有似地陷土崩之先兆!

黑袍道人鼻子裡哼了一聲道:“老禿子,我看你只不過就是這番伎倆罷了。”一面說,小指微彈,即由其彎曲折卷有如寶塔狀的長長指甲裡,飛射出一點藍色火星。

藍色火星,一經彈出,先是暴漲數倍,變爲人頭般大小,升在他當頭之上,緊接着“轟”的一聲爆炸開來,化爲數千百縷細若珠網狀的遊絲,傾身直下,將他全身上下緊緊罩住。也就在這一霎間,“黃履公”魯班也已發動了攻勢,霍地見他把搓動的雙手向外一揚,耳際聽得“霹靂”一聲雷震,地層裡一連滾出了十數個拷拷大小的圓球,由四面八方同時向黑袍道人身上滾了過去。

一時間,霹靂連聲。

在杜鐵池眼中,那十數個火球,每一個都具有無比的威力,一一撞向黑袍道人護身的藍色光圈處,一經接觸,遂即爆炸開來,激發起滾滾黃土,看過去就像是大股山洪爆發模樣,杜林二人雖是距離甚遠,亦被那猛烈的爆炸威勢所波及,只彷彿所立身的地底,亦將爲之陷塌開來,那種景象真是嚇煞人也!

然而,儘管如此聲勢,觀之現場的黑袍道人,卻並未現出絲毫驚慌神態。他仍然站立在那薄薄的藍光之下。一任眼前爆炸聲勢猛厲驚人,他那瘦削的身子,卻是始終直挺不搖!

有好幾次劇烈的爆炸之後,現場瀰漫着滾滾黃流,烈焰赤火都像是已把他吞噬了,然而,烈焰消失之後,現場所屹立的他卻是穩如山嶽,絲毫不曾移動。

杜鐵池這才知道,身爲七子之一的眼前這個黑袍道人,果然非比尋常,看來“黃履公”

魯班在此人身上絕難討得了什麼好來。

一連串驚天動地爆炸之後,現場暫時回覆了平靜。

身處在那淺藍色的透明光罩裡的黑袍道人,臉上仍然是玩世不恭地笑着。

“怎麼樣,老禿子!”他笑嘻嘻地向着當前的黃履公魯班道:“你可服氣了?還有什麼手段你就快點施展吧!”

“黃履公”魯班當然知道對方的來頭,只是卻想不到他遠比自己所想象的還要厲害得多!即以方纔那些爆炸的“戊土神雷”而論,每一個都聚結着他本身苦練經年的“內丹元氣”,再加以自己百十年所吸收地底的“元磁菁力”,其威力當是可想而知,修道尋常人,只要吃上一個,也只怕魂飛魄散,炸爲飛灰,而對方在一連串爆炸之後,居然像是無事人兒一般。

魯班心裡略一盤算,冷笑着道:“閣下果然厲害,由閣下出手可以看出,尊駕大概就是人稱‘墨雲子’蓋空的蓋真人了。”

黑袍道人呵呵笑道:“難得你老禿子,居然還認得我,既然認出了我,當然知道我姓蓋的騾子脾氣,不打則已,出了手就得分個高下輸贏,老禿子,我知道這些年你功力大非等閒,你心裡未必服氣,來吧,我接着你的就是了!”

“黃履公”魯班既然猜出了他的名姓,當然知道他生具的怪異個性。

其實魯班爲人較之“墨雲子”相去不多,生就的倔強脾氣,再加以肚量狹窄,睚眥必報,以眼前情形論,即使“墨雲子”蓋空能夠放得過他,他也絕不與對方干休,只是權衡眼前情形,不得不虛與委蛇而已。表面上與對方對答,暗中卻施展出他們“五極尊者”神秘的“傳神心針”,給其他四人一個警戒性的暗示。

現在他大可放手與對方一搏,即使不勝,俟到其他四人來到,以“五極尊者”聯手之力,還怕了他“墨雲子”蓋空一人不成。

心裡這麼想着,魯班越加沉着鎮定,冷笑道:“蓋空,你不過出道早了幾天而已,幹什麼擺出一副目空四海的姿態,難道我還真的怕了你不成!”

一面說時,右肩晃了晃,即由其肩頭髮出了匹練似的一道青光,直向“墨雲子”蓋空當頭捲了過去。

蓋空鼻子裡哼了一聲,手拍右脅,發出了一道墨綠色光華,黑青二光甫一交接,頓時如神龍交尾般地纏在了一團,地底交鋒,較之平地自是景像不同,隨着黑青兩道光華轉動糾纏之處,方丈黃土泥沙也似大片飛蝗直向四下裡飛濺開來,激烈處,真有翻江倒海之勢,真是觸目驚心!

杜鐵池與林杏兒遠踞一隅,打量着這番鬥勢,直看得瞠目結舌,幾乎忘了當前立場。

猛可裡,只聽得“黃履公”魯班一聲怒嘯,左手向着背後所背的一個硃紅葫蘆指了一指,一道紅光,怪蟒似地由葫蘆嘴竄出來,隨即變爲一大片紅色光海,迅速地四下裡蔓延開來。緊接着便有一陣尖銳的啾啾之聲出自葫蘆,頓時萬點金星,狂噴而出。一經脫離葫蘆,“轟”然作響,幕大席地直向當前百千丈方圓內外涌飛過來!

杜鐵池心方一驚,林杏兒也覺出了不妙,道:“快走。”

急切間施展地遁之術,催動起先時梭形青光,無奈“黃履公”魯班早已行法將地底所有禁制發動——其中最厲害的無過於地心元磁真力所佈置成的二十四個吸口!平常萬難體會,設若觸及,便見其猛烈之勢!

林杏兒哪裡識得厲害,當下只顧心急逃開正面攻勢,卻不知驚惶中偏偏出了差錯,其時正當“黃履公”發動禁法不久,而其逃向又正好距離該“元磁真力”吸口之一不遠!雙方猝然遭遇之下,林杏兒所催動的梭形遁光,頓時前進不得,先是發出了一陣劇烈的顫抖,緊接着已現出緩緩前移之勢。

林杏兒見狀嚇得花容失色,一時手足失措!

