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着血的魚腸劍正握在落雁門門主、歐陽連城獨女、江湖上人稱‘笑面如花’歐陽紫的手上,一身紫衣的歐陽紫的身後跟着落雁門的左右護法李鳳來和齊昊,再後邊三名丐幫弟子提着棍棒亦步亦趨地遠遠地跟着,其中最前面的一個絡腮鬍子色厲內荏地喊道:“妖女!殺了我丐幫中人還想走,留下命來!”
殺了人的歐陽紫似乎沒有聽到,她正在對着筱矝笑,嫣然一笑,筱矝一張清冷的臉上泛出一絲極不自然的微笑,然而筱矝的笑容瞬間凝結,同時凝結的還有歐陽紫的笑容,歐陽紫陡然間身形倒飛,魚腸劍的青紅光芒在夜空中旋起三道瑰麗,人又笑着回到了筱矝的面前,而她的身後同時響起三聲慘叫,三名‘哐當’倒在地上的丐幫弟子咽喉處正在汩汩向外冒血。
頓時有人驚聲、大聲、慘聲叫道:“殺人了!”“殺人了!”“了不得了,丐幫的人被殺了!”
歐陽紫已經開口道:“筱矝姑娘好!,我外公他老人家說他很想念你!”
筱矝臉色微變,忙道:“我知道了,師傅交代的任務還沒有完成,一旦此間事了,我一定會及時向他老人家彙報的。”
歐陽紫語氣頗爲曖昧,道:“師傅他老人家最近好像不高興,”說着雙手背後,俊俏的身形一轉,背對筱矝低頭道慢條斯理道:“好像有人欺騙了外公!”說至外公兩個字時,歐陽紫身形陡轉,一雙眼冷冷地看着筱矝此刻已是略顯慌張的眼。
筱矝自是知道自己說予師傅的那《九天玄功》暗藏在《道德經》一百八十二個字中的謊言遲早會被揭穿,只是這時由歐陽紫的嘴裡說出來竟是她始料所不及的,畢竟由師傅當面質問她,她還可以憑藉師傅對她的疼愛撒撒嬌,但是現在站在她面前的是歐陽紫。筱矝臉色再變,不退反進道:“歐陽姑娘的意思聽起來好像是我欺騙了師傅?”
歐陽紫咯咯笑道:“是你自己說的我沒有說!”
筱矝本來就不善於撒謊,之前迫於保護任飄萍胡亂言語搪塞李奔雷,現在似是詞窮,轉身看向秦淮河,道:“你待怎樣?”
歐陽紫忽然倚在文德橋的護欄上,一攏耳旁秀髮,道:“今夜很美,不是嗎?”
筱矝不知爲何歐陽紫說出這樣的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沒有做聲,歐陽紫忽然低聲問道:“你在等他?!”
筱矝驀然擡頭看向歐陽紫,復又看向緩緩流動的秦淮水,既不點頭也不搖頭。歐陽紫忽然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眼底突然涌出無限朦朧的悲傷,像極眼前無聲流動的秦淮水,楚楚動人的令人憐惜。
歐陽紫現在已經知道了樸雲進就是自己的師傅龍門老人,更是知道那捨得和尚親手所寫的屠殺她全家的花名冊上最後的三個字——樸雲進!而這冊子竟是龍門老人親手交給她的,而且是在獲悉她已經知道這個秘密的情況下給她的,她忽然又想到了任飄萍,她現在真的希望歐陽迦存說的是真的,那個歐陽連城的獨女已經死了,那麼她便可以和任飄萍在一起,可是她若不是歐陽紫,那麼她又是誰呢……
落雁門的左右護法立在文德橋的南頭,而唐飛站在北頭,燕無雙和唐靈還在默默地注視着眼前的一切,可是那‘風雅頌’二樓的‘雅閣’臨河的窗前現在站着一個金袍人。
歐陽紫望着眼前秦淮兩岸的春光旖旎夜夜笙歌的金粉樓臺,忽然想起了自己和任飄萍一起走過中衛城的那條同樣景緻的街道,不禁輕吟:“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筱矝低頭,心中已是吟道任飄萍爲他們相遇所做的那首《減字木蘭花》:“心橋如虹,雨逝月落終不悔。劃破夕陽,坊中幽香隨風漫。……”
……
遊船方過九龍橋,直向西,自東水關進入南京城,眼前燈火通明,大紅的燈籠一個接着一個照亮了整個秦淮河兩岸。任飄萍的心中已是浮現出文德橋的樣子,還有那文德橋上的筱矝,心中也是吟道那首《減字木蘭花》:“平生冷暖,今夜橋上遇筱矜。秦淮煙雨,多少酒色成新愁。”
這時歐陽尚晴似是童心大發,右手撩起一一串串水珠,又一攏頭髮,驚道:“我的髮簪?髮簪不見了!”說着一推任飄萍,道:“我的髮簪,快幫我找找!”任飄萍聞言道:“是那個孔雀狀的翡翠髮簪?”藉着船上的燈火正在彎腰四處查找的歐陽尚晴忽然一愣,緩緩擡起頭,看了一眼任飄萍,眼中已是無法止住的傷悲,任飄萍似乎也很受傷,轉臉看向船的另一側。只因爲二人心中泛起同樣的一個人來——歐陽小蝶,因爲歐陽小蝶有着同樣的一支淡綠色的孔雀狀的髮簪。
良久,船緩行,任飄萍終於回頭,笑,歐陽尚晴同樣報之一笑。只是直到此刻任飄萍似乎纔想起祥雲馬似乎還在那千幻萬象陣中,只是此刻也不方便再回去,暗道:明日再去吧!
