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一股股來自北荒(西伯利亞)的寒流,寒意在江都城也漸漸濃郁了起來。原來一向溼潤的天氣也漸漸變得乾燥寒冷。江都城的居民們紛紛拿出了這幾年開始流行的冬裝穿在了身上,來自北方的毛皮衣服,羊皮、狗皮、狐狸皮、鹿皮還有熊皮等等獸皮衣服開始流行了。這些衣服穿在身上暖和得很,再大的風雪不懼。
這些毛皮衣服在大宋那會兒可是很少見的。主要是因爲江南不產什麼毛皮,這些皮衣的料子都是北貨,長途販運,層層稅卡,到了南方都昂貴無比。其次則是“不殺生”的理念隨着釋儒合一開始在士大夫中間慢慢流行起來,連絲綢衣服都被認爲是奪了蠶口食而興起了穿着紙衣的風尚,何況這種從野獸家畜身上剝下來的皮毛?
不過眼下釋儒二教都有些不景氣,他們的道理也就漸漸不被人重視了。特別是標榜不殺生和“丁克”的漢傳佛教遭到了極大的打擊,江南寺廟的田產在之前的“土改”之中幾乎全部被剝奪,分給了士爵和軍戶。寺廟和尚免稅的特權也隨即被取消——連天道教都沒有免稅特權,何況佛教?另外,佛寺的借貸放債的生意,在幾年前的“遲約風波”後就遭到了重創,現在完全被依附於天道莊的錢莊業擊敗。在失去了經濟來源之後,中原的佛教自然日益式微了。
相比之下,各地如雨後春筍般一樣出現的天道觀則香火鼎盛。隨着這個教派興起的時間日久,他們的各種宗教活動的內容也變得豐富起來。開始和華夏傳統的節日還有婚喪嫁娶結合在了一起。
就在天道六年的新春將要來臨之際,大明各地的天道教分支都準備了規模浩大的慶典活動。這幾日江都城內的各個道觀和天道宮都活躍起來,又是法會,又是大祭。又是巡遊,甚至還辦起了廟會。
陳德興現在正攏着袖子,興致勃勃地在天道宮廣場的人流當中擠來擠去。
一轉眼的功夫。他來到這個時代已經有十幾年了,不過都忙忙碌碌的。沒有時間好好享受一下生活,連大年都沒有好好過上一次。
不過今年算是個例外。雖然大明帝國還在同時進行着許多場戰爭,但是大明本土卻漸漸有了太平盛世的景象——陳德興一手建立的這個帝國可比後世任何一個帝國主義都牛逼,人口一億,生產總值起碼佔世界五成的中華,在13世紀天然就是一個世界霸主級的角色……當然,前提是這個國家走上正確的道路,找到一條適合十三世紀的侵略擴張道路。說穿了。就是找到一條能將對外擴張變成一樁樁賺大錢的買賣的路子。
這條道路,在陳德興看來是已經找到,而且也找對了。大明帝國不僅可以利用擴張把一些國內的麻煩轉移出去。而且還能從擴張中獲得大量的收益——金銀、香料、象牙、毛皮、硝石、錫、蔗糖、上等的木料,還有大宋開國以來就一直短期的銅,現在都從明洲和南番一船船的運來。絲綢、武器、鐵器、瓷器、茶葉等物品則是一船船運去外洋販賣。
另外,來自明洲的番薯、土豆和棉花,現在也越來越受到農民的歡迎。短短几年,就在江南流行起來了。
特別是棉花——這種作物在宋朝就有種植了,是來自天竺的品種,由於是產量低、纖維粗短。使得棉布價格高昂,因此沒有辦法推廣。而來自明洲的明洲棉則因爲纖維長、產量高、強度高,很快受到了市場歡迎。
那麼多看得見摸得着的利益明擺着。誰還不知道教化全人類的好處?
而且,這些新到手的地盤彷彿也不難料理。最富的明洲大陸本就沒有多少土著,這兩年還鬧天花疫情,死了大半!這人一少,事非自然就少,還有天道教這個大忽悠在,當然是太平無事了。而南番那些比較麻煩的地盤,比如安南、占城、高棉和爪哇,都封給了藩王。讓國內的麻煩去對付國外的麻煩。兩個麻煩就變成沒有麻煩了——這可是西周老祖宗留下的招兒!