杜鐵池驚慌中亦發覺出了不妙,卻又不知怎麼是好。緊迫力狀之一霎,陡然間眼前藍光閃爍,有如水晶簾幔一般地落下了一層光影,卻將那凌厲的吸引之力隔絕開來。緊接着那片透明,活似藍水晶般的薄薄幌簾,有如席子般地倒捲了過來,將杜林二人緊緊包住,也就在此同時,空中啾啾之聲忽然大作,只見發自“黃履公”背後葫蘆中的萬點金星,已然大片簇涌過來。只聽得一陣“砰!砰”聲響,像是附瘡之蠅般,紛紛貼粘在那藍色的晶罩之上。

杜、林二人近處觀看,看得十分清楚!這才知道敢情那些附在藍色晶罩上的大片金星,原來竟是生有雙翅的金色蝗蟲,每一隻都約有三四寸長短,通體上下一色金黃,宛若黃金所鑄,而兩張鉗形張開得異常寬闊的利齒,卻是其色純白。

只聽得一陣沙沙聲響,敢情這些金色蝗蟲,紛紛都在啃吃着那層藍色的晶幕,藍色晶幕,雖然看來薄薄的一層,只是卻耐啃磨,暫時似無破穿之慮。

杜鐵池心裡這才稍安,偶然擡目注意到那個黑袍道人所遭遇的情形正是與自己二人一般模樣,就是他護身的那團藍色罩形光圈,也與自己一般無二,二人這才明白,原來是對方出手援助,心裡不勝感激。

“黃履公”魯班之出手,原是爲對付黑袍道人“墨雲子”的,卻沒有料到竟然兼顧了杜、林二人,逼得二人現出了身形,倒是事出意外。

當下只見他面色一沉,冷森森地笑道:“這倒是巧得很,想不到還有兩位年輕的朋友!”他遠遠怒視杜林二人道:“你們兩個是哪裡來的?如此行蹤詭祟,還不照實說來,一字虛假,叫你們來得回不得!”

杜鐵池見身形敗露,卻也無計可施,好在破月三寶俱已得回,說不得只好放手與對方一拼,聆聽之下正待反脣相譏。卻聽得一旁的“墨雲子”蓋空,忽然怪笑了一聲道:“老禿子大言不慚,憑你這點能耐,又能奈何得了誰?你以爲對方年紀小就好欺侮,那可就大錯特錯了,不相信你就試試,管叫你灰頭土臉!”

“黃履公”魯班心裡對“墨雲子”蓋空多少還存有些忌諱,現在難得對方競把方向指向眼前少年男女二人,不禁正中下懷,正好拿對方兩個少年顯顯身手,一出胸中惡氣。

心念一轉,遂即運施智靈充具雙目,向着對方男女二人看去。

首先他眼光接觸到林杏兒,覺出對方雖然看來像是有些道基,卻是一副“形神俱疲”的表情,像是久經滄桑,飽受暴虐的一個姑娘,並沒有什麼出奇之處。當下眸子轉動,再移向杏兒身邊的杜鐵池,不待細看,心頭大大地震動了一下。

正所謂“慧眼識英雄”,以“黃履公”魯班之道力,自不難一眼即看出對方的根基,他修行多年,一生稱得上閱人多矣!然而還沒有一個人能使他在一眼觀察之下,竟然會在內心激起如此軒然大波!

呈現在他眼前的這個杜鐵池竟然是那麼玉質冰潔,仙風道骨,全身上下渾金噗玉,神采內蘊,分明金仙大道中極流人物,其卓然高立足使自己修道多年之人,愧之與其並立。

一驚之下,“黃履公”魯班出了一身冷汗,然而,當他再運施智光,第二次向對方少年臉上注視時,固然前狀依舊,妙在對方少年面頰印堂間,卻又隱現着幾分稚氣與未開的智靈。幾方中和那印象便難以統一歸納。這倒是他畢生僅見的一個人咧!

有了這番難以持平的衝突觀念,“黃履公”魯班便礙於出手,面色亦見深沉。

帶着三分驚異,七分沉着的語氣,他冷冷地注視着杜鐵池道:“這位道友法號怎麼稱,恕老夫眼生,一時難以認出。”

杜鐵池見對方忽然改變了語氣,便也以禮相待,當下雙手抱拳道:“在下杜鐵池,入道不久,只因一時不慎爲貴教門下所擒,幸而脫困。”微微一頓,他遂即介紹身邊的林杏兒道:“這位林杏兒姑娘,可憐她生魂被禁多年,如非我仗義搭救,尚不知還要受多少煉魂之苦,沉淪到何年月?百花教雖不是名門正派,亦應有其莊嚴正直一面,竟然縱容門下如此胡作非爲,閣下身爲百花教當事長老之人,對於這件事又將如何解釋?在下倒要洗耳恭聽了!”

話聲方住,即聽得一旁的“墨雲子”蓋空,一聲朗笑道:“說得好,老禿子,饒是你活了一大把子年歲,我看你怎麼佔這個理字?”

“黃履公”魯班冷笑一聲道:“百花教門下犯規之事,自有教主佟聖擔當,老夫等五人職不在此,小道友如以此見責,老夫實不便接受,倒是你二人擅入老夫禁地,壞我禁制,卻要還個公道,否則,哼哼!說不得要留下你二人,聽候佟道友發落了!”

杜鐵池看了一旁的“墨雲子”一眼,見他面現出微笑,彷彿沒事人兒一樣,一派置身事外的表情,反過來說,這亦正是鼓勵自己向對方出手的表情!心裡不禁暗自盤算着如何向對方出手。

就在他們彼此對答之際,只聽見那沙沙聲響,幾乎是已經迫近身邊。杜鐵池霍然發覺到,敢情身外那層淡藍色晶簾,在千百金蝗全力啃噬之下,越加地顯得其薄如紙,看起來簡直是吹彈可破。杜鐵池心裡不由大吃一驚!同時間,身邊卻響起了“墨雲子”蓋空的聲音道:“小友你還等什麼,非要我當面出手,你才肯施用懷中寶鏡不成!”

一言提醒夢中人!

杜鐵池原本也正自在盤算着,不知該施展什麼法寶才較合適,此刻被對方這麼一提,頓時心中領會,當下探手入懷,摸到了那面破月仙鏡!

