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親自帶人去?”
說着賈大奸臣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陳德興也一定會親自上普陀山的!”
“只可惜普陀山是個海島,否則倒可以布勒精兵……”
廖瑩中低聲道:“平章公,您看是不是要讓殿前諸班直化妝成和尚上島?萬一要有機可乘……”
“有機可乘……”
賈似道沉默半晌,然後道:“倒是可以一試,能拿下那賊子是最好的!就調500殿前諸班直,500三衙新軍精銳化妝上島。聽吾號令行事!另外,水軍方面也得安排好退路!”
“屬下明白,如今三衙新軍也練了水軍,有三千石的大船十五艘。”
廖瑩中道:“雖然打不過陳德興的南洋艦隊,但無論如何都能護着平章公退到明州陸上的。”
“只怕機會不大啊……”
“若是沒有什麼機會,咱們就在辯法大會上駁倒陳德興!屬下想好了,可以讓劉後村、陸君實、陳與權、黃器之……”
劉後村就是劉克莊,南宋的理學大家。陸君實是陸秀夫,現在還是李庭芝的幕僚。陳與權便是陳宜中,賈似道的門客,也已經舉薦做了官。而且還在賈似道的安排下中了進士,剛剛結束的鹹淳二年大↘et比是以武取士的第一科。雖然號稱尚武,但是南宋重文輕武的風氣已經入了骨髓。因此考試的時候還是以經義、兵法爲重,弓馬武藝爲輔,稍微能來那麼兩下子。便算是過了關,然後就在文章上決高下了。如此選出的進士有五六百人。大多按照李庭芝的意思安排了武職,先由李庭芝教導一番。就安排去三衙禁軍帶兵。不過陳宜中和黃鏞(黃器之)都是文官。
“劉後村就不要去了,都老的不行了,去了也說不過。”賈似道打斷道,“讓文文山上普陀山!”
“文文山……他可是陳德興的人啊!”
“他?”賈似道冷笑,“恁般心高氣傲之人怎會是陳德興的走狗?不過往日交好,被人貼個標籤而已。”
他停頓了一下,“還得請幾位高僧和道士,有人選了嗎?”
“有了,和尚是臨安靈隱寺的九燈法師、臨安長慶寺的法常法師、明州阿育王寺的虛堂法師、溫州徑山寺的大休法師。道士有正一天師張可大和金丹派的白玉蟾。”
廖瑩中說的都是南宋釋道二家的高人。都是領頭帶隊的,跟隨着一塊兒去的小道士、小和尚還不知道有多少呢。
廖瑩中又道:“據說陳德興還給倭國、安南國還有高棉國發了貼子。這三國都有佛家,估計會有高僧過來。另外,蒙古方面和僞唐李璮也會派人上普陀山的。”
李璮在鹹淳二年春節後就在益都登基稱帝了,國號自然是大唐,年號定了大盛,寓意大唐盛世再現。當然不會錯過這次露臉的機會。不過李璮在普陀山辯法的問題上可不會和他的女婿陳德興一致。因爲李唐奉老子爲祖宗,老子當然也就是李璮的老祖了。所以正經的道教就是東唐的國教。另外,李璮還拉了山東曲阜的孔家捧場。自然也是尊儒的重道尊儒就是李璮在政治思想領域的國策。
賈似道拈着鬍鬚思索了半晌,突然回過頭問廖瑩中道:“羣玉,如果普陀山辯法輸了怎麼辦?”
“輸?”廖瑩中下意識的就要搖頭。辯法怎麼可能輸呢?天道邪教的歪理邪說怎麼可能贏?這是不可能的!
“萬一,我是說萬一辯法輸了怎麼辦?”賈似道補充道。
“那……那就請皇上下旨。嚴禁天道教!”廖瑩中沉聲道。“決計不能讓天道教在大宋傳播,否則人心便會起變化,總有愚昧無知之民會被邪教所惑!如此陳德興在江南便有了基礎……”
“可是……陳德興會不會打過來?”賈似道眉頭深皺。“李庭芝的三衙新軍能打得過漢士軍、八旗軍?”
廖瑩中一愣。爭道統原來還能用打的?
賈似道沉吟着道:“打……肯定是打不過的!這天道教,咱們不能禁啊!至少咱們不能第一個禁。這出頭的櫞子先爛!咱們大宋不能當這出頭的櫞子!要禁天道教也得讓忽必烈和李璮先去禁!”