適時,一股濃郁的酒肉香味飄過,花無葉喜道:“真是饞死老夫了!走了!”人已是騰空而起,身形一如大鵬展翅般掠過兩丈之寬的水面,穩穩地落在南邊的河岸之上,正對着的正是一家金碧輝煌的大酒樓,正是南京赫赫有名的‘六味居’。
岸邊的不少文人騷客、富家子弟、江湖豪客、三教九流人士俱是鼓起掌來,與此同時李冰玉也是一個鷂子翻身背對着衆人輕落在岸上,又是迎來一陣熱烈的掌聲,這時岸邊聚集了愈來愈多的人,一個個俱是目不轉睛地盯着任飄萍和歐陽尚晴,似是等着更精彩的表演,更何況歐陽尚晴的絕世之色也定是叫十里秦淮萬千粉黛羞煞愧煞吧!
任飄萍看了一眼已經站起的歐陽尚晴,歐陽尚晴此刻也是羞煞,她從來沒有再這麼多人面前刻意顯露自己,無論是容貌還是武功,看着任飄萍滿眼個信任和鼓勵,歐陽尚晴忽然覺得很幸福,似是自己此刻就是那待嫁的新娘,而任飄萍則是那新郎,只聽歐陽尚晴‘呔’的一聲嬌喝,歐陽尚晴已是身形未騰起在空中一丈處,忽又整個身形旋轉着向岸邊緩緩落去,那墨綠的裙子在空中開出一個生機盎然的荷葉,荷葉之上就是便是歐陽尚晴的那張美麗至極的臉。
人羣中的掌聲更是熱烈。這時一隻華麗的畫舫緩緩向任飄萍的遊船駛來,正在空中旋轉的歐陽尚晴現在就突然感受不到幸福,因爲那畫舫船頭正站着一個女子,和她生的一模一樣的女子,與此同時一臉笑容正在舉頭看着歐陽尚晴的任飄萍自身上掏出一些碎銀隨手遞給那早已守在他身邊的船伕。
任飄萍身形已起,就在這一起的瞬間,任飄萍看見歐陽尚晴的那張冷若冰霜的臉,空轉旋轉,旋轉就看見了那張臉,就在此刻,人羣背後突然多了八名黑袍人,身手俱是矯健,眨眼間搭弓射箭,一氣呵成。所有的人就在一擡眼間,便看見了八支箭,八支火速射向任飄萍的箭。
衆人驚叫,人羣譁然。花無葉反應極快,手中釣竿抖動間,已是卷落五支箭,但仍有三支箭直撲任飄萍而去。
任飄萍在看見那個畫舫的女子時,已是要窒息,因爲他知道她一定是爲自己而來,同時慣性使然身形又是轉向歐陽尚晴,而歐陽尚晴和他之間現在就是這三支箭,三支距他只有三寸的箭。
任飄萍笑,因爲箭不是金箭,所以任飄萍只是一伸手,就握住了那三支箭,同時藉着三支箭的衝力,身形倒退,心中想的已是那畫舫上的女子了。
兩岸的人羣中發出一陣唏噓,唏噓聲中,李冰玉已是在這一瞬間掌劈了,五個人,做殺手習慣了吧,五個人已是死翹翹,尚餘三名黑袍人,腳下剛一抹油,花無葉的釣絲就無聲無息的劃過三人的脖頸。
也許只有在殺人的時候纔可以看出一個殺手的本來面目,至少人們大驚道‘殺人了’如潮退去之時,在‘六味居’二樓臨窗負手而立的一個金袍人是這麼想着的。
任飄萍倒退的身形尚在空中時,歐陽尚晴眼中的畫舫中的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忽然自畫舫中飛起,飛起的身形直向任飄萍而去,歐陽尚晴閉目,任飄萍已在那女子的懷裡,任飄萍笑道:“小蝶!是你!”
那女子笑,卻是苦笑,因爲她忽然發現任飄萍就在這一瞬間封住了她胸部的五處穴道,所以她的身形正在往下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