也就在他手指方及觸到了那面“破月仙鏡”的一霎,眼前藍光閃得一閃,面前的藍色晶幕忽地消逝無蹤。

與此幾乎是同時之間,杜鐵池的手指已按在了鏡面上的按鈕之上。

前文曾經交待過,這面“破月仙鏡”上設有“紅、黃、藍、紫”四色按鈕,即爲控制無尚仙法“水、火、風、雷”之關鍵!

這時杜鐵池情急之下,不假思索地隨便一按,無巧不巧卻正好按在了顯示“火”威力的紅色按鈕之上。登時,只聽見身邊轟然大響了一聲,同時裡面前紅光大盛,大片紅光有如血海般地自鏡面上爆發而出,不偏不倚正好與當面飛來的萬點金蝗迎在了一塊,一片嗡嗡聲響中,冒起了大股黃煙,頓時把金蝗消滅了個乾淨。

“黃履公”魯班方見鏡上紅光的一霎,已識得厲害,大驚之下,手拍葫蘆,將所發出的異蟲金蝗收回,無奈對方來勢過於神速,只不過收回全數的三分之一,其他尚餘的三分之二連掉頭都來不及,被當前的火焰紅光迎個正着,全數燒爲飛灰!

原來這些看來通體金色的異蟲,乃是產自雲貴十萬大山地底深處的一種名喚“金蛭”類蝗而實非蝗類的異蟲,由於此類異蟲吸本地底元磁之力而生,平素即以地底盛產的金色礦砂石爲食,故而通體赤金,齒利如鋼。“黃履公”魯班無意間發現,如獲至寶,他久處地底,深知各類地底生物天性,這類“金蛭”經他收養後,日夕食以金砂不算,另外每隔時日,更遠走天郊,以生苗羣獸血肉以饗,復以人獸魂靈滲合以浴其靈,如此日久天長,經年累月下來,乃爲至猛至厲,無堅不摧!

“黃履公”魯班既然在上面花費了如此多心神,自是愛之如性命。

又以這類異蟲,自爲“黃履公”養成了生食肉血的劣習之後,早已食髓知味,一經放出非食對方血肉,絕不自回,這也正是此次被殲的主要原因。

且說“黃履公”魯班眼見着平素愛如性命的異蟲,竟然幾乎全數傾滅於對方舉手之間,當時真個痛穿心肺,然而眼前,簡直連給他傷心的機會都沒有。

但聽得頭頂上一陣呼呼聲,發自對方鏡面,那如雲似海的大片紅光已然迎面覆罩了過來。

雙方雖然還距離甚遠,“黃履公”魯班已然感覺出那種炙膚枯髓的爆烈奇熱。

魯班雖然出身異教,但畢竟修煉多年,見多識廣,方纔他初見杜鐵池手捫鏡面,因見對方鏡式古雅,狀如新月,彷彿從哪裡聽說過,爲某前輩仙人所有,不及細想,對方已然發難,這時一經接觸,感覺到鏡面紅光所散出的奇熱,頓時悟出了乃古仙人“破月神君”所留下的“破月三寶”之一的“破月仙鏡”!這一驚只把他嚇了個魂飛魄散,心裡念着不好,陡地一個倒折,施展出平生最傑出的“地遁”之術,化爲一陣黃煙,甫自向身側泥層一偎,頓時蹤影全無。

自然,若論“黃履公”魯班之功力,絕不致一上來就臨陣逃脫,只是他眼見對方法寶厲害,自己雖然並非不可抵擋,只是一來他此番臨陣,事先並無準備,有幾件厲害法寶俱都不在身邊,二來他眼見杜鐵池一個少年一出手之間,已是如此可觀,大敵“墨雲子”尚在一旁壁觀,必要時定然出手向自己發難,自己雖已發出呼救信號,奈何尚不見同伴來到,如此耗下去吃虧當然是自己。有了以上兩番見識,“黃履公”魯班才興起轉移陣地的念頭。

這一手,倒是在場各人都不曾料到。

“黃履公”魯班爲海內外最精地底之術之兩名健者之一(另一人是南極的“青石君”),自然精於各式地遁之術,以眼前化煙行身法而論,只怕當今天下還找不到第二個人!

“墨雲子”蓋空一聲大笑道:“老禿子你還想跑麼?”大袖拂處,已先幻爲大片黑雲,緊躡着“黃履公”魯班之後疾追而逝。

杜鐵池本能地亦發動劍遁,配合着手持的寶劍,連同身旁的林杏兒,一同向外遁出。

這番追逐之勢,倒也個別。

就在杜鐵池手上鏡光,江海倒瀉地追逐之下,“黃履公”魯班所幻化的那陣黃煙已然向地面升起。

於是追逐的現場乃由地下而移向地面空中。“黃履公”魯班身形一經遁出,即化爲大片黃光騰空直起,緊接着的卻是杜鐵池與林杏兒兩道劍光,至於走在前面的“墨雲子”蓋空,卻反倒沒有看見他的蹤影。

杜鐵池手持“破月仙鏡”,鏡上紅光暴長百數十丈,看上去簡直像是一條大火龍,疾若電光星馳地緊躡着“黃履公”魯班窮追不捨。魯班想是自忖難以逃開,加上心中的一腔憤恨,絕計不再逃奔。

面前巧逢一座石峰,魯班認得乃是“百花教”教主佟聖平素練功的五座石府之一,正可以此與對方對壘,不愁佟聖裝聾作啞,不出面應敵。

“黃履公”魯班心中一經念及,頓時化爲旋光一縷,往峰上墜去。

杜鐵池手中鏡光幾自爆瀉如虹,陡地化爲大片火海,沒頭戴頂地直向“黃履公”魯班頭上壓下去,他與林杏兒於此同時,也雙雙墜落峰上。

前落的“黃履公”魯班早已憤怒難忍,身子一經下落,嘴裡怒叱一聲,倏地回身現掌,自其掌心裡發出了大片黃光,由下面上猛兜過去,乃與空中鏡光迎在了一團,一時風聚雲涌般地推拖一團!