……
大唐,河南道。益都府,白蓮宮之中。
東風又起,滿園的垂柳隨風盪漾。一名白髮老婦坐在軒窗前,左手持着念珠,右臂憑在肘下的小几上,背後倚着錦靠。在她面前,放着一幅卷軸。那捲軸豎置在一張雕花木架上,象牙製成的軸身分別卡在木架兩端,中間露出兩尺長一段寫滿字跡的素帛。素帛的最右端赫然是幾個硃紅色的字跡:太一光明經。
“浩瀚宇宙之中,有無數世界,其至高至善者乃太一光明天庭,科學無比昌明,物質極大豐富,人人可按需所取……”老婦低聲唸誦着,然後搖了搖頭,又飲了口茶,長長嘆息了一聲。
對面一名儒服老者恭謹跪坐,正是當今大唐皇帝李璮。聽到老婦嘆息,李璮忙問:“孃親何故興嘆?”
老婦原來是李璮的母親,大唐太后楊妙真,昔日縱橫山東淮南的女中豪傑,紅襖軍的創始領袖。在李璮之父李全死後,便退居益都,隱於幕後輔佐李璮。現在年事以高,早就不問世事,沒想到今日卻把日理萬機的大唐皇帝招來了她的白蓮宮。
楊妙真道:“既生璮,何生興;既復唐,何有明!”
“孃親以爲陳德興是復唐的大敵?”
楊妙真點頭道:“難道不是嗎?你三十餘載苦心,才復了大唐半道之地。他才經營幾載?便有了高句麗一國!而且還興起這個力壓三教的天道之教!難道不是大敵?”
李璮道:“若無這天道教……陳明或許還有入主中原的可能。可有了這天道邪教,陳明頂天就是個大遼國。”
他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的,陳德興現在已經有了掃蕩中原的武力。麾下的漢人軍隊已經接近八萬,八旗兵則超過了兩萬,而且還有依附於他的高麗兵可用。而李璮和忽必烈的本部兵馬也就十來萬人。數量和陳德興不相上下,戰鬥力肯定不如。若陳德興沒有搞出這個三教不容的天道教,而是走傳統的儒道相輔的政治路線,便很容易收服中原和江南的豪強大族。可是他偏偏立了個有點另類的天道教。在中原的儒釋道三教看來,就是邪教一個!而中原江南的豪門大族,無論習文習武,都是三教信徒,他們對天道教的看法,自然和三教一致!
一個被視爲邪教頭子的軍閥,想要在中土建立統治,可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若天道不邪呢?”楊妙真敲着桌子道,“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要盡打如意算盤!不要當別人是傻瓜!”
李璮不樂意地說道:“孃親,孩兒現在皇帝都做了,怎麼就是如意算盤呢?”
楊妙真瞪了他一眼:“仙兒是什麼人?明霞又是何等眼光的女子?她們都相信陳德興是明王降世,知道凡人所不知的學問,是太一神派來凡間的明王!”
李璮苦笑着搖搖頭,“仙兒是嫁夫從夫罷了,置於明霞……她就喜歡陳德興那樣的粗壯漢子,您又不是不知道……”
楊妙真連連搖頭:“你,還有那個王文統都一個德行,自作聰明!”她突然放低了聲音,“陳德興不日就要南下普陀山……當會路過山東,你邀他在蓬萊一見,暗中佈置甲士除了他!”
“什麼!?”李璮聞言一驚,連忙搖頭,“不行,不行……陳德興一死,北明不定就垮了。到時候整個大蒙古全壓在大唐身上,如何打得過?”
“還有仙兒呢!五萬漢士,兩萬八旗,恁般強的武力還會保不住遼東、高麗?你也太小看你女兒了。”
“不行,不行,蒙古未滅,漢人不可再自殘了。若吾連陳德興都殺,史天澤、張柔、張榮、董文蔚、解嚴他們還會追隨大唐?”
“打天下要靠自己,不能指望這些諸侯!”
“諸侯之兵也是要用的……”
“唉!諸侯可以跟隨你,也能跟隨陳德興,若天道不邪,沒準就會從者如雲了!”
“天道教怎麼可能不邪呢?”李璮嘟囔了一句,然後道:“少林寺的永心大和尚,全真教的清和真人,還有曲阜的孔世安(孔子第五十二代孫)都說是邪教無疑了。”
“他們懂個屁!”
“孃親,您……您現在是太后了,不能說這樣的不雅之言。”
“太后怎麼啦?太后就不許罵娘了?”楊妙真哼哼兩聲,面露慎重,緩緩道,“反正我是不相信那個酒肉和尚,那牛鼻子老道,還有那個姓孔的書呆子能贏辯法……你啊,還是早早準備着應付天道教大興吧!”
“怎麼可能?”李璮哼了一聲,“便是天道教贏了辯法,朕一道旨意就能在大唐的地盤上禁了天道教!”
楊妙真擡起眼:“別!就是要禁也不能是咱們大唐先禁,這惡人讓忽必烈和賈似道去做!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