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覺着這是個機會?”李璮低聲問了一句身邊的人,大家都默默點頭。雖然書房裡聲音不大,但是每個人臉上都是驚喜的表情。
李璮把目光轉向了史天澤,他微笑道:“皇上放心,咱們的河東新軍已經擴到了四萬人,加上原本從河南帶來的老兵,光是河東道這邊得用的兵就不下八萬之衆,只待秋收結束,一聲令下,就馬上能南下北上。
還沒等李璮看他,大唐的丞相王文統就笑道:“皇上,軍費也已經籌措好啦。這些日子,靠着解池鹽田和河東世家豪強的捐輸(其實就是賣官),一百三十萬貫的軍費,算是積攢起來啦。等秋糧收上來,軍糧也就有着落了。”
大家聽到一百三十萬這個數字,都沒有說話。王文統在羅掘俱窮的時候搞到這筆錢也實在太不容易了。但是八萬大軍,其中還有三四萬是必須發餉的長征兵(包括史家、張家的兵,還有別隔斷在河東道無法回家的唐軍都算長征兵了),還要添置一些兵甲器械,購置些軍馬,這可都是要錢的。這樣算下來,這些錢支持八萬兵一兩個月的行動已經非常勉強。如果撲擊燕京失敗,後果大概就是全軍解體了。
不過只要陳德興的主力都被蒙古和大宋吸引過去,基本上也問題不大。再說這一戰,大唐其實就是個旁觀者,如果明軍大獲全勝,那麼也別撲擊什麼燕京了,去搶關內和河南的地盤就是了。這樣大家倒更加放心些,至少沒有硬仗要打了。大家想到這裡,都忍不住盼忽必烈失敗了,搶地盤總比去打燕京堅城要舒服吧?
李璮嗯了一聲,朝王文統笑笑表示嘉許。他站了起來,稍微一個踉蹌。大家都發現,李璮比起在益都的時候,是老得多了。雖然眸子裡還有精光在閃爍。但整個人都已經衰頹了,彷彿一下老了十歲。
想起李家那個兄弟相殘的傳統,還有那位留守益都,掌握着半個河南道的趙王李彥國。大家就不由得心裡在想,要是這個“李淵”什麼時候不在了,未來的大唐,會不會一分爲二?
這個念頭在這些李唐高官的心中一閃而過,都趕緊收斂了心神。集中精神看着李璮在書房裡走來走去。
他突然語氣沉沉地道:“接下去一戰,直接關係天下屬誰,咱們大唐須全力以赴,不能只從河東發力,益都那邊也得跟進……咱們得派個人去益都幫着彥國那孩子拿主意。”
他走到王文統身邊,王文統馬上站起身對視着李璮。李璮拍拍他的肩膀:“以道,你是彥國的外公,也是翠仙的外公,益都那邊就偏勞你辛苦一下啦。朕給你把尚方寶劍,益都那裡有誰不聽你招呼。直接斬了就是……這次事情成功了,彥國少不得一個燕國王。到時候朕也不當這個皇帝啦。好好回益都老家將養些日子,這個天下,就看彥簡、彥國兩兄弟的了。”
李璮這是在給自己的三子李彥國畫餅呢。陳德興現在的核心地盤就是戰國時候那個燕國的領土。讓李彥國當燕國王,就是要他在戰後接陳德興的盤。而李璮退位自然是要讓李彥簡提前接班,有老頭子鎮着場子,李彥簡才能坐牢皇位。這番打算是很好的,但是李彥簡到底有沒有李世民的本事,陳德興是不是竇建德,這可就不好說了。
滿座的人都心思複雜。對未來的大戰,誰也沒有必勝的信心,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如果真的能把李璮捧上北地共主的寶座也不錯。要是不成……
王文統當然是一心一意替李璮賣命的,他重重點頭,“皇上,您儘管放心。臣此次去益都,絕對會把握好機會的!”