“黃履公”因知對方厲害,自己幾件厲害的法寶,又不在身上,無奈情急之下,這才施展出他苦練經年“本命離合神光”,拼着耗損一些元氣,先抵擋一陣再說。無奈對方“破月仙鏡”所出鏡光實在難以匹敵,雙方乍一接觸,“黃履公”即覺出一陣心血翻涌,大有難以匹敵之勢,然而眼前情勢卻又萬不容他臨陣退縮,只得拼死苦撐下去。

空中紅黃兩色光海略一推拉,耳聽得陣陣焦爆嗤啦之聲,發自“黃履公”手掌的黃色光海,立刻消滅了不少。可笑“黃履公”一世魔君,向來是目高於頂,一般同道只聞其名,已爲其威勢所震,像今日此刻所遭受的這般窘態,老實說確是前所未見。面對着一天火海,他所發出的“本命離合神光”實已難與匹敵,驚怒急嚇之下,一張鬍子臉變成了豬肝顏色,黃豆大小的汗珠,一顆顆由他臉上涔涔落下,觀諸眼前景像,無疑是危險到了極點!

忽然,一聲陰森的冷笑傳自石峰,緊接着自石峰頂兒尖上,匹練似地暴射出一道白光。

這道白光一經射出,頓時暴長數十倍,神龍戲空般地一個急速盤轉,已把空中大片火海盤繞其中。緊接着面前石峰正壁,忽然敞開了兩扇石門。

這番情景,倒是杜鐵池未曾料及,不禁吃了一驚。於此同時,自從石峰頂上暴射出那道白光與鏡光乍一遭遇之後,他手中所持有的寶鏡,忽然就像猝加了千斤的巨大力道,簡直難以把持。

其實杜鐵池手中破月仙鏡,堪稱妙用無窮,法力至廣,只因他新得至寶尚還不夠熟練,纔會臨急失策。這時他在猝然所遭遇的巨大力道之下,手中寶鏡簡直難以把持,眼看着即將脫手跌落,倒是林杏兒旁觀者清,忽然伸手,在鏡面上另一藍色按鈕上按了一下。

登時間大片藍光由鏡面上暴伸而出,先發的紅色光海便長鯨吸水般地閃回不見了。代之而起的大片藍光,浩浩蕩蕩呈現當空,有如一天碧海,其聲勢較諸先時紅色焰海,又是另一番景像,給人以無限冰寒之感。

說也奇怪,就在杜鐵池手中鏡光由紅轉藍的一望間,那道由石峰頂巔所發出的白光驀地暴縮而回,緊接着一大片五色霞光由峰內興起,猶如一扇極大的垂掛在敞開的石門正前。

前文曾交待過,杜鐵池手中仙鏡的四色按鈕乃分別具有“水、火、風、雷’,四種不同的效果。這一次藍色按鈕所顯示的藍色光海,正是作用在水,那一望無際的藍色波光不啻正是一片汪洋大海。

面臨着一片汪洋大海的傾覆,哪一個又能無動於衷?然而對面現身的敵人,卻表現出出奇的鎮定。

先前,就在石峰正壁敞開的兩扇石門之後,耳聽得一陣錚琮琴瑟聲響,接着即有兩行身着白色閃光長衣少年男女,向分左右姍姍自內步出。這兩列白衣少年男女,看上去約莫在二十左右,生得異常俊秀,每人非但所着衣式色澤一致,即連模樣兒看上也相差不多。

左男右女。

男的每人頭上都戴着一頂高纓方冠,卻在各冠正前方有一枚孩兒紅的寶石結子,各人背後都斜佩着一口無鞘長劍,劍衣純白,看過去整齊劃一,稱得上一塵不染。

另一面的少女,各着白色短衣裙,裙短僅及遮股,一個個**着白潤光潔的一雙玉腿,粉面朱脣,無不俊俏可人。

各人背後亦都斜插有一口黛綠長穗寬鞘的短刀,尤其俏麗的卻是鬢邊斜插的那朵嫣紅玫瑰,人面花色相互媲美,極盡妍豔之姿色。

數一數男女兩列,各爲十四之數,二十八名弟子分左右步出,氣派頓時顯現出嚴肅和莊嚴之一面。

男女兩列弟子一經步出,即呈八字形左右雁翅分開,緊接着一片五彩雲霧,拱托着一面鋪有金色長毛皮褥的坐榻冉冉而出。

那金絲皮褥坐榻上,盤膝跌坐着一個長眉出鬢,面如冠玉,看上去不過三十六七,長身玉立的中年丰姿秀士!

這秀士一身金色長衣,其上鈕釦一粒粒光彩奪目,紅光閃爍,顯然爲價值不貲的貴重寶石所鑄成。只見他盤坐玉榻,面色平和,然而看上去卻是不怒而威。

他留有一頭黑色長髮,其長几可及腰,卻由後面反甩前肩,在長髮上加有一枚金箍,看上去金光閃閃十分奪目!

若是論及容貌,秀士實在可以當得上“貌比潘安”,只是卻給人一種不正經的感覺,尤其是他那雙光華閃爍的眸子,似乎內蘊着一種邪祟,一種神秘的力量,同樣給人以“不敢逼視”的感觸。

那片五色霞光,即由秀土玉榻前面的一個三足小鼎中放出,居然能抵擋得住杜鐵池破月鏡光,當知其非比尋常了。

杜鐵池乍見對方這種排場,已知其身份絕非尋常。林杏兒卻在一邊低聲囑咐道:“恩兄千萬留心,這個人就是百花教主佟聖。”

在杜鐵池感覺裡,百花教主得道千年,必然是一個容貌十分蒼老的人物,卻沒有想到從外形上看不過是三十幾歲的人,實在有點出乎意外。

一旁的“黃履公”魯班見佟教主親出迎戰,心裡總算一塊石頭落地。

百花教主佟聖那雙細長含有邪光的眼睛,略略在杜鐵池林杏兒身上看了幾眼,臉上立時顯現出十分驚詫的表情,微微額首,卻把目光轉向座前一個身着虎皮,皮膚黝黑,身材矮短的大頭少年。

杜、林二人只顧了打量佟聖,倒是疏忽了他身邊的這個人。

只見這少年,雖然看上去歲數不過二十出頭,只是那副長相卻實在叫人不敢恭維,身高不足四咫,足似巴斗,大頭,身着虎皮短衣褲,**的雙腿兩膊之上,俱都生滿了黑色,再看他面相,凸目橫眉,塌鼻闊口,卻在左右雙肩上,每邊活生生地咬着一個猙獰可怖的骷髏頭骨,背後十字形交插着一雙烏黑的“方天戟”,足下是一雙多耳麻鞋。

這樣的一個人,偏偏站立在十分俊秀的教主跟前,越加地形成了強烈對比。

虎皮少年在佟聖目光注視的一霎,頓時有所領悟,當下大大踏前一步,目光注視向杜鐵池道:“教主有令,足下來到百花谷,焉敢如此猖狂?令你快快收起鏡光纔好對答說話!”

