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一百三十七回 魔心舍利

當段痕趕到北天的時候,正看到這玄妙又玄妙的一招。

原本他來到這裡就該立刻現身,但也是因爲這一招,他卻停下了腳步,將自己藏在一個不爲人知的角落,暗中觀察這一切。

無限至無原本已經是這一招的極限,原本此時已經到了含鋒與不殺的極限,搖搖欲墜的身體和滿目瘡痍的劍早就已經到了極限。但這一刻,這人和這劍看上去卻猶如蛻變昇華了一般,而原因,就是因爲這一招。

無原本已是極限,但這一招卻將這極限推向了另一個極限!

——極限,無極限!

見到這一招,即便是段痕也不禁爲之感嘆,雖然自己創出的十招劍法已是驚世駭俗的絕招,但比起這一招來卻還是少了幾分玄義,即便是拿這一招與那須得經歷生死方纔能頓悟的劍無界相比,也是各有所長,不分軒輊。

而含鋒,卻並未死過。

陰險持劍與含鋒對視而立,當這一招映入他眼簾之時也不免露出了驚喜之色,就如孩童見到新鮮的玩具一般。想不到一個擁有了佛心的人卻還會對這殺人的伎倆如此感興趣。

戛然,而止!

含鋒這一招竟忽然停止,無限的招意原本已蔓延至無限遠卻在這一刻陡然消失。正當段痕不解之時,卻見一道血光閃過,緊接着一條斷臂自半空落下。

這斷臂,竟赫赫然是陰險的左臂!

凝視自己的傷口,陰險的表情卻顯得莫名其妙,而且看不出他有絲毫痛苦的表情,彷彿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傷口,而是旁人的。

“你居然能傷到我,而且是用劍。”陰險的聲音忽然變得很冷,不是因爲傷或怒,而是因爲戰。雖然斷去一臂,但對他卻似沒有什麼影響。

我失去的只是一條手臂,而且不是握劍的那隻手,僅此而已。

但是,含鋒如何還能再戰。這一招能將無限推至另一個無限,即便他一身完好使出這一招也必定力竭,何況在這之前他已是筋疲力竭,他之所以還能使出這一招也並不是因爲他還有足夠的體力,而是必勝的心意。

這心意,需要生命作爲支柱。

劍戳在地面支撐着他的身體不倒,但他卻好像連擡起頭的力氣都沒有。

第十四暗在旁微微冷笑:“我記得你上一次用劍殺人,已經是千多年前的事了。被你殺的那個人,叫什麼來的?”

陰險道:“劍無相。”

第十四暗解釋道:“也許這個名字你不清楚,但如果我收不求第二呢。這位劍無相便是不求第二的傳人之一,嚴格來說算不得傳人,只是一個被不求第二看中的人。天下間只要生出一柄劍,他身上就會相應的多出一道劍氣,不單單是人間的劍,還有天界,還有地府,只要那個地方有劍存在,就能在他身上找到相似的痕跡。所以也可以理解爲他是一個通曉天下劍招的人物,

但是,你殺他好像只用了一招。”

陰險糾正道:“是半招。”

第十四暗道:“那現在你是不是打算出劍呢?”

陰險又看了眼左肩傷口,道“不是出劍,是殺人。”

第十四暗陰笑着看着含鋒,道:“聽到他說什麼了嗎?”又對一直沉默的第一劍翔高聲問道:“你聽到了嗎?”

第一劍翔含笑點頭,道:“我聽到了。”

第十四暗道:“你不擔心?”

第一劍翔道:“爲什麼要擔心?”

含鋒勉強開口,道:“不必擔心,我不信自己,會死在這裡。”聲音雖然強硬卻也幾度虛弱,虛弱的不單單是體力,還有生命。

陰險道:“放心好了,你不會死,我這一招不會讓你死,我要!”

他要什麼?他當然是要含鋒的一條臂膀!

劍招無名,劍勢無形!

陰險的劍招豈非凡人所能想象,又豈是凡人所能形容。只是可以看到,周圍的一切都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壓迫,這力量就如一座大山,山壓在身上,將人壓倒,將人壓碎。不單單是人,就連含鋒手中的劍都在微微顫抖,幾乎隨時都可能折斷一般。

而這只是他這一招的前奏,而並非這一招。

招意萌動,只看見一道如流星般淡淡閃光在空氣中劃過,然後消失。消失的瞬間,一切都彷彿隨之湮滅。

含鋒站在這一招之下,幾乎可以聽到渾身骨頭咯咯作響,不是因爲震動,而是像被一雙無形舉手將全身捏做一團。原本含鋒還可以站立,但此時他卻幾乎要跪倒在地。就在這時,他又一次看到那淡淡的劍光,劍光滑落至自己的肩頭。

他沒有等死,卻也已無力反抗。

崩——

——斷!

