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四九被大隊騎士簇擁着,出了他在伊犁河畔的大本營大清縣城足有十餘里了。∑,大清縣城是朱四九的西征軍花了一年多點兒的時間,動用了上萬官兵和三萬多奴隸才修建起來的軍堡。六面棱堡的設計,倚着伊犁河南岸而築,城池巨大,其內可以屯駐數萬大軍。大清城周遭還有十二支城羅列,支城和主城之間則是以農奴爲勞動力的農場牧場。
這裡明軍在天山省以西的最大依託,過去的近一年,天知道有多少物資運過來,大清縣城和周圍的十二支城裡所有的倉庫,都堆滿了供應大軍的糧草物資。大多是從天山省各處搜刮來的,朱四九的狠辣多少也是被迫的,十萬大軍的消耗是非常驚人的。如果沒有馬車鐵路或水運支持,離開中原幾千裡的這支大軍,就只能在因糧於敵了……說的難聽一些,就是搶劫!靠搶來的糧食、牛羊和農奴,支持十萬大軍的消耗。雖然在身後留下了一個殘破不堪的天山省讓大明朝廷頭疼。可是十萬大軍,卻能吃飽穿暖,有馬匹可騎,有民伕可用。雖遠征萬里,卻不覺得太幸苦。
現在大軍所過之處,還是大明伊犁府的控制區。除了大清縣之外,伊犁府下還有伊南縣、伊北縣和大湖縣等三個縣。伊南、伊北兩縣,就沿着伊犁河南北兩岸展開,都是一座主城加十二支城的模式。不過卻不是支城環繞主城,而是沿着伊犁河一字排開,每城相隔都不足百里,其間同樣是農場、牧場林立,也都是以農奴爲主要勞力。而這些農場、牧場的主人,則是西征軍的官兵。
朱四九是陳德興的小兄弟。某種程度上說就是陳德興一手教出來的。因而他的行事作風,和陳德興很有幾分相似!從河西一路打到天山,沿途的異族部落都被他裹挾擄掠一空!財物充作軍用,人口則掠爲奴隸(農奴、牧奴),到了伊犁河兩岸後,則將人口分配給了願意在伊犁河畔安家的將士。不僅明軍將士有份。郭侃、嚴忠濟和劉整所部的將士,同樣得到了田莊和農奴。
短短的一年多,伊犁府四縣就已經建起了不下兩萬座農場、牧場,擁有農奴和牧奴不下四十萬(不僅有從天山省掠來的人口,還有在河西、青唐作戰時掠到的人口)。另外,幾乎所有的官兵,都有了“戰地夫人”,在伊犁四縣的縣城、支城裡有了一個小家。還因此誕生了許多個小生命……
現在大軍出征,不少“戰地夫人”就懷抱着襁褓中的嬰兒在大路兩旁呆呆地看着。滿臉都是複雜的表情,麻木、怨恨、擔憂,全都糅合在了一起。還有不少伺候“戰地夫人”的農奴已經匍匐在塵土當中。大明已經是這片土地的主人,而此次出征的大隊人馬的威勢之盛,更超過他們見識過的任何一支蒙古人的精兵!
在過去的幾個月休整時間裡,朱四九還對跟隨他作戰的三支藩鎮軍進行了一番整編。將之改編成了三個步兵師,和明軍主力完全一樣,都是18000人的大編制。原先人數最少的郭侃部是沒有那麼多人的。則由朱四九利用手中的職權,幫助募集勇士補齊。朱四九的不少家臣門客,也都一齊補入了郭侃的銀甲師。這支部隊,現在可以說是朱郭共有了。朱四九本人迎娶郭侃之女的原因也在於此。
和抄掠西域,私蓄童軍相比,利用郭侃的牌子組建自己的私軍,恐怕纔是最接近謀逆的行爲!
不過遠在幾千裡上萬裡外的陳德興要發現這個行徑卻不容易。因爲擴充郭侃所部彷彿是當然的。郭侃所部一向是大明藩鎮軍中戰鬥力最強的,甚至比大部分大明正規軍都強。西征路上他們又一直充當先鋒,功勞苦勞比誰都多。擴充一下有什麼不妥?西征軍的終極目標可是滅亡大蒙古國!難道不需要精兵強將了?