少年形貌雖是醜陋如此,只是吐字發音卻十分清晰,聲若洪鐘,每一音階都震人心魄。

杜鐵池心知憑自己目前功力,即使身懷至寶,要想與眼前這位魔道數一數二的高手相教,畢竟還差太遠,倒不如先揠下兵戈,先禮後兵,聽聽他如何發落。

這麼一想,遂即冷笑一聲,大聲道:“在下遵命!”手指按動鍵鈕,一晃寶鏡,那浩渤碧藍波光,頓時長鯨吸水般地自當空收回,不過是閃得一閃後,頓時無形。

與其同時,對方發自那三足小鼎之內的五彩霞光,也同時收回無影。

百花教主佟聖臉上帶出一種不屑的神態,冷冷一笑,目光重複視向座前大頭少年,雙方目光一經接觸,後者似乎立刻即有所體會。

“教主有令!”大頭少年高聲向杜、林二人道:“你二人自報身世,以及來此目的,如有半字虛假,叫你們形神俱滅!”

一旁的“黃履公”魯班因是過來人,又已經和“崑崙七子”中的“墨雲子”蓋空有所接觸,聆聽之下,迫不及待地正想將對方身世托出,可剛要開口,卻爲佟聖動作止住。

虎皮大頭少年即轉向“黃履公”魯班面前,抱拳見禮,宏聲道:“教主傳話,請黃幡主暫歸所屬,不可擅離職守,否則若有失守,幡主卻要自行交待。”

“黃履公”魯班一張臉氣得通紅,待有所言,只是他深知佟聖個性,彼此雖系多年深交,意氣上卻總是得格外容忍,否則便難共處。這時聆聽之下,也只得暫時告退,悵恨地嘆息了一聲,大袖揮處,黃光一閃無蹤!

虎皮大頭少年這才轉視向杜鐵池道:“你二人可曾聽見?還不據實招來!”

杜鐵池見對方大頭少年口氣託大,心中早已不憤,那百花教主佟聖明明自己有嘴,卻不開口,反令身邊人代爲傳言,一副目無餘子形樣,更令人難以忍受。無奈自己,到底入門尚淺,前生功力尚未恢復。

雖然出身名門正派,在功力未恢復之前,尚在靠人維持,尤其不便樹此大敵,況乎對方修爲有年,即以吳仙子桑真人這等成名仙俠而論,見了他尚且要執後輩之禮,自己焉能一上來便有所放肆。這麼一想,杜鐵池便不得不壓制着心裡的怒火,先向對方執後輩之禮了!

當時上前一步,躬身一拜,抱拳道:“在下杜鐵池,乃七修門下弟子,一時不慎,無故爲貴門方紅所擒。”

然後微微一頓,轉指面前的林杏兒道:“這位林杏兒姑娘,亦是被貴門手下方紅所擒,可憐她肉身與魂魄分隔,那個方紅竟然用她生魂來祭煉妖幡,一時湊巧爲我所救,一切還要請教主作主。”

這番話,杜鐵池自以爲已說得極爲婉轉,但聽在佟聖耳中仍十分刺耳。

只杜鐵池那一句“七修門下”的話,卻使他十分在意,等到杜鐵池說完之後,他才轉向身邊大頭少年。彼此目光互視片刻,大頭少年即似已全然領會其意,遂即轉身怒目視向杜鐵池!

“教主對足下所說,不能盡信,還要請足下解說清楚。”

杜鐵池欠身道:“洗耳恭聽。”

大頭少年怒聲道:“七修真人與教主曾有數面之緣,據教主所知,真人早已飛昇,身後並無門人,足下何以竟說是七修門下?還不據實以告。”

杜鐵池冷笑道:“七修真人確是在下先師,三世因果豈能冒稱?信不信由你,這件事無關宏旨,倒是貴教主如何發落在下,還要請說個明白。”

大頭少年回過身來,正與佟聖目光相迎,他立刻有所領會,轉向杜鐵池道:“足下出身是否七修門下,教主必要查個清楚!教主有令,請足下上前到教主榻前答話。”

說罷,這大頭少年即向一旁閃身讓開。

杜鐵池心裡一動,暗忖:此舉有些怪異,莫非這個百花教主還要向自己施什麼陰謀暗算不成?轉念再想,卻又無此必要!當下他不及多想,遂即抱拳說道:“遵命!”

從容向佟聖盤膝之玉榻前走過去。

雙方相距若數尺距離,杜鐵池還不及站定,忽然就覺出心神一震,發覺到玉榻上的佟聖,那雙眸子睜得異常的大,自己身上於此一刻,亦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受,這種感受,使他突然憶起當日在七修洞府,第一次見到徐雷時,徐雷爲圖瞭解自己身世,當時曾以其本身的命光向自己透視片刻,那種感覺,正與此刻相似。

不過是極爲短暫的一霎,杜鐵池即又恢復正常。

玉榻上的百花教主佟聖,似乎在此開目之間,已把對方身世察了個清楚,那雙睜得又圓又大的眼睛,遂即合攏,臉上神色明顯地現出驚詫。鼻子裡輕輕地哼了一聲。

這位自視極高的魔教魁首那雙眸子又視向身旁大頭少年,後者似乎在他每一次的注視裡都能盡領先機。

頓時他跨前一步,注目着杜鐵池道:“教主說,你的確是七修真人道統傳人,此刻你功力尚未恢復,但日後前途,未可限量!”

杜鐵池苦笑了一下,答道:“多承謬賞!”大頭少年這一霎目光頻頻與佟聖有所接觸,後者似乎有很多話傳播過去。立刻,大頭少年充滿了激動!

