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元輝沒想到面前這個胡參謀,竟然還帶了軍委會給自己的命令。他看完之後,放在一邊,腦子裡開始緊張地思考起來。
他的部隊撤到青陽鎮後,雖然名義上對外宣稱一個團,其實還不到兩千人,但好在青陽鎮四周地勢險要,他的人守住四邊的要道,不管是小鬼子還是第五戰區的人,輕易進不來。
至於青陽鎮周圍山上的土匪,大多是被生活逼上山的窮人,人數也不多,最多的那股,還不到一百人。他帶着部隊到了這裡後,立即派兵對這些土匪進行了清剿。這些土匪哪是他的對手,不是主動向他投誠,就是被他毫不客氣的消滅。
就是因爲這個,季元輝纔在青陽鎮站住了腳。
前段時間,好不容易把第五戰區派來的人搪塞過去後,新四軍方面又派人來聯繫,希望和他合作,他覺得自己受不了新四軍那種清貧的生活,還有嚴格的紀律,也找藉口一推再推。
至於日本人,因爲他沒有主動招惹,有時還暗通款曲,也是相安無事。
哪曾想,面前這個胡參謀,竟然拿出了軍委會的命令。
既然軍委會明確下令將自己的部隊劃歸新十六軍的建制,作爲一個革命軍人,自當無條件服從。只是想到答應面前這個胡參謀後,自己想再過上這種自由自在的土皇帝的生活,可就難之又難了。
想到這裡,他又拿起面前這份命令看了一遍。這份命令,其實是軍委會讓新十六軍轉給他的電文,並不是正規的文件。他想了想,說道:“胡長官,按照道理,既然軍委會已下達了命令,敝人自該無條件服從。不過,部隊加入新十六軍,這是一件大事,我還得與弟兄們商量一下,要不這樣,你在這裡呆兩天,我們商量好後,再由你向馬軍長彙報。”
胡武一聽這話,就知道季元輝對加入新十六軍十分牴觸,不過他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笑道:“好,那我就等一天,靜候季團長的佳音。”
“好,來人。”季元輝朝着門外大喝一聲,立即進來一個參謀。“樑參謀,送胡長官去休息。”
胡武離開後,季元輝開始在他的團部辦公室轉起圈來。
轉了幾圈後,他叫人把下面的三個營長和參謀長叫來。
看到郝豹雨、王強東、韓連和佟儒才進來後,他招呼幾人坐下,然後說道:“各位兄弟可能都聽說了,新十六軍派人到了我們這裡,要求我們加入新十六軍,而且還拿出了軍委會的命令,大家說說,這事怎麼辦?”
聽到這話,團參謀長佟儒才眼光一閃,臉上迅速恢復平靜,開始陷入了沉思。一營長郝豹雨卻大聲嚷道:“大哥,兄弟們跟着你從北打到南,從東打到西,好不容易在這裡站住了腳,新十六軍憑什麼來撿便宜?再說,他說那是軍委會的命令,那就是軍委會的命令啊,我們和上峰失去聯繫那麼久了,有誰能知道那是真的?”
郝豹雨這話,立即引起了三營長韓連的共鳴,他覺得目前形勢微妙,新十六軍名氣響亮到是響亮,但加入了新十六軍,就意味着兄弟們要離開青陽鎮,與小鬼子真刀真槍的幹仗,他認爲還是穩妥點好。
二營長王強東,卻是坐在那裡一個勁地喝茶,直到團長季元輝將目光轉向他時,這才說道:“團長,參謀長,幾位兄長,自從我們跟着團座到這青陽鎮後,不但第五戰區,就是新四軍和小鬼子,都對我們產生了興趣。說實話,我們能在青陽鎮這窮山溝裡過幾天清靜的日子,就是因爲我們誰也不投靠,誰也不得罪。現在新十六軍拿着軍委會的命令來要求我們加入,這有點以勢壓人的味道。要知道,不管是第五戰區還是新四軍,都是派人和我們商量。再說,如果我們加入了新十六軍,日本人肯定會不高興的。不過,我這條命是大哥給的,大哥說怎麼辦,我王強東就怎麼辦。”
聽到王強東這話,看到團長將目光移到自己身上時,參謀長佟儒才只是含糊了兩句,就沒再發言。
看到手下的幾個得力干將,對部隊加入新十六軍都有牴觸,季元輝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說道:“既然兄弟們都認爲穩妥點好,那我看這事就先拖拖,等情況明朗了再說。”
佟儒才聽到這話,心裡閃過一絲擔憂,不過,全團都被季元輝和幾個營長把得死死的,他這個參謀長其實就是擺設,說了也不起作用,乾脆閉嘴。
當天晚上,季元輝還是設宴款待胡武,幾個營長輪番上陣敬酒,不到一個小時,胡武就醉眼朦朧,直接倒在桌上,被人送回了住處。
