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教的蒙古和糊塗的金帳汗
寶音和忙哥帖木耳一同抵達海都王帳的時候,身材魁梧,好似一座鐵塔般的海都汗,正座在胡牀上翻看着一本蒙古語的《太一光明經》。這是寶音親自翻譯後送給他的,他這個封地在西域,從來沒有去過中原的蒙古宗王可不識漢字。
“寶音,你又和人打架了?”海都看着自己這個有點暴力傾向的堂妹,微笑着問。
海押立城內天道教和天方教隔三差五就打架鬥毆的事情,他這個汗王自是知道的。不過卻渾不在意……他的最傳統的蒙古人嘛,思維自然和漢人不一樣,打架算個屁,打出人命也是小事情,只要別把海押立拆了就行。
寶音拍了拍身上的鋼甲,然後一指身邊的忙哥帖木耳,苦笑道:“還沒有動手就遇上他了,他說出了很大很糟糕的事情。海都哥哥,你差人喚我回海押力也是因爲這個吧?”
“是的。”海都掃了眼王帳中服侍的人,這是一個命令,侍者們都躬身倒退而出。諾大的王帳,只剩下了海都、寶音、忙哥帖木耳三人。
“都請坐。”
海都又指了指大帳中兩張已經擺放了馬奶酒、奶酪、烤肉和饢餅的矮桌子。現在已經到了飯點,三個人正好邊吃邊說。
看到寶音和忙哥帖木耳都已經《無》《錯》小說 落座,海都嘆了口氣,道:“大汗在中原兵敗!大蒙古……失去中原了!”
然後,海都將目光投向寶音。寶音臉上閃過一陣驚喜,隨即就恢復了平靜。毫無喜怒。海都點點頭,他早就看出寶音特穆爾善於僞裝了。
他頓了一下。又道:“根據細作的報告,大汗並沒有失去他的大軍。他至少還有十二萬蒙古軍和三萬漢人軍,這些都是經過苦戰的精銳!而且,他還擁有大量的h藥武器!”
歷史上的海都憑藉中亞一隅之地,和忽必烈還有伊利汗國抗衡數十年,自然是一位傑出的統帥。因此,他不會輕視從中原退出的忽必烈大軍。
而且他也沒有資本去輕視忽必烈,因爲忽必烈再怎麼落魄,也有十五萬打過硬仗的大軍。而他海都麾下,包括欽察人、突厥人、蔑兒乞人、乃蠻人、塔塔爾人這些僕從在內。僅僅只有一萬幾千人的軍隊,不到忽必烈大軍的一成。而且沒有h藥武器,也沒有打過什麼硬仗。
因此西行而來的忽必烈,是他無法抵抗的!
如果海都不想被忽必烈吞併,也不想被金帳汗國吞併——雖然海都和金帳汗國諸王的關係很好,但那是建立在平等合作基礎上的。別兒哥汗不是他的君主,身爲窩闊臺大汗的嫡孫,他也不可能在朮赤系宗王把持的金帳汗國找到自己的位置——海都的出路,恐怕只有一條。就是和他最討厭的漢人合作!
和陳德興合作的利弊得失,寶音已經和海都說透,海都也和他的心腹們反覆討論過了。
有了陳德興的支持,海都就能殺回蒙古本部。成爲和林的主人!有了蒙古本部,再加上窩闊臺嫡孫的身份和金帳汗國的支持,海都就能召開庫裡臺大會。當選大蒙古國的大汗!
而他需要付出的,暫時來說。僅僅是皈依天道教和陳明和睦相處。這就是陳德興目前的要求,他現在並不打算統治蒙古草原。也做不到這一點。
因爲蒙古實在太大、太遼闊、太空曠、太荒涼了。而且那裡還生活着幾十萬上百萬的蒙古人或是其他什麼種的草原野蠻人,個個都很彪悍——現在可不是17世紀、18世紀,草原上的野蠻人還沒有被喇嘛教忽悠瘸了,他們都是信長生天的!
雖然草原野蠻人的民族意識是誰強跟誰混,蒙古強大就都是蒙古,突厥強大就全是突厥,如果陳德興肯把他的八旗兵放到草原上去,沒準幾年後草原上就會出現一個八旗帝國了。不過那是不可能的,八旗兵現在是陳明武力的重要支柱,沒有了他們陳德興就沒有了強大的輕騎兵,也沒有了可以掃蕩草原的王牌。如果讓八旗遊牧化並且吞併草原諸部,十有八九又是一個新的蒙古帝國。
所以八旗的命運只能是先充當陳德興打擊草原帝國的主力,將來再逐漸漢化,最後徹底融入漢族大家庭。絕對不會再形成新的八旗遊牧民族!
