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天道,避瘟疫!?這什麼胡話啊?哼,裝神弄鬼,本官纔不相信呢!”
在明洲這裡,敢如此質疑陳大活神仙的人,恐怕也只有大宋權瑪雅沿海制置使兼知扎馬州的文天祥了。
瑪雅沿海制置司衙門之內,幾盞巧克脫裡飲料,正飄散着濃郁的焦香。文天祥穿着一身儒衫,也沒有帶襆頭。正怒氣衝衝地坐在上守,看着剛剛從神州城趕來的吳逸軒。
陳德興什麼的,我們的文大狀元纔不懼呢!你壓服了宋國又怎麼樣?你把自己老婆扶上宋國女王的位置又怎麼樣?老子就是不怕你,不服你……扎馬州現在可是俺文天祥的天下。幾千阿茲特克綠營兵都已經教化過了,他們現在信的是孔孟之道,不是什麼天道教!
“君侯……”
被周小七派來扎馬州的是總醫官吳逸軒。周小七雖然是扎馬君侯和瑪雅沿海總督,但是銀山港和金山城兩邊還有不少事情要他料理,他一時分不出身來接管扎馬州的事情。所以就打發吳逸軒帶着幾頭染上痘症的牛羊到扎馬州來給信奉天道教的瑪雅人種痘。
這段時間,在墨西卡谷地和瑪雅地區傳教的天道教道人,正在大肆宣揚什麼“信天道,避瘟疫”的邪說。說什麼墨西卡人和瑪雅人因爲血跡殺人,惹怒了太一神,因此將有大疫傳播,墨西卡人和瑪雅人要十死其九,只有信奉天道教,真心悔過。纔有可能活下去。
這不是胡扯是什麼?這不是邪教又是什麼?
文天祥非常惱火,又聽到吳逸軒喊自己“君侯”。更是惱怒。這“君侯”是陳德興封的……他文天祥怎麼能接受?他文天祥可是以碧血丹心大忠臣賈似道爲榜樣的大宋朝的海外孤忠!現在和大明的總督、君侯們混在一起,只是爲了積蓄力量。可不等於已經投降陳明瞭,更不會接受陳明的冊封在明洲當什麼君侯。
“誰是君侯?本官生是大宋之臣,死是大宋之鬼!”文天猛地祥一抖袍袖,厲聲道,“吳醫官,你去告訴蒙起,本官不會相信他那套胡話的!”
吳逸軒皺了皺眉,他知道陳德興說的明洲將有大瘟疫的話不是開玩笑。
他雖然是天道書院畢業的,不過卻不是神棍。而是醫士他原本是慶元府定海港某個藥店裡的學徒,通些藥理醫理,後來不幸被陳德興裹挾去了高麗,爲了謀生只能入行伍當個醫官。到了遼東後沒多久就封了士爵,封士後他就沒有興趣繼續從軍,恰好遇上天道書院開張,於是就考入了醫士院,成了書院的第一批學生。之後就一直在天道書院的醫士院從事教學和研究,主要研究方向就是防疫。你要他去把脈問診肯定不行。但是說起瘟疫防治,他自認爲是比較精通的。
對於陳德興提出的“明洲沒有天花,因此明洲人更容易染上天花”的理論,明都醫士院早就發現了這一點也不難!只要有專門的人才真正做研究。很快就會發現許多瘟疫在其高發區對本地人的殺傷力並不大,而對外來者幾乎就是殺手。在所謂的“瘴疫之鄉”,大多有本地之人生存。而且大多活得很好。彷彿這“瘴疫”只對外來者有害。
而明洲本土沒有天花,明洲之人自然抗不了天花。天花一旦傳入,恐怕就不是十死其三(在中原。感染天花的死亡率大約是三成,不過幼兒染病的死亡率更高),而是十死五六,甚至真的會有十死其九!
那些抵達舟山的印第安人集體傷風,還死了幾個,彷彿就是明洲大疫的預兆!
而在所有的疫病之中,最可怕,最致命,最容易傳染的,無疑就是天花。
至於天花是不是會傳入明洲,在吳逸軒看來,不過是早晚的事情。因爲明洲發現了金礦、銀礦,必定會吸引大量的淘金客和商人前來。其中只要有染上了天花,在明洲發病,並且傳給土著,就有可能引發大疫……
這不是什麼邪教在蠱惑人心,這是科學!
而想要阻止災難發生,方法只有兩個,一是給明洲土著普遍種痘;二是嚴格控制人口流入明洲,所有進入明洲的外來者都必須種痘。
前者是根本做不到的,光是在大明本土推廣牛痘接種,恐怕就得花上十幾年甚至二十年的時間!這還得是朝廷捨得往裡面砸錢!