斷的不是手臂,而是劍!

在這間不容髮的一刻,段痕毅然出手,第十四暗所贈那一柄紅藍相交的利刃也在這一招之下崩爲寸碎。碎的不單單是劍,還有段痕這半邊身子的骨頭。爲了救含鋒的命,而且這對手還是被暗黑天稱作當世三大強者的陰險,他如何敢輕敵,如何能不全力出擊!

但全力又如何,雖然救下含鋒的命,自己卻已一敗塗地。

第十四暗微微一笑,道:“你果然還是出手了,果然還是敗了。別忘了,你現在的本事可都是我們教你的,你真的相信這世上會有青出於藍的事?”

段痕勉力支撐起身體,傷雖然很重,但憑段痕此時修爲那傷卻好得很快,只在須臾之間那斷骨已經復位癒合,痛楚也減輕了不少。

第一劍翔瞥了眼段痕,又瞥了一眼他身後的劍,卻頗似失望的道:“原來不求第二的劍,居然落在一個廢物手中,不過這個廢物好像不太差勁,至少他還知道急人所難。”

段痕正欲開口,第一劍翔凌空一躍,隨手將星傑長劍抽出,高聲道:“這不是不求第二的劍法,你們兩個給我看好,我只用一次。”

段痕尚不知這人身份,但聽這人說話卻定然與不求第二打過交道,即便不是,那人對於不求第二也定然有着

極深瞭解。而且憑感覺,他已能知道這人無論是拔劍的手法或者揮劍的動作都已臻至化境,比起不求第二如何不得而知,但比起自己卻要略勝一籌。

但他勝過自己的也僅僅是劍術而已,若是修爲他卻遠遠不及。

放眼天下能在修爲之上勝過段痕之人,怕也沒有幾個,第一劍翔還不能名列其中。

見他出手,陰險卻狂笑出生,手中那一柄與星傑一般無二的利器也隨之瘋狂舞動,招不似招,劍不似劍。此時的他就如一個瘋子,瘋子眼中如何會有招,又如何會有劍。

而第一劍翔,只是劍鋒輕輕向上一挑,原本是劍脊向上,劍平移向上,卻不知何時劍鋒一轉,卻變爲劍刃朝上。而只是這一不被察覺的動作,卻似擁有顛倒乾坤之力,一切生死勝敗都在這一招之間翻轉。

不求第二的倒影手握不求第二的劍,雖然不是不求第二的劍招,但卻擁有不遜於不求第二的威力。

摩訶暗黑天曾經說過,不求第二能夠在一招之間傷到當世三大強者,而原因只是不求第二從不殺人。但第一劍翔不是不求第二,他會。

劍鋒流轉,如雲如水,沿着陰險那瘋狂劍招的縫隙流向陰險。陰險的劍招之中如何會有破綻存在,但即便沒有破綻又如何,即便無敵又如何。第一無法超越第二聽起來也許是個笑話,但返璞歸真並非本末倒置,能夠從第一中悟出第二之道,纔是大化。

如此一招,本可不敗。

但卻在此時,一股莫名力量自星傑劍中奔涌而出,仔細看去,這力量的源頭卻竟是鑲嵌在劍耳之上的劍舍利。而這力量的歸宿,卻竟然是陰險手中那一柄與星傑相反的長劍!

兩柄劍被這一股力量牽引彼此之間相互呼應,同時自二人手中飛出,在半空之中盤旋環繞,那股力量如一條命線將兩柄劍緊緊拴在一起。

終於,那股力量消失不見,並不是消失,而是完全被那柄藍色的星傑吸收。

當這把劍回到陰險手中之時,劍柄護手之上赫赫然多出四塊黑色晶石,而除了顏色之外,那晶石的一切都與劍舍利一般無二!

陰笑笑得更加狂了,第十四暗也爲之動容:“想不到世上竟真有這等寶物,更想不到他居然會落入我手中,當真天助我也!”話到此處覺得不妥:“呸!天算什麼,有此寶物在手,天也要任我玩弄!”