另外,陳德興卻沒有辦法將草原上的蠻子立即變成漢人,因爲漢人是農耕民族,沒有那麼多弓馬嫺熟的漢人可以去草原放牧,沒有人過去,自然不可能很快同化蠻子。即便漢人將來可以發展出強大的騎兵軍團,那也只能是歐式正規騎兵,而不可能是草原遊牧騎兵。
而在h器時代完全來到之前,農耕民族征服草原帝國是極其困難的。
好在,h器時代的大門,已經衝着大明帝國敞開了!
但是在這之前,陳德興的草原政策只能是扶植盟友、輸出天道教和分化大蒙古世界帝國。
或者說得更白一些,陳德興需要扶植出一個天道教的蒙古去控制蒙古草原。這和歷史上滿清用喇嘛教控制蒙古,是有異曲同工之妙的。
區別只是喇嘛教有自己的教主,而陳德興本人就是天道教的教主!草原上的蠻子一旦深信天道,他們就會變成陳德興的打手……
所以皈依天道,以天道教爲蒙古國教,就是陳德興扶植海都的先決條件!
……
“只要是大汗的子孫,只要肯皈依天道,明王就支持誰入主和林!”
海都的王帳之內,寶音又一次鄭重無比地說出了陳德興的條件,目光卻從海都轉向了忙哥帖木耳。
忙哥帖木耳很可能不是成吉思汗的子孫,他曾祖父朮赤之名的意思是客人,因爲成吉思汗和勃兒帖結婚時,蔑兒乞人出兵搶親,搶走了勃兒帖,等成吉思汗救回勃兒帖時,勃兒帖已經有了身孕。
因此,朮赤一系宗王哪怕實力再強大,彷彿也和大汗之位無緣。忙哥帖木耳自然很清楚這一點,只是迎着寶音的目光,淡淡一笑:“姑姑,我忙哥帖木耳已經皈依真神,對我而言,萬物非主,唯有真神纔是主。”
‘又一個信錯了神的笨蛋!’寶音心中暗罵,她的母親出身斡羅斯大貴族,她自然知道斡羅斯人篤信正教。如果金帳諸汗皈依基督,他們完全可以和斡羅斯人完全融合,建立一個更加龐大的帝國。說不定還能入主歐羅巴。
可是金帳汗國卻偏偏信了真神,還因此和伊利汗國反目,兩國在高加索山打個沒完沒了。都騰不出手去對付歐羅巴人和馬木魯克人了。
“海都哥哥,你怎麼想?”寶音還是將目光投向了海都,“難道窩闊臺大汗的子孫就只能給拖雷系當狗?”
海都臉色平靜,彷彿沒有把寶音的話當回事。
寶音頓了下,又將聲音放沉了幾分,“而且還註定是一條死狗!”
這下海都的面色一下陰沉起來了。忽必烈已經壞了大蒙古國的規矩,殺了阿里不哥,讓庫裡臺大會威信掃地,而且……還奪走了東道四宗王的部落!
和陳德興合作,付出的只是信仰。投靠忽必烈,付出的將是所有一切!
海都扭頭看着忙哥帖木耳,未來的金帳大汗,低聲道:“天道教和天方教勢如水火……”
忙哥帖木耳是真神的信徒,金帳諸王也大多皈依了天方教,這些人還積極地向海都傳教。一旦海都皈依天道,金帳諸王還肯將他當成盟友嗎?
忙哥帖木耳聳了聳肩,抓起案几上的酒杯大飲了一口馬奶子酒,笑道:“真不明白他們在爭個什麼勁兒?雖然我是真神的信徒,但是我並不排斥其他諸教。在我看來,基督教、天方教、天道教、佛教等等諸教,完全可以和平共處,每一個教派,都可以自由的傳播他們的思想。作爲君王,我們管好世俗軍政就行了,爲什麼要去管宗教呢?”
上帝歸上帝,愷撒歸凱撒……金帳汗國的宗教政策居然是自由的!所以他們後來被戰鬥民族俄羅斯殺到了差不多絕種的地步!
‘糊塗原來是會遺傳的!’寶音也端起了馬奶子酒,猛喝了一口,心裡只是搖頭,‘拔都皈依真神(撥都雖然沒有將天方教當成國教,但是金帳諸汗在宗教政策上的糊塗是從他開始的)已經夠糊塗的了,可這位忙哥帖木耳更糊塗,居然想讓水火不容的諸教和睦共處……這要是讓信基督的斡羅斯王公緩過了勁兒,他們會和信真神的蒙古人和平?做夢去吧!’
海都卻是大鬆口氣。金帳汗國既然允許他宗教自由,那他就要自由的皈依天道教了。有了陳德興的支持,他至少可以去和林過把大汗的癮。
雖然陳德興要在草原傳播天道教肯定是沒安好心,但是眼前這關總能過去的。等到自己拿下和林,成了蒙古本部的主人,再考慮怎麼提防天道教的威脅也不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