“教主說,他與令師淵源頗深,看在這一層面上,對你方纔之莽撞,可以不必深究。”

杜鐵池冷冷地道:“多謝之至!”

大頭少年道:“非但如此,教主的意思是,他身邊姬妾衆多,難免疏於教導,有關方姓小妾開罪閣下之事,他是絕不會護短。這件事,他立刻就會作一個了斷,以表示教主生平絕不護短,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杜鐵池沒想到對方竟然會有此表示,倒也算是難得,心裡不禁又想到,照方纔方紅行動,分明已經逃去多時,此刻料必早已逃出魔宮。

這方紅雖說是淫蕩成性,多行不義,但也並非罪不可赦,相信她受此教訓後,必然有所改過,杜鐵池本意倒也並非非要眼看着置其死地纔算甘心。

眼前佟聖既然有此表示,杜鐵池也就不爲已甚,心裡暗自奇怪,因爲徐雷嘴裡的佟聖,似乎並非是這麼好說話的人。

大頭少年說完了這幾句話,立時轉向那兩列弟子,高聲宣道:“教主有令,褚明、范文同二弟子上前聽令!”

站在最前面的兩名高冠少年白衣弟子,頓時上前抱拳躬身道:“弟子在!”

大頭少年高聲宣道:“教主有令,方姓小妾頑劣不馴,有損教譽,着令你二人立刻拿下押來處置。”

二少年立刻高喧一聲“遵命”,足頓處,化爲兩道經天碧光,閃了閃,遂即無蹤。

這麼一來杜鐵池倒也無話可說,心裡正自盤算着如何開口向對方詢問杏兒父親的下落—

—這件事照說與自己沒有相干,但是既然知道了,又與杏兒有此一段避遁的機緣,站在俠義的立場,似乎不能不問,只是以自己眼前的立場,誠所謂“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裡還有資格管這個閒事。

他心裡正自盤算着如何開口的當兒,那個大頭少年,卻已向林杏兒大聲發言道:“你可是崆峒教主林三官的女兒林杏兒麼?”

杜鐵池倒沒想到對方竟然會主動向杏兒提起,倒要聽聽他說些什麼了。

林杏兒自一見百花教主,心裡即觸及父仇,只是一來自己功力淺薄,生死未卜,二來父親林三官尚在對方控制之中,自是不敢有所異動。

這時,她乍聽對方呼出自己姓名,不覺一驚,當下上前一步道:“難女正是。”

大頭虎皮少年道:“教主方纔已運玄功,默察你的遭遇,對你的不幸,十分同情,將有一份厚賜,補償你所受的靈肉傷害……”

說話時即見玉榻上的“百花教主”佟聖輕輕舉了一下右手,他手上持握着一柄短短的玉杖。杖質純綠,分明是上好翠玉所制。

隨着佟聖的這個動作,即有一片五色祥雲自其座榻上冉冉升起。那片五色祥雲不過僅有桌面般大小,雲上託有一面朱漆托盤,盤子裡置有長劍一口,另有一個看似緞質的錦囊,裡面鼓膨膨的裝有許多物什。

這些東西在那片五色祥雲的拱托之下,冉冉地飛到了林杏兒面前定位。林杏兒手已伸出,卻又臨時收了回來。

大頭少年宏聲說道:“教主厚賜,還不收下上前謝過!”

林杏兒忽然落下眼淚,倏地轉向側前方百花教主樽前跪下叩頭道:“多謝教主厚賜,只是難女卻不敢收受,還請教主作主。”

百花教主佟聖臉上興起了一片薄怒,目光視向大頭少年。

大頭少年立刻道:“教主對你已是破格恩典,難道你還有什麼額外要求麼。”

林杏兒叩了個頭,熱淚簌簌地道:“教主厚賜,原不敢不受,只是難女之父如今被押在‘太歲峰’下,懇請教主念在昔年與我父原是至交好友的份上,免去我父親日受地火焚燒煉魂之苦,放他自由,教主這麼做,也算是爲自己積下善功。

玉榻上的百花教主在她說及一半時,早已怒形於面,勉強聽到這裡,已是怒不可遏,連連怒視着面前的大頭虎皮少年。

後者不敢抗拒,頓時向着林杏兒怒叱一聲道:“住口!”

這聲喝叱,當真是氣足聲洪,聽在林杏兒耳中,真有油槌貫頂之威,嚇得她登時中止住未完的話。

大頭少年厲聲道:“教主令你不許再提林三官之事,你父林三官罔顧道義,罪大惡極,教主沒有立刻毀其形神已是無上恩典,這事教主自有處置,不容你再多說,教主令你拜受賞賜之後,快快離開!”

說時,大頭少年伸手當空一抓,光華乍然閃得一閃,他手上已多了一張黃紙符咒,其上好像滿是寫滿蝌蚪形體的字跡,若隱若現十分古怪。

大頭少年手持靈符大聲說道:“這張靈符乃是教主破格賞賜與你,有此一符,你便即可自由進出,不受教內諸多禁制所限,還不領賜謝恩速去!”

邊說,乃將手上符咒向着杏兒一揚,一道青霞閃過,直襲向杏兒全身,一閃而逝!

林杏兒只覺得身上爲之一冷,已與那道靈符合而爲一。

眼前情形,已不容她不去,她深知百花教主佟聖之剛愎自用,眼前如不見好就收,說不定自己也休想離開,對於杜鐵池她固然是鴻恩待報,亦有說不出的難捨之情,只是觀諸各情,自己在這裡恐怕非但幫不上他什麼忙,怕是還要拖累與他,倒不如識趣先行遁去,今後再待機求他設法營救自己父親便了!

思念之間,那片五色祥雲又自緩緩移向面前!

大頭少年再一次喝叱道:“還不收下教主恩賜快走!”

林杏兒心中其實對佟聖懷有無比仇恨,自不肯接受他的賞賜,當下緊緊地咬着牙道:

“無功不受賜,這些東西難女用它不着,教主還是自己收回去吧!”

說罷卻轉向杜鐵池冉冉下拜道:“恩兄對我的大恩,沒齒不忘,後會有期,就此向恩兄先拜別了!”

一邊說時,熱淚簌簌而下!

