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遠大師瞥及智誠大師四人眼中的驚懼疑神色,心中‘咯噔’一下,眼簾低垂,道:“這麼說來,無相口中所言的那黑衣人才是真正的玉觀音的主人,只是可惜,被那賊人逃脫了!”
而沉思中的燕無雙微蹙雙眉,此時輕啓朱脣道:“可是這黑衣人爲何要用玉觀音偷襲歐陽姑娘呢?”歐陽尚晴答道:“我哪裡知道!”
偷看了智遠和智誠大師一眼之後的無言此刻一步站出,道:“無相師弟說那黑衣人用的是調虎離山計,爲的是盜取智……”說至此無言瞥及智遠大師的一雙如劍眼神正泛着森森寒意向自己瞥來,當下一緊張,立時就結巴了起來:“智……智……”
衆人自是替他乾着急,一旁的無嗔一揮手,不耐煩道:“好了,一到關鍵時候就卡殼,爲的是智光師叔的枕頭吧!”無言已是無言,低頭的最後一瞬卻是悄然瞥向歐陽尚晴了一眼。智遠大師似是不曾想到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皺眉,閉眼。
衆人自是沒有想到是這個答案,已是有人不解道:“枕頭?”
無嗔點頭道:“是啊,一個檀木枕頭,無相師弟親眼看見的!”
智遠大師睜眼,泛着森森寒意如劍眼神已是刺向無嗔的臉,沉聲怒喝:“無嗔!還不住口!少林寺出的醜還不夠嗎!”
無嗔眼神一凜,轉動間已是退後一步低頭不語。衆人已是不好再探知。只是燕無雙似是心中疑慮重重,又道:“在黃河打撈上來的那個捨得大師屍體也是碧綠通透如玉,若說是因玉觀音所致的話,那麼黑衣人爲何要殺那個捨得大師呢?”
自從落雁門成立以來,歐陽紫殺了少林寺的捨得大師和南宮世家的南宮玉已不算是什麼秘密,甚或飛劍門滿門被殺一事也是被認爲是歐陽紫暗中所施。所以一直默立於忘憂上人之後被任飄萍斷了右手的清虛子忽然奇道:“不是說是歐陽紫所爲嗎?莫非那黑衣人就是歐陽紫?”
沒有人回答,倒是衆人心中卻暗自奇怪適才燕無雙爲何提到捨得大師時要在前邊加上‘那個’二字,而忘憂上人顯然對這個很感興趣,因爲忘憂上人已經在說話,他踏上白鷺洲的第一句話:“燕女俠的意思是說還有一個捨得大師?!”
當下智遠大師右眼皮狂跳不止。
燕無雙自是知道任飄萍和捨得大師、忘憂上人是忘年之交,當下一禮笑道:“正是如此!晚輩和任公子、柳公子當時去少林寺正是爲了此事,當時任公子帶了一口棺材,而棺材裡的那個捨得大師相信纔是真的捨得大師,只是少室山下少林客棧前一戰,那口棺材卻是離奇失蹤了!”
忘憂上人‘哦’了一聲,稀疏雙眉一動,眼光有意無意掃視少林寺諸人,但見智誠大師四人俱是低頭,又看向着智遠大師,道:“老和尚!可有此事!”
智遠大師忽然笑,道:“牛鼻子,老衲還真不知有這麼回事,不過少林寺塔林內所葬的確是智光師弟,這一點毋庸置疑!”
歐陽尚晴但聽智遠大師和忘憂上人之間的相互親密稱呼,臉上淡然一絲失望拂過。
無言這時一擡頭,擡眼又一次望向歐陽尚晴,又低頭。
不料歐陽尚晴這時忽然哼哼冷笑,道:“那麼本姑娘帶走的那口棺材裡的捨得大師的屍體是假的了!”
燕無雙驚道:“是你帶走了那口棺材?”
歐陽尚晴點頭,而智遠大師已是怒道:“歐陽女施主,你休得在此混淆視聽,顛倒黑白,老衲來問你,假若你所言屬實,那麼你爲何要帶走智光師弟的屍體?”
歐陽尚晴口一張,欲言又止,氣道:“本姑娘所說句句屬實,至於理由,爲什麼要告訴你!”智遠大師怒,道:“歐陽尚晴,你先是斷無念手臂,又對十八羅漢施毒,後又於落雁門假裝被無念擊斃使得任飄萍自毀諾言掌殺無念,今日老衲定要拿你交予少林寺羅漢堂審問個明白!”
至倒數第三個字時,距歐陽尚晴五步之遙的智遠大師突然出手,風平浪靜之下暴風驟雨般突然襲來的少林寺大擒拿手疾抓歐陽尚晴的右臂,衆人大驚,誰也未曾想到堂堂武林泰山北斗的少林寺掌門會偷襲,歐陽尚晴身形急閃,不料左手脈門已是被智遠大師緊緊扣住。
歐陽尚晴當即動彈不得分毫,怒斥:“卑鄙!”智遠大師也不辯解,當下又點了歐陽尚晴的啞穴,耳旁已是聽到燕無雙和唐靈的聲音:“歐陽姑娘!”“歐陽姐姐!”