等到自己的這些臣僚都告辭離開了行宮,李璮才真正疲憊地嘆了口氣。自然有宮人上來幫他捶背捏腳。他的兩個兒子也端了蔘湯湊了過來,他呷了一口,疲倦地道:“準備車馬,朕還要去兵營瞧瞧,總是叫人不放心啊……”
心當然是放不下的,再完美的計劃,最終都要靠軍隊去執行的。而李璮在河東的軍隊雖然數量也不少,但真正有用又可靠的不多。上次井陘之戰,李璮嫡系的益都府兵折損殆盡,雖然在河東補充了幾萬,但是河東兵哪裡有他一手調教出來的益都兵好用?而且武器裝備也不行,鐵甲、皮甲根本裝備不起,只能用紙甲湊數。
至於質地優良的弓弩也來不及生產,只能馬馬虎虎削木爲弓真正優良的複合弓和馬槊一樣,生產起來都非常耗時費力,光是處理木才就要一兩年,李璮根本等不及,只能用長木弓替代。長木弓雖然容易生產(熟練的木匠一個時辰就能削好一張弓身),但是對弓箭手的要求又奇高,都得是陳德興這號的壯漢才能玩的轉(不僅拉弓費勁,長木弓本身也重,舉着都累),李璮在河東招募來的新兵只能勉強使用。不過對上陳德興的鋼甲兵,長木弓和複合弓也沒多大區別……
……
南芬鋼的橫空出世,顯然已經對東亞這塊地盤上的軍事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這是人類有史以來第一次批量生產鋼鐵,而且還能人爲控制鋼鐵的含碳量。雖然和後世動輒千萬噸上億噸的鋼鐵產量相比,目前南芬鋼的產量是那樣微不足道。但是一年不到兩千噸的坩堝鋼,還是足夠讓幾萬名戰士披上簡易板甲,讓蒙古人引以爲豪的弓箭和彎刀,都喪失了用武之地。
不過這也不等於有了鋼甲的明軍就能高枕無憂,帶着郊遊旅行的心情走上戰場了。因爲進攻和防禦是相輔相成的,有了堅固的盾,隨後就會有人制造更加鋒利的矛。明軍有了防禦力強大的鋼甲,那麼身爲大明最強大的敵人,蒙古自然也要全力尋找能夠擊破鋼甲的武器了。
開封附近一處新開闢出來的校場裡面,開封城內蒙古軍、色目軍和漢軍的高級將領們齊集一堂。各個都是披掛整齊,手按彎刀,簇擁着忽必烈,仔細打量着一大堆奇形怪狀的武器。大多都是些傻大奔粗的東西。有狼牙棒,有釘頭錘,還有帶刺的流星錘。都是些猛擊猛打的武器,對付鋼甲,它們可比烏茲鋼彎刀好用多了,而且也不貴。
不過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兩根放在木架上面的管狀武器。
這兩根管狀武器大小、色澤都不大一樣。其中一件通體烏黑,顯然不是青銅所鑄,乃是一根熟鐵管,形狀細長,長約五尺,有普通成年男子的手臂粗細,在熟鐵管末尾還用麻繩紮了一個可以用手握住的木柄這顯然是一支步槍,一支非常原始的步槍!
而另外一件管狀武器則是青銅鑄造的小型火炮,有五六尺長,有個盛飯的大碗粗細。安裝在一個可以迴旋轉動的木架子上面。木架下方做成圓弧形,似乎是要安裝在什麼動物的背上馱着上戰場的。
幾個漢人和色目工匠,正在滿頭大汗的往這兩件管狀武器中填裝h藥和鉛子。在他們前方約二十步開外,豎着兩根木樁,每根木樁上面,都掛着一副銀光閃閃的鋼甲,也不知道是通過什麼渠道搞來的?
蒙古的將領們低聲的議論紛紛。
“這兩樣都是火銃吧?上回大清河之戰中好像就用過,可以破鋼甲!”
“好像聽說大汗命令色目人瞻思丁在京兆府秘密打造火銃,已經好幾個月了,這兩門火銃,應該就是京兆府送來的吧?”
“爲什麼模樣不一樣,好像材料也不一樣呢?”
“這裡面是有講究的,看到那個有木柄的火銃麼?那應該是手拿的。那個下面有馬鞍一樣的木架子的火銃應該是按在駱駝背上的。”
“這個色目人的腦子還真好使啊!他是怎麼想出來的?”
“好像也不止他一人,旭烈兀汗那邊前一陣還送了一批色目工匠,都是大食國最好的工匠,其中有幾個頗有本事……”
“要是這兩件兵器可以破了鋼甲,咱們可就不怕明逆了……”
忽必烈揹着手也在左右打量面前的擡槍和駱駝炮,將領們的議論,都沒有入耳。這兩件武器,可是他用來剋制北明,或許將來還能用之掃蕩西域的軍國利器!
實際上就是縮小版的北明青銅大炮。對青銅大炮的仿造,一直沒有停止,但是卻遲遲沒有取得圓滿主要是成品率太低,造十門炮可用者往往只有一門,雖然可以通過回收青銅減少損失,但是冶煉鑄造過程中的損耗也不是小數,對財政拮据的大元,這樣的損失顯然太大了。而且蒙古人的h藥不行,顆粒h藥的秘密仍然沒有被他們發現,所以少量的青銅大炮根本無法發揮應有的威力,還不如製造輕便機動的駱駝炮和擡槍,裝備給機動性極高的蒙古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