至於後者……彷彿很容易辦到,但是陳大聖人卻毫不作爲。
看來,這天花之疫在明洲氾濫是早晚之事了。
現在天道教明洲大教方又在宣傳什麼“信天道,避瘟疫”,這意味着什麼,吳逸軒又如何想象不出?
只是這話兒可不能點破了說,那樣對誰都沒有好處……
過了好半晌,吳逸軒的目光只是在文天祥身上打量,室內安靜已極,到了最後,才聽見他咳嗽一聲兒,朝文天祥點點頭,笑道:“文山丈夫,聽說您想要遠行歐羅巴洲,然後再去天竺一遊?”
聽到他岔開了話題,文天祥也沒有再扮什麼海外孤忠,只是點點頭道:“本官正有此意,扎馬州製作司的造船務如今正在造船,準備打造大三角帆船50艘。待所有的帆船造好,本官就要橫渡大洋了。”
在明洲呆了幾年,文天祥已經懂得了刀把子上面出真理的道理,可不敢兩手空空去歐羅巴洲傳播孔孟之道,怎麼都得有幾千阿茲特克綠營兵跟着一塊兒去,遇到歐羅巴的秀才就講理,遇到不講理的就讓阿茲特克人上。
50艘大三角帆船!?吳逸軒心說,這文天祥什麼路子?是去歐羅巴洲一遊還是去歐羅巴洲打仗?50艘大三角帆船,上萬人都裝得下了……
“文山丈夫,據下官所知,這歐羅巴洲和天竺都是疫病叢生之地。”
吳逸軒臉上閃過一絲擔憂,拿起茶盞喝了一口巧克脫裡,微微蹙眉。這種看似泥漿的飲料,是真心難喝啊!
“疫病叢生?”文天祥也皺起眉頭。
“正是疫病叢生!特別是天花……”吳逸軒道,“此種惡疾,極有可能是源自天竺的。”
“竟有此事?”文天祥蹙緊眉頭,彷彿擔心起來,“吳醫官,可以辦法能化解防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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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逸軒道:“種痘,給扎馬城的阿茲特克綠營兵種痘。”
這其實是蒙起的命令,阿茲特克綠營兵是扎馬城的守衛力量,自然都要種痘免疫了,否則一場瘟疫襲來,扎馬城搞不好就要換主人了。
……
“50艘大三角帆船!?扎馬城的造船務能造那麼多船?”
吳逸軒帶領的醫官隊很快就完成了種痘的工作這非常簡單,只要有牛羊豬馬的痘痂,用小刀刺破痘痂,再用刀尖沾上一點漿液,然後在人的皮膚上輕輕扎一下就行了。
完成種痘之後,吳逸軒並沒有在扎馬久留,而是立即返回了神州城,還帶回了文天祥在扎馬大搞儒家教化,推行宋制,還有大造帆船的事情。
其中傳孔孟之道和推行宋制,蒙起早就知道,只是睜一眼閉一眼。他現在忙於壓制墨西卡谷地中的奇奇梅克城邦,連自己的封地奇伊城(就是奇琴伊察)都沒有功夫去管理,哪兒能管得了扎馬城的文天祥?
不過文天祥要造50艘大三角帆船的消息,還是讓他大吃一驚。
“回稟君侯,屬下去扎馬城的造船務看過了,規模倒是不小,堆放的木料也極多,工匠民伕更多達數千。”
扎馬本就是瑪雅的海邊大城市,而且又是海貿重鎮,造船場是一直存在的。不過沒有建造大船的能力,如今文天祥着人從銀山港請了工匠,倒是提高了那裡的技術水平。
“不過那裡的工具很差,鐵器很少,瑪雅工匠使用的都是石木之器。這50艘船……只怕夠他們忙上10年了。”
“10年?”蒙起一笑,回頭看看剛剛從銀山港回來的周小七,“如何啊?”
“太久了。”周小七搖搖頭,微笑着說,“不如給文文山一些鐵器,再送幾個真懂造船的大匠過去……給文天祥一年時間……再讓海軍送幾百名軍官和水手過來,最好再送些大炮過來,這樣我就能有一支西洋艦隊,要在瑪雅海沿岸建立據點便容易多了。”
“只怕到時候文文山不肯把扎馬城和船隊交出來!”已經穿上白衣,成爲天道使和大教方主持的楊阿過插話道。
周小七看着蒙起,蒙起哈的一笑,“文文山會交出來的,他的那些阿茲特克兵的家眷都在神州城呢。”
蒙起會把幾千阿茲特克人交給文天祥,當然是留了後手的……要不然那些阿茲特克人會乖乖的讓文天祥教化?他們的家眷,現在都在神州城當人質呢!所以這幾千人的武力,對蒙起根本不是個事兒。
蒙起頓了一下,又道:“而且……他是真心要去歐羅巴洲的,去天竺的。他的宋國,不是要被分封到西天竺去了嗎?那裡彷彿離歐羅巴不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