而星傑飛回第一劍翔手中,他的臉色卻變得黯然,長嘆一聲卻將段痕與含鋒挾在肋下,恍惚間便消失在第十四暗與陰險的視線之中。而此時他們兩人的目光已全在那四塊黑暗的晶石之上。

帝釋天,那三十三天之上的王者,此刻依舊立在那裡,只是那裡的人似乎沒有誰將他放在眼裡。段痕對他本就沒有好感,含鋒雖是人魔之君但一身王者氣度卻不輸帝釋天,山不容二虎,他如何又肯將帝釋天看在眼裡。至於第十四暗、陰險和第一劍翔之輩,又怎會看得上一個重名之人。

也許正因如此,所以當第十四暗與陰險同時離開這北天只是,他與易先生,居然活着。

“你看到了嗎?”帝釋天愣愣問道,似還沒有從剛纔的事中走出。

易先生微微點頭,道:“看到了,而且想不打魔心舍利,居然真的存在。”

“魔心舍利?”帝釋天問道,世上居然還有帝釋天不知道的事。

易先生道:“天書九章中井厥天書所記,魔心舍利是魔之四氣所化,至於黃帝軒轅所化成的劍舍利與之雖有異曲同工的妙處,但若論威力卻比不得魔心舍利。但想不到,這劍舍利居然可以將魔心舍利的力量納入其中,在此刻釋放出來。也許,是因爲那柄與星傑截然相反的劍吧。”

帝釋天環顧這已經破敗的北天,嘆道:“想不到不過短短几個時辰,這裡竟會變成這般模樣。”

易先生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當務之急我們應該重整旗鼓。如果我猜的沒錯,得到魔心舍利之後,他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開啓免戰牌,到那時禍延蒼生,你我就是千古罪人。”

易先生當然不會猜錯,第十四暗與陰險費盡心力得到北天,但卻在得到魔心舍利之後毅然離去,當然是因爲這魔心舍利要比北天更有價值。所以,他們去了人間,去了留榭香居。

免戰牌前,即便是陰險也不免有些激動,那隻握劍的右手也在微微顫抖。但當他將這把劍插進免戰牌時,他卻顯得頗爲失望。

“怎麼會這樣?”面對着眼前毫無反應的免戰牌,他如何能不失望。

第十四暗卻道:“難道你忘了,如果想要開啓免戰牌,我們還需要一樣東西。”

陰險恍然大悟,道:“祭品!”

第十四暗微微一笑,道:“沒錯。”

如這樣的熱鬧,業龍和代天這樣的人物如何能不來湊熱鬧。原本他二人的實力比起第十四暗與陰險不過是在伯仲之間,但此時第十四暗得到山無塵之力,陰險又將世俗心吸入體內,代天也不得不安分下來。至於業龍,他雖爲十大魔獸之一,擁有不輸給魔的力量,但只恨他那屬於血牛的力量卻被第十四暗握在手中,而且自己骨節之上一顆明珠也被第十四暗所奪,他如何能是第十四暗和陰險的對手。

所以他們二人,此刻只能安分,如隨從一般的安分。

此刻聽到陰險說出“祭品”這兩個字,心下都不免一震,因爲在這裡最適合做祭品的,就是他們。

第十四暗轉回頭看了眼他們兩個,卻道:“不必擔心,你們對我還有點用。”

陰險也道:“而且就算拿你們做祭品也無法開啓免戰牌。”

第十四暗道:“免戰牌本是用來封印魔物,隔絕五方之地的大門。想要開啓這扇大門,只有真正的魔。”

陰險道:“原本天魔是我們最好的選擇,但是現在……”

第十四暗道:“別忘了,我們還有月憐兒。”

“沒錯,”陰險道:“只是她現在又在什麼地方?”

第十四暗道:“也許當我們

封印天魔之時她就已經預示到自己會有今天,所以早早離開了,至於她現在所在,我卻也不知道。”

陰險道:“但如果免戰牌完全沒入土中,就算找到祭品也沒用了。”

第十四暗道:“好在我們還有時間,不是嗎?”

的確,他們還有時間,時間還很多。

而對於他們來說,時間也還很多。

段痕的傷原本比含鋒要重些,但修爲所至,他卻要比含鋒更快復原。

當他醒來之時便看到第一劍翔正在端詳着自己的星傑長劍,心下不免緊張,三步兩步來到第一劍翔面前伸手便去奪劍。但當他的手就要觸摸到劍柄之時第一劍翔手腕一翻,段痕觸手之地卻竟成了劍刃,此是段痕若以功力護住手心自然不會被傷到,但如此一來他便是證明自己遜這人一籌。

所以,段痕收手,緊接着雙手同出,他已算準了第一劍翔的一切變化,無論他如何變,自己都定然可以將劍柄握在手裡。但卻不想第一劍翔卻未有絲毫改變,只是當段痕這一雙手迫近之時向前一進,段痕這一抓再而落空。

正當段痕準備三次出手時,第一劍翔手指一挑,星傑劍便又回到劍鞘之中。而他只是微微一笑,卻一言不發。

段痕卻有一種被人蔑視的感覺,無名怒火燒起,大喝道:“你到底要幹什麼!”