而且西征軍現在是越打越遠,離開中原腹地好幾千裡,其間至少三四千裡都幾乎是白地。根本不可能供應十萬大軍往東打,想要伊犁鼙鼓動地來也不可能。所以擴充藩鎮軍對大明帝國的威脅幾乎等於零,因此總參謀部和陸軍部在接到西征軍軍將司的報告後,研究了一下就都批准了,報到陳德興那裡也沒打回票在陳德興的計劃中,郭侃、劉整、嚴忠濟三位都是“有去無回”的主兒,就在西邊找個地方建國吧,不管是去兩河還是去波斯,都無所謂,哪怕打到歐羅巴去搶了忽必烈的地盤也行!
正是因爲了解陳德興對西征藩鎮的態度,朱四九纔會大肆擴充自己的實力南明洲的封國怎麼能和西域的兩河、波斯還有歐羅巴相比?既然郭侃、劉整、嚴忠濟都能在西域建國,那自己爲什麼不能?
而且,要建國就該建個大國!西方那麼老大,怎麼都要弄個幅員萬里的大國吧?
揣着滿腔的雄心壯志,朱四九的臉色卻有些陰沉。
出了大清縣城,臉上就沒有露過笑顏,連跟隨在他身邊的心腹門客們,一個個都眉頭緊皺,彷彿有什麼兇險萬分的事情,正在他們的前方。
朱四九的門客家臣中也有人專門搞情報,不僅打聽蒙古人一邊的消息,也留意朝庭方面的變化。新任西征軍軍將劉和尚正在西來途中的消息,朱四九早就已經知道了。
這次出征,恐怕是他最後一次指揮西征大軍了!如果不能取得足夠的戰果,他在西方建立大國的夢想可就要破滅了。
而且陳德興用劉和尚來取代自己,擺明了是不支持自己了。要是真的被召回了中原,只怕就要被直接打包送去南明洲那個鳥不拉屎的荒涼地方了。若是再不知好歹,得個什麼病英年早逝也是有可能的……
朱四九心裡頭也只能苦笑,野心太大,風險也就大了。不過事到如今也不能回頭了,只能往西打出一片天地來,趁着西征軍還在手裡。就儘可能的利用吧!只要能摧破忙哥帖木耳,然後殺出一條血路,一路殺到波斯去,拿下阿八哈的基業,自己纔能有討價還價的機會……到時候,自己的西征軍就是真正孤懸在外了。劉和尚來不了軍中,自己就又能贏得幾年的時間。
如果陳德興不想興師動衆來討伐,那麼就會捏着鼻子承認自己的地位了……
正在朱四九盤算着怎麼用足手裡的這點力量的時候,數十騎穿着破舊皮袍的草原騎士,正策馬飛奔而來。領頭的一騎背後還插着一面西征軍的令旗,還和前去阻擋他們的明軍輕騎兵對了口令,這才向朱四九帥旗所在的方向策馬馳來。
到了朱四九的左前方十幾步開外,這些人才紛紛勒住戰馬。當先的幾人都從馬鞍上翻滾下來,奔到朱四九跟前。單膝跪地行禮。
其中領頭一人是個四十來歲的粗壯漢子,高鼻黑髮,眼窩微微凹陷,看着就是個東西方的雜交品種。這漢子開口就是生硬的漢語:“臣察哥,幸不辱命,又給主公帶回了三十幾條好漢!都是草原上的英豪,他們聽說了主公的威名,願意爲主公效力!”
沒錯。這個在朱四九跟前稱臣的草原漢子是朱四九的門客家臣!朱四九的門客並不都是搖紙扇子的謀士,也有不少草原上的各色人物。
所謂的各色人物。自然是強盜馬賊奸商薩姆神漢應有盡有。如今的中亞人少,用人取士自然不能太挑剔,否則就沒有人可用了。而我們這位已經變成野心家的朱四九就不大挑食兒。只要有一技之長又願意賣命的,朱四九一律來之不拒。特別是那些草原上游牧部落的漢子,只要肯來就沒有不要的!