雲中歌和忘憂上人只是搖頭嘆息,無言焦慮之極的看着歐陽尚晴,幾番脣齒翕動,終是沒有說出話來。
就在這時,那悲涼雄厚滄桑的二胡聲自白鷺洲的北方傳來,樂聲漸近,正是發如雪眉如墨的李奔雷。而停在白鷺洲西邊長江水中的畫舫之上的趙宏雲當然也聽到了這二胡聲,趙宏雲在笑,眼中自西而來的一艘戰船已是映入他的眼簾,緊接着兩艘,三艘……共計十艘中型戰船正在向白鷺洲挺進。
趙宏雲顯然更開心了,因爲那每一艘戰船之上都備有數門火炮。很快自西而來魚貫而入長江的十艘戰船成扇面展開,逐漸向白鷺洲包圍而去。
且說常小雨眼見師傅龍門老人躍下小山向任飄萍撲去,竟是有着一種如鯁在喉的兩難。不禁暗道:原來有一種朋友,可以惺惺相惜,卻是如鯁在喉!
而此刻走向李長風的任飄萍正囿於一張愛恨怒惑交織而成的網,漸漸地,網中的他的眼竟是一種比失明時的眼還要呆滯的迷茫,看不出愛恨,辨不出喜悲,網中的他不在努力,不再掙扎,不再拼命地想要逃離。
他現在已是疲憊至極,他只想躺下去,就躺在這張網上。
飛行中的龍門老人雙掌交錯揉搓出如夢似幻的一個晶瑩剔透碗狀大小的球體,球體中萬千絲絲縷縷真氣琉璃婉轉而行,在陽光下恰似一個調皮的小孩吹在空中的泡泡,又如一顆七彩龍珠吞吐着噬人的萬丈光芒。
常小雨當然知這招正是師傅、也是自己師叔祖、三大絕世高手之一樸正宇的絕技之一‘龍珠在天’,常小雨不忍、閉眼、嘆息!
龍珠的七彩光芒已是映射在混沌不覺的任飄萍的修長的背上。而‘諸葛重生’李長風左眼見及任飄萍的眼,心中悲涼痛惜,右眼同時閃現龍珠的七彩光芒,大喝道:“讓開!”,而任飄萍依舊長醉不醒。
龍珠再迫近一尺,距任飄萍後背七寸,常小雨睜眼,暴吼:“老狐狸!”
龍門老人眼皮一跳,暗道:朽木不可雕!
任飄萍似有所覺,卻是木然轉身,眼前便是那近在咫尺光芒大盛的七彩龍珠,與此同時,他身後的李長風強聚真氣意欲替任飄萍擋住龍珠的衣袂破空之聲掠起。
幡然而醒的任飄萍長嘯,眉宇間一道血紅之氣陡現,暗運《九天玄功》,反其道,上九天,是故破而後立,反筋逆血,呼爲陰,吸爲陽,呼爲靜,吸爲動,呼爲柔,吸爲剛……彼若取,吾便予……
右掌掌心血紅蓮花一現,向身後的李長風漠然拍去,同一時刻,左掌爲拳,六和拳,六招化爲一招,相互糾纏盤繞的六條青龍直擊那龍珠!
李長風的身形方起,已是砰然落地,雖說此次李長風是真氣佈滿全身二位,卻依舊沒有想到任飄萍會再次出手掌擊自己,再次跌落在地的李長風惑然不解地看向任飄萍。
六條青龍甫一觸及七彩龍珠,龍珠轟然爆裂而開,六條青龍便迅即淹沒在龍珠爆裂而開的七彩光芒之中,任飄萍眼見着那爆裂而出的七彩光芒在瞬間沒入自己的胸膛,整個身形已是被高高的拋在空中,然後跌落,一如斷了線的紙鳶。
龍門老人冷笑道:“螢火之光豈可與皓月爭輝!”一步跨出,向跌落在地的任飄萍逼近。
任飄萍從來沒有敗得如此慘烈,連吐七八口血的任飄萍此刻雪白衣衫上盡皆血跡,可是任飄萍卻在笑,狂笑。
常小雨已是身形疾掠,尚未到龍門老人的身前時,耳邊已是聽到任飄萍平靜之極的聲音道:“樸雲進!把你的那塊遮羞布去了吧!紙從來就不願包火,只是火的一廂情願而已!”
常小雨疾掠的身形嘎然而止,直直地自空中落下,心中‘咯噔’一聲,心知今日無論如何師傅都會殺任飄萍滅口。緩緩走向任飄萍,口中嘆息道:“老狐狸,你從來都不是這麼的鋒芒畢露!”
任飄萍笑!
龍門老人和藹之極的臉上一抹殺意泛起,卻是呵呵一笑,接口道:“因爲他已經知道自己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