杜鐵池正想留她慢走一步,與自己同行,不意杏兒叩了個頭,不及站起,已化成一道紅光,倏地射空直起,瞬即無跡。

杜鐵池不意她走得如此倉促,心裡原本還有好些話要交待她,即使有關她父親林三官被佟聖困押事,自己也未敢置身事外,這一些只有放在心裡,今後再見機行事了。

大頭少年目送着林杏兒離開之後,遂即轉向杜鐵池道:“教主因與足下師門頗有淵源,對於足下這一次所遭意外,甚感遺憾,所以特別留足下在敝教小住數日,略盡地主之誼,以表歉意!”

杜鐵池心裡一怔,忙自搖頭道:“多謝教主好意,在下尚有要事,不便久留,這就告辭了。”

說罷,他正待上前向佟聖告退,忽然空中青光閃得一閃,只見先時離開的範褚二弟子已押着方紅現身眼前。

杜鐵池以爲方紅已然離開,卻沒有想到依然還是逃不開佟聖之手,仍然被追住押了回來。

只見方紅一副垂頭喪氣模樣,全身上下,除了那張面容仍稱姣好之外,其他別處,已是一片血肉模糊,顯然是方纔爲林杏兒救命三招之一的“百花獻蕊”所傷。只見她雙手倒剪,繫着一根銀光閃爍的光鏈,鏈子的一頭持在那個叫“褚明”的弟子手裡!

這個叫褚明的弟子,看過去還沒什麼,只是那個叫范文同的弟子,一條左臂卻是染滿了鮮血,一副痛苦的表情。

“九尾金蜂”方紅似乎已猜知此番被押回的命運,乍見佟聖早已哭成了淚人兒,不俟佟聖宣召先行自己搶前一步。拜倒佟聖榻前,一時泣不成聲。

“妾身方紅參見教主,請念在妾身多年早晚侍候教主的份上,格外開恩,赦免死罪,來生犬馬必報教主的大恩大德!”

她模樣兒早已十分悽慘,再一哭泣做作,更見可憐,無如榻上的佟聖顯然是鐵石心腸,自方紅現身之始,似乎連正眼也不曾看她一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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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紅哀求之後,兀自不停地頻頻磕頭不已,奈何她那位“良人”根本就無動於衷,卻把一雙眸子轉向派去的褚範兩名弟子身上。 Www⊕ t tkan⊕ ¢Ο

二名弟子也繼方紅之後,各自上前見禮。大頭少年承示,向二弟子詢問經過。

受傷的弟子范文同叩頭道:“弟子二人奉令捉拿方姨娘,其時方姨娘已爲第九關隘的周師敘所擒,周師叔因不明經過,差一點放她逃生,如不是弟子等趕到,只怕她已經逃了。”

大頭少年哼了一聲道:“你左臂怎麼了?”

范文同道:“爲方姨娘‘陰雷’所傷,已敷上教主所贈的‘斷玉合珠膏’,想必無慮。”

大頭少年點點頭道:“你二人暫且退下。”

二弟子答應一聲,向着玉榻上的佟聖叩了個頭,仍回原處站好。

玉榻上的佟聖眸子直直地逼視大頭少年,後者立時有所領悟,先是面色一震,繼而轉向跪地哭泣的方紅。

“九尾金蜂”方紅終算是侍奉佟聖多年,對於佟聖的爲人知悉得再清楚不過,即使是對方與大頭少年那種神秘的“目語”,方紅也頗能領悟,甚至於在多年以前,有一個時候,她亦曾充當過類似今天大頭少年這個角色。

是以,在佟聖目注大頭少年,傳送心意的一霎,方紅立刻有所領悟,不禁大吃了一驚,一時花容失色:“不——教主——不——你不能對我下這個毒手……不……”

一面說,她更頻頻叩頭不已!

大頭少年回頭看了佟聖一眼,面現秋霜地視向方紅道:“方姨娘,教主的法令你應該是知道的,多說沒有用,你就領法吧。”一面說時,右手平伸,向着方紅指了一指,即有一線白光,疾如閃電般直向方紅身上飛去。

方紅早已料到了有此一手。她既有逃去之心,自然全身上下披掛齊全,又以當年佟聖對她疼愛,送了她不少本門至寶,這時性命相關,情急之下,也只有持以出手。當下左肩輕晃,先自飛出了一幢三角形的帳形藍光,將她全身緊緊罩住,緊接着左手倏伸,發出了劍光,與空中大頭少年所出白光糾纏在了一塊。

大頭少年見狀一怔,登時大怒,他已然領受了佟聖命令,自是無所忌諱。

當下忽叱一聲道:“好個賤人,你還敢違抗教主的法令不成!”

一面說時,右手中指微微彎曲着向外一彈,射出了一點火星。敢情這大頭少年,是佟聖身前最最得力的掌門弟子,姓屠名剛,佟聖早年在雲貴還未曾出道以前,即收其在門下效力,算來從師已有數百年之久,早已盡得佟聖真傳,名份上他雖是佟聖掌門弟子,事實上這百花教上上下下,對他無不敬畏,因其爲人剛直,更不近女色,生性“嫉惡如仇”,乃有“辣手鐵漢”之稱。

說來這“辣手鐵漢”屠剛,與百花教主佟聖之間,乃有一段很長的素緣,否則以屠剛之正直爲人,這百花教上上下下鮮有其看得順眼之人,又豈能苟留師事佟聖如此之久?

“辣手鐵漢”屠剛平素對教主佟聖這幾個身邊豔妾侍姬,早有嫌惡,只是礙於與佟聖師生之誼不便發作罷了。

今日湊巧遇見了這個機會,他焉能輕易對方紅善罷干休,那一點彈自中指指尖的星星之火,其實正是他潛習經年的“命火”!平素絕不輕用,如非立意要制對方於死命,也萬萬不會如此施展!

“九尾金蜂”方紅乍見之下,由不住大吃一驚,倏地發出了一聲尖叫,自地面霍地頓足而起,奈何仍然是慢了一步,卻是那點星星之火迎在了頭頂藍色帳光之上,先是強光乍然閃了一閃,緊接着發出了驚天動地般的一聲霹靂。

眼看着方紅那幢護身的藍色帳光,在這爆炸聲裡炸爲千萬道遊散飛絲,其內的方紅自然難以倖免,頓時血肉橫飛,被炸成了粉碎。

這番目睹,只嚇得杜鐵池目瞪口呆,他倒是沒有想到,方紅竟然會死得如此悽慘。

就在方紅肉身方自被炸得血肉橫飛的一霎間,一幢血光,簇涌着看似方紅的元神———

個通體如血的小人,驀地衝霄直起。

大頭少年怒叱一聲:“哪裡走!”