因爲朱四九知道,草原上的勇士數目有限。多一個爲自己所用,忙哥帖木耳麾下就要少一個人。如果能用一把好刀一副皮甲加上些好酒好肉就招攬到一個勇士,朱四九是很願意把草原上的漢子都招到自己門下的。
“好!”目光在那些騎馬的草原漢子身上一掃,朱四九滿意點點頭,大聲道:“都是好漢子!願意留下的都是我朱四九的那可兒!以後。就跟着我喝酒吃肉吧!”
朱四九說完之後,他身邊就有門客立即用蒙古語和突厥語把這番話兒又說了一遍。那些穿着破皮袍子的漢子聽了都紛紛下馬,湊過來磕頭行禮,紛紛表示願意跟着朱四九混。
對於中亞草原上的遊牧民而言,民族觀念和宗教觀念都非常淡薄,強者爲王纔是千年不變的鐵律。當年突厥強大,大家都是突厥,後來蒙古崛起,人人都投靠蒙古,如今從東面打過來的漢人最強,自然有人願意來投靠了。
朱四九輕輕揮手,自有專門負責招人的門客上去給這些新來的漢子一一登記,再考量他們的本事,之後再根據他們的本事確定級別和待遇,安排他們的差遣。有些人直接打發下部隊,以僱傭軍的名義在軍中效力;有些人則會成爲朱四九的門客;有些還會被打發回草原繼續招人。
朱四九又看看替他帶來二十幾條漢子的察哥,笑道:“做的不錯!想要什麼賞?女人?好酒?還是金銀?”
察哥拱拱手,“主公,臣只想要一副好甲,上好的鋼甲,將來好隨主公征戰四方!”
朱四九哈哈一笑,“好,就給你一副好甲,以後跟着孤王好好幹,將來定有封爵的一日!”
一副鋼甲在中亞草原的價值可着實不低,這可是萬里迢迢從明都運來的寶貝!就算是朱四九的門客,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臣謝過主公!”察哥叩了個頭,喜氣洋洋的下去了。
朱四九望着這個草原漢子的背影,臉上終於浮出一些笑容。這些日子投靠自己的草原漢子越來越多了,看來眼下這一仗贏面很大!只要能打跑忙哥帖木耳,把劉整和嚴忠濟安排在兩河,自己就能拿下波斯了,到時候就算是陳聖人,也只能哄着自己了……
……
“老師,老師,我爹爹來了!”
忽禿倫蹦蹦跳跳着就闖進了陳德興的大帳,看到正在看書的陳德興,才發覺自己有些失禮,連忙跪下參拜,然後又笑盈盈道:“老師,弟子的爹爹來了,弟子看到他的九遊大纛了!”
忽禿倫的父親當然就是海都汗,“合法”的蒙古大汗。如今他佔據着蒙古本部,麾下的千戶高達一百零五個當然是由海都重新劃分過的千戶,每個千戶不過萬把口人也就是說可以隨時召集起超過十萬人的大軍!
陳德興這回離開北京城到金蓮川草原來就是和這位蒙古大汗會面的。
說起他和海都的關係,真也算是挺有意思的。海都汗的實力其實有限,他旗下的一百零五個千戶是包括了東道四王、窩闊臺系諸王和部分察合臺系諸王的人馬。直屬海都的千戶不過二十八個,可以動員的戰士頂天就是三萬。
不過,這個實力不濟的海都卻打着個蒙古大汗的招牌,名義上統治着整個大蒙古國,自然就不可能向大明皇帝稱臣了。但是雙方的實力對比在這裡擺着,是不可能進行平等邦交的。因而寶音就幫着雙方尋找到了一個妥協點大明承認海都的大蒙古國是與之平起平坐的大國,海都則以天道教爲國教,承認陳德興這個明王是大蒙古國最高的宗教領袖。同時,再將一批蒙古貴人的子弟送到中原學道,就是忽禿倫和她的同學。
這些年,在海都的支持下,天道教在蒙古本部發展的很快,信徒日益增多,已經填補了喇嘛教退出後的空間,成爲了蒙古諸教之首。
“好!”陳德興放下手中最新版的《文山漫記》,笑着衝忽禿倫點點頭,然後站了起來。“走,咱們去迎一下大蒙古國的大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