因爲教化全人類的事業已經上了正軌,所以他這個皇帝的工作。也清閒了不少。現在有時間溜達出宮微服私訪了。
陳德興的“微服”不是皮的,而是件暖和的棉衣。也不是他常穿的道袍。而是一件前襟右衽的土黃色棉袍,腰裡扎着兩寸寬的皮帶,皮帶上掛着一把大橫刀,頭上還戴着一頂帶翻毛皮邊沿的帽子。這身打扮是大明陸軍官兵的標準冬裝。也是如今大明男裝模仿的對象,天道宮廣場上面,起碼有三四成的男子是這樣打扮的。
這軍裝閃閃發亮的時代……終於重新出現在華夏了。這是一個新的時代,起碼可以持續一代人吧?歷史上任何一個霸主級大帝國的崛起,總能持續個上百年。有了這一百年,華夏就是世界,世界就是華夏了……
至於忽必烈那廝,現在也不知道和歐羅巴人打得怎麼樣了?應該是兩敗俱傷吧?今年以來,運去歐羅巴的青銅大炮就超過三百門,火繩槍運去了兩萬支,南芬鋼運去了十萬斤,h藥也運了十幾萬斤過去,還派去了那麼多軍官,而且還扶植起了一個教宗和一個神聖羅馬皇帝,將整個歐羅巴的抗蒙力量團結起來了。
這回可真夠忽必烈喝一壺的了,這老傢伙現在大概正在哭鼻子吧?陳德興得意洋洋地想着,他都有點同情忽必烈了。好端端的位面之子,偏偏遇上了自己這個天降明王,想要善終是不可能啦,就不知道他一條老命會被誰取走?
不知不覺當中,他已經隨着人流擠到了連接天道宮廣場和江都御街的一條商鋪林立的小街上——雖然江都有規劃的商業區,但是也不禁止在別處開買賣。臨近年節,這條靠近天道宮的小街上面也是人山人海。
陳德興不知道給誰拍了一下,這才從自己的心思裡面醒過來。回頭一看,只見做尋常婦人打扮的寶音正站在後面兒——雖然是微服私訪,但還是需要有人保護的。寶音的武藝高強,又不像楊婆兒那樣有一大堆事情纏身。所以就帶着幾十個大內高手跟着陳德興一塊兒出門。
“主人,時候不早了。”寶音稱陳德興爲主人——這是她跟陳德興出門時所用的稱謂,這也意味着她在扮演陳德興的奴婢,這樣的身份和她的長相是相符合的。
大明現在當然是存在奴隸的!《陳禮》只是規定了漢人不爲奴,別的什麼人是可以爲奴的。而寶音的長相一看就不是漢人,扮個奴婢正合適。而且像她這樣有幾分西域情調還擁有一半黃種人血統的漂亮女奴,可是江都奴婢市場裡面的搶手貨。
不僅因爲她們熱情奔放,身材婀娜,是很好的牽手夥伴。而且牽手牽出來的孩子看上去和漢人沒有什麼兩樣,不會讓人當成色目人歧視。而和漢人長相差別不大的倭國女奴和高麗女奴,卻不大好賣。因爲她們太容易被當成漢人,一旦逃走就很難抓回來。而且還容易遭到大明各地捕快的調查——將漢人當成奴婢可是重罪!
而穿件軍襖帶上一個漂亮的混血色目女奴走在街上,基本上就肯定是大明帝國的軍事貴族了。而且寶音自己也帶着大橫刀,腰帶上還插着一支最新式的燧發槍。這說明這位女奴對主人忠心耿耿。不過看看寶音豐腴的身材也知道,她一定是替主人生過孩子,正是受寵得信任的時候。
“的確不早了。”陳德興擡頭看看天色,快要正午了,不過他並不想回宮,還想在偉大祖國的首都多轉悠一會兒。“找個地方吃飯吧,寶音,知道有什麼好館子嗎?”
寶音並不是被關在宮裡面的女人,她是天道使嘛,而且也有自己的事業——在天道宮傳法院當老師,給一幫蒙古草原上來的貴人子上課。因此知道一些宮外的事情。
“好館子現在哪兒還有座位?”寶音笑着搖頭,“主人您真是不曉得江都這裡的館子生意多好。”
“是嗎?”陳德興笑了笑,生意好是好事情嘛。“那有什麼地方可以吃個飯的?下午我還想去揚州城看看。”
“這樣啊,那主人可以去運河邊上用飯。”寶音道,“那裡有不少做下等人生意的飯館,現在近了年節,苦力和船伕很多回家過年了,那些館子的生意就清淡些了。”
“好的,就去那裡。”陳德興點點頭。去碼頭看看也好,天道宮周圍都是上等地方,居民非富即貴,自然繁華似錦了。碼頭上纔有勞苦大衆,自己這個皇帝也該關心一下這些大明勞動人民的生活。聽說他們中的許多人過得並不如意,甚至還有人在懷念大宋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