他顯然得有師命,對於方紅元神亦不肯輕易放過,當下手指處,先見一線白光,矯若靈蛇般地射空直起,風掣電馳般直循着方紅元神追去。

杜鐵池眼看着對方這種慘厲的趕盡殺絕的手段,心裡殊爲不忍,心念微動,那口“七修仙劍”已匹練般劃空直起,就空一掃,已攔住了大頭少年所發出的那線白光。

就只是這麼一霎間的耽誤,卻已與方紅元神留下了無限生機,帶着一聲尖銳的長叫,方紅這個元神所幻化的紅色血影,箭矢也似地衝霄直起,一徑向着西天電閃而逝。

大頭少年虎目圓睜,重重地頓了一下足,猛地轉臉怒視杜鐵池,後者已然揚手,收回了飛劍。

“上天有好生之德。”杜鐵池目注着對方,道:“就給她一個再世爲人的機會吧!”

大頭少年屠剛原本忿怒的臉上,忽然綻開了一絲牽強的笑容:

“說得好,既是足下討情,也就饒過她就是。”

一面說時,他目光轉向盤坐在玉榻之上的佟聖,後者臉上卻顯然留有忿意,連連向屠剛有所示意。

屠剛遂轉向杜鐵池道:“教主說,足下不該插手管這件事,這個賤人元神不死,對本門今後留有無比後患,這個責任,日後只怕與足下脫不了關係了!”

杜鐵池冷冷一笑道:“貴門處置罪犯,本來是用不着我這外人多事,只是這件事卻是因我而起的,就不得不向貴教主討上一個情面,以後的事如與在下有關,在下自然脫不了關係!”

屠剛點點頭道:“很好,既然有足下這句話,我們就放心了!”

杜鐵池抱拳躬身道:“在下這就告辭了。”

大頭少年一笑,搖頭道:“家師有意要足下在此作客數日,這時只怕還不便離開。”

杜鐵池長眉一挑,忿聲道:“這是什麼話,難道在下的行動,也要令師批准不成!”

“那倒也不是。”

大頭少年臉色微窘地道:“教主只是仰慕七修門中的道統,難得足下來此,機會難得,有意向足下探討一下。”

杜鐵池心中一怔,目光轉向百花教主,只見對方一雙炯炯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正盯着自己,表情十分嚴肅。他心裡不禁動了一動,想到昔日“玉樹真人”桑羽所說,七修道統乃是當今天下名門正戶中最具權威的金仙道統,無論正邪各門,無不心存覬覦,桑真人與徐雷曾再三告誡自己,不可輕易對任何人談起,想不到他一時不察,竟然會自露了口風,引起了“百花教主”佟聖這個老魔的非份之想。

原來仙道之業所謂的“四九”天劫,不出數年即至,正邪各門中,無不引爲生死存亡的一大考驗。

這是一次天道的考驗,必須德業並進心地善良者,方有望通過,否則必將依靠本身之功力或藉助法力極高之友朋協助,再加以天地間之至寶仙器,纔可望僥倖通過。

“百花教主”佟聖平素爲人,雖不曾犯有大惡,卻是去善甚遠,再者他所習之道統,更是旁門左派,雖然爲抵禦天劫,已練就了幾樣厲害御法,到底不敢存有全勝之念,只是以他當今之輩份與爲人,更不願求助於人。

一些正派人士因惡其目高於頂,誰也不願自動上門與他論交,佟聖外表雖作出一副強者不懼的表情,其實內心卻無日不引以爲憂,即以他私押“崆峒教主”林三官於“太歲峰”下一事而論,其意亦無非是逼迫他交出所練之“冰魄化身”用以抵抗天劫,無如林三官拼着性命不要,亦不肯將化身交出,佟聖爲此用盡心機,頗感苦惱之至。

現在,他忽然悉知杜鐵池竟是“七修”門下弟子,妙在他三世輪迴,雖然已盡得該門道統真傳,卻在於本世入門方淺,功力並未恢復,對於佟聖來說,實在是不可多得的良機。

原來佟聖用心,是想將杜鐵池軟困教內,然後再設法迫他把七修道統中若干精華道出,那麼以佟聖如今功力,自不難於在很短時日之內參會貫通,如此一來,不但可持此以抵擋未來之天劫,更可用以轉進金丹大道,自是最爲理想之事。

杜鐵池雖然入門日淺,但這些日子以來,智靈漸開,前生道力亦在將復未復之際,百花教主佟聖的用心,他雖自然很易猜出,何況大頭少年屠剛自己也已道出,自無不明之理。

大頭少年屠剛見他久思不言,遂即冷冷地道:“教主有心納容,我看足下還是稍安勿躁,暫時在敝教住下的好。”

微笑了一下,他接着道:“只要足下有心與教主合作,雙方都必將獲利……杜道友,你可明白我的意思麼?”

杜鐵池冷冷一笑,道:“多謝你的好意,請轉知令師,我決心離開,這就告辭了!”

說罷肩頭一晃,化爲一道白光,沖霄直起,奈何此舉早已在百花教主佟聖算計之中。

就在杜鐵池身形方自騰起空中的一霎,玉榻上的佟聖陡地眸子一張,手中玉杖霍地向空中舉了一舉。且聽得空中震天價般地響了一聲霹靂,十數枚斗大的火球,自四面八方一齊滾落直下,剎時紛紛爆炸開來,聲勢之驚人,簡直無與倫比!

杜鐵池身子才起一半,遭遇到如此猛烈的當頭迎擊,猝然被震得直摔了下來,所幸那口護體的仙劍非比尋常,否則只此一震之下,怕不非死即傷。儘管如此,杜鐵池一跤跌倒塵埃,只覺得三魂出魄,七竅生煙,久久也站不起來。

緊接着面前人影連閃,二十四名白衣勁裝的少年男女弟子,已列陣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