洪大龍在虎口谷外等到天黑,也沒見胡參謀回來。他心裡十分着急,一邊命令部隊在虎口谷外就地紮營,一邊向軍座彙報情況。
馬劍峰聽到胡武進了青陽鎮後,還沒有任何消息,立即叫過程東,讓他將警衛四連二排寧排長叫來,低聲交待幾句。
過了半個小時,寧排長走進了馬劍峰的軍座,遞過一份電文。
馬劍峰接過一看,看到上面說胡參謀進了季元輝的團部後,就再也沒有出來。不過,也沒發現季元輝的團部有什麼異常,只是傍晚時候,有幾個人化裝出了青陽鎮,分別趕往新四軍的防區、第五戰區的防區。
另外還有一個人,竟然往南趕往臨河方向。
馬劍峰看到這裡,眼睛裡閃過一絲冷厲,他立即親自寫了一份電文,讓寧排長髮給李師長。
他沒想到,青陽鎮的情況竟然如此複雜,不但與第五戰區有聯繫,還有新四軍方面有聯繫,甚至連小鬼子那邊,也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瓜葛。
難怪這個季元輝,自從退到青陽鎮後,就當起了逍遙王。他的部隊除了剿滅了青陽鎮周邊山上的幾夥土匪外,竟然沒有與小鬼子打過一仗。
凌晨時分,原本睡得人事不醒的胡武,突然兩眼一睜,聽到周圍已無動靜,敏捷地翻身起來。
王蛋蛋和王一刀聽到動靜,立即一人留在外屋,一人悄然進來。
胡武看到王一刀,做了一個手勢,然後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王一刀點頭出去,與王蛋蛋神情自若地坐在外屋打盹。
胡武這時已將軍裝脫下,將裡面的夜行裝整理完畢,然後如猿猴一般爬上房頂,輕聲掀開瓦片,聽到外面沒有任何異樣,這才悄然鑽出,從房頂上如一陣風一般掠過,躲過季元輝團部的警衛,轉眼就到了街上。
他小心的走到臨河的一家店鋪前,看看左右無人,繞到後面,沿着牆壁爬上,鑽進一扇開着的窗戶裡……
第二天早上,胡武打着呵欠起牀,洗臉漱口之後,吃了點季元輝讓人送來的東西,然後帶着王蛋蛋和王一刀,來到了季元輝的大門口。
其時季元輝還在後院的牀上,摟着一個嬌美的女人酣睡。
他到了青陽鎮後,無意中看上了一個裁縫鋪老闆的女兒金鳳。這個小地主,省吃儉用將女兒送到外面去上學,原本希望女兒有一個好的前途,哪曾想小鬼子來了,這個叫金鳳的女孩,只得跑回家裡。
那天也是活該有事,金鳳端着一盆衣服,到溪邊去洗,被走到溪邊閒誑的季元輝看上,於是託人到裁縫鋪去提親。
金鳳的父親,把全部希望都寄託在女兒身上,哪裡願意將女兒嫁給一個軍人,就婉言拒絕了。
季元輝碰了一鼻子灰,當時只是笑笑,並沒有發作。可一個月後,季元輝的部隊在剿匪的時候,抓到幾個土匪,這幾個土匪就咬定金鳳的父親是他們的線人。
季元輝派人將金鳳的父親抓到了團部。後面的事,可想而知,金鳳爲了救父親,只得含恨嫁給了季元輝。當然,他父親通匪一事,後來也被證實是那幾個土匪亂咬。這幾個土匪咬出金鳳父親的土匪。原本準備第二天與其他土匪一道當衆處死,可誰知就在這天晚上,其中一個竟然逃了出去,至今下落不明。
聽到衛兵在外面報告,說新十六軍的胡參謀來了,季元輝原本愜意的心情,一下子被弄壞,他氣惱地爬了起來,用了半天的功夫,收拾妥當後,這纔來到團部,將等了近一個小時的胡武叫了進來。
寒暄兩句後,胡武直接問道:“胡團長,不知歸建一事,您與兄弟們商量得如何了,軍座那邊催得緊。”
“呵呵,這個嘛。”季元輝摸了一下自己的大腦袋,說,“胡參謀,不是當兄弟的不給您面子,你也知道,自從我們與上峰失去聯繫後,就像是無孃的孩子,這日子過得苦啊。照說吧,上峰讓我部加入你們新十六軍,這是一件大好事,不過,兄弟們也說了,我們好歹也是正規軍,要將我部劃入你們新十六軍,軍委會也該派人來給當衆宣佈吧。如果我們僅憑胡長官手裡的電文,就冒然加入新十六軍,這是不是有點草率啊?”胡武昨晚已通過在青陽鎮的眼線手裡的電臺,和軍座進行了聯繫。知道這個季元輝,就是當初軍座在豫東的時候,救下的季老先生的兒子。只不過沒想到季老先生那樣明理的人,他的兒子竟然這般只顧自己享樂,根本沒有一點軍人的血性。“呵呵,季團長,我知道你部到青陽鎮已近兩年,對這裡很有感情,聽說季團長還在這裡安了家。不過,作爲軍人,可不能忘了殺敵報國的本份啊。既然季團長一時難以下定決心,那胡某先告辭了。”說完,胡武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