第一劍翔道:“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本事。”

段痕道:“你看到了。”

第一劍翔道:“看到了,而且我還看到,這世上不應該只有一個你。”

段痕道:“還有一個,南宮涵。但是,他已經歸隱,世上的事已與他無關。”

第一劍翔微微點頭,道:“我還看得出,你擁有一身讓我也自愧不如的修爲。”

段痕雖然餘怒未消,但聽到這話也不免微微得意,嘴角微微揚起。

第一劍翔又道:“但對於劍,你所領悟的還差那麼一點。”

段痕道:“比你還差一點?”

第一劍翔道:“比不求第二還差一點。”

段痕道:“那比你呢?”

第一劍翔道:“我是不求第二的倒影,殊不知體爲實影爲虛,至於強弱,便是各有所長。”

段痕雖然不知道什麼不求第二的倒影,但這人的話他卻也聽不進去,只是哼了一聲,道:“也就是說,我比你還差一點。”

第一劍翔道:“你不信?”

段痕雖然不願相信,但方纔自己兩度出手仍不能從他手中將劍奪回來,高下早已判出。

此刻含鋒也已醒了過來,聽到二人說話便插嘴道:“段兄弟,這位是第一劍翔,是我的師傅。而且,他也真的是不求第二的倒影,若論劍法,與不求第二可謂各有千秋。”

當段痕見識到含鋒那無限又無限的一招之後對於他的劍法也不免暗自欽佩,此刻聽他說話雖不全信,也信了七分。又上下打量了一眼第一劍翔,問道:“他說的是真的?”

第一劍翔淡然一笑,道:“你不信他的話,難道還不信你自己的判斷?”

段痕道:“信,但我想更信一點。”

“那不如你們二人切磋一下,如何?”說話的不是含鋒,而是從房子外面走來的人。

第一劍翔聽到這聲音,淡淡一笑,道:“不如咱們兩個切磋一下,你看如何?”

摩訶暗黑天道:“不錯,不如你劃下道來,咱們比劃比劃。”

第一劍翔道:“我這裡有三十罈陳年女兒紅,你我一人十五壇,看誰先醉,醉了的算輸。”

摩訶暗黑天道:“十五壇怎麼夠,一百五十壇都嫌少!”

第一劍翔哈哈大笑,卻似忘了屋裡還有兩個人。

暗黑天走進房間,段痕卻一下子跳了起來,他當然不是因爲這個人而驚訝,而是因爲暗黑天手中握着的那柄劍。

紅藍相間,陰陽分明。

段痕上前問道:“這把劍怎麼會在你手裡?”

暗黑天道:“你接下陰險那一劍雖然自己感覺不到什麼,但這一招引起的震動卻着實不小,我如何能不知道。我是在你們離開之後去往北天,你真的要感謝易先生,是他替你收起這些碎片,不然我可沒有耐心去做這事。”

段痕看着這把劍,那上面看不到絲毫裂痕,根本不像斷過的樣子,不由問道:“這把劍,是誰重鑄的?”

暗黑天道:“鬼斧神工,這世上最瞭解兵器之人。”

這名字段痕聽過,但一時卻想不起在哪聽過,但這根本無關緊要,緊要的是:“你爲何要如此大費周章的重鑄這把劍?”

暗黑天道:“當然是因爲這把劍很重要。”

段痕道:“有多重要?”

暗黑天道:“應該有人告訴過你,只有握着這把劍的時候你纔可以甦醒阿摩羅識,也只有我這把劍,能夠替你除掉天魔。”

段痕當然記得,這話是第十四暗對他所說,但那人的話他即便聽過也不過是當做耳旁風而已。

暗黑天坐在桌子旁,又示意段痕幾人坐下,便將第十四暗所行之事以及其目的敘述一遍,最後又添了一句:“所以,必須阻止他。”

段痕道:“必須阻止,怎麼阻止?”

暗黑天道:“正如我所說,在他們之前找到月憐兒,然後殺了她。只要沒有六天四魔王作爲祭品,免戰牌就無法打開,被封印在其中的魔物也不會出現。”

含鋒起身道:“雖然這件事與我沒有什麼關係,但聽起來似乎很刺激,我願意一試。”

暗黑天卻道:“這件事你做不成,只有他可以。”

段痕不由問道:“我,爲什麼是我?”

暗黑天道:“因爲我說你可以。”

段痕道:“就算只有我可以,但在這之前我還有事要做,做完這件事再說。”

暗黑天道:“你是說,找到你的父親。”

段痕道:“還有,甦醒阿摩羅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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