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日月爭鋒

漢陽,鸚鵡洲,長江鐵網幫總堂的地方,也是月形門復門後的根據地。

月形門久不聞出現江湖,當初鐵網幫幫主宣佈月形門在鸚鵡洲正式成立,曾轟動一時,

武林人氏紛紛猜測:‘爲何亡沒數十年的月形門再度成立?’

這原因沒有人真正猜測到,只知新任鐵網幫主——老幫主黎昆的女婿是月形門的弟子,

復門的目地是身爲月形門弟子應當的責任。

‘應當的責任’,理由冠冕堂皇,就像父親的事業敗沒,兒子應該重振父親昔日光輝。

理由,衆人猜測如此,據黎昆女婿對外宣佈也是此意,然而簡召舞心裡明白,這理由狗

屁不如。

月形門對他沒有絲毫感情存在,他也根本不承認自己是月形門弟子,不過學了一本玄龜

集上的功夫。

憑這點,簡召舞不屑以月形門弟子自居,更懶得一振亡沒已久的月形門,他重振月形門

的真正目的是收買人心。

這些人,指月形門以前的舊有弟子,雖然月形門已亡七八十年,簡召舞仍信必有月形門

弟子存在世上。

他們不出江湖,隱居遁世,倘若把這些隱居遁世的人心收住,聲威必定大振。

隱居遁世的高人,他們的心是任何高價難於收買住的,更難尋求,唯有一法,以重振月

形門昔日光輝爲餌,必能不費分毫力氣一一釣住。

果然不錯,正如簡召舞所料想,那些隱世的月形門高手念舊之故,他們的弟子或他們

本人紛紛出世,投效簡召舞所成立的月形門下。

月形門一經正式成立的那天,立即名震江湖,因在成立的那日,月形門弟子各顯奇功,

使參加觀禮的各派各幫各教弟子看得自嘆弗如,他們離開後一傳十,十傳百,焉能不將月形

門的名聲,傳說得大噪江湖!

至於月形門掌門是誰,誰都知道是黎昆的女婿,黎昆死後新任的鐵網幫主。

但,他的性名就沒有人敢確定了,最初江湖皆知黎昆的女婿是掌劍飛芮問夫的兒子——

芮瑋,然在月形門成立大典那天,‘芮瑋’宣告天下自己不是芮問夫的兒子,也不叫芮瑋這

名字,以前因爲替世伯芮問夫報仇之故,故稱芮問夫之子,現在仇報過了,恢復自己真正的姓

氏。這本不足爲奇,只是簡召舞卻又不敢以‘簡召舞’三字宣告天下,所謂恢復真正的姓氏

,僅一稱號——伴花君。

‘伴花君’三字很好聽也很綺麗浪漫,江湖上無人不知伴花君的名頭,也無人不懼怕伴

花君可怕的聲勢,鐵網幫的勢力本已夠雄偉,再加上月形門,誰也不敢與伴花君爲敵了。

自月形門成立後,鸚鵡洲變成神秘之地,再不像往昔,可隨便武林豪客來往,不得月形

門弟子的允許,縱然聲名卓著的武林人士亦不敢輕易踏上鸚鵡洲一步。

可是這一天不同,鸚鵡洲這塊禁地公開開放,任誰只要通報姓氏來歷即可踏上鸚鵡洲道

賀。

賀喜的對象——伴花君,原因伴花君的女兒彌月,簡召舞爲了滿月的女兒大大鋪張,幾

乎各大門派都被下了請貼。

下午,天未黃昏前,渡船擺來兩名身分特殊的人物,一位七八十歲的老頭,斷了一臂,

自稱七殘叟中的殘臂叟;一位面黃肌瘦的尼姑,五十來歲,自稱慈悲庵弟子。

七殘叟、慈悲庵的名氣,不下他月形門;論個人,殘臂叟的聲望高過新近成名的伴花君

,雖然七殘叟早已不在江湖走動。

論資歷,慈悲庵早在江湖中建立威信,就拿江湖人士不敢上慈悲庵來講,遠比不敢到鸚

鵡洲來,更具威嚴。

鐵網幫迎賓客,得知這兩位大有來頭的人物,立即以上賓之禮恭迎入鸚鵡洲——鐵網幫

總堂。

這時賀喜的各路英雄到了甚多,百來桌的酒筵擺滿各地,月形門弟子分在各桌招待,伴

花君——簡召舞,自命不凡,不到酒宴開始,不親身露面。

黃昏,各桌酒筵已滿,才見簡召舞身着一件錦緞的紅花長袍走出,各路英雄起立相迎後,

簡召舞笑吟吟道:‘今日,小女彌月之喜,亦是本門復門週年紀念,敬請各位賞臉的朋友盡

量開懷暢飲,招待不週,多多包涵。’

這番話倒說的十分漂亮,也虧得他簡召舞特別高興,否則這種話他不會如此客客氣氣的

說出,至少也要帶點目無天下的傲氣。

簡召舞在首位坐下,酒筵未正式開始,迎賓客大聲通報:‘萬里飛虹秦百齡率門下弟子

賀喜。’

‘萬里飛虹’秦百齡,名頭甚響,當年以神奇的輕功及一套古怪的掌法,一日之間來往

七處,挫敗七位成名露臉的大英雄而名震江湖。

‘秦老英雄也來啦!’

這一日總招待,鐵網幫第二把交椅,‘笑天翁’吳南天,立即起迎,抱拳笑道:‘秦老

英雄賀到,本幫何等榮幸,速擺上桌!’

一桌擺上,秦百齡大剌剌地說道;‘一桌不夠,請擺十桌。’

吳南天笑道:‘老英雄隨來多少弟子?’

秦百齡道:‘本門前來賀喜弟子,不多不少,一共一百二十名。’

舉座聞言,齊皆一怔,心想沒聽說帶這麼多弟子來賀喜的道理,這倒不像賀喜,有點率

衆尋釁的味道。

吳南天一邊吩咐擺桌,一邊語意深長道:‘秦掌門今日何興,率來這麼多弟子?’

秦百齡呵呵笑道:‘怎樣?貴幫怕被本門弟子吃倒嗎?’

簡召舞聞言不喜道:‘請問秦掌門,貴門如何稱呼?’

秦百齡見簡召舞坐着問話,冷冷道;‘本門小門小派,名稱何堪一道。’

十桌擺好,秦百齡身後弟子魚貫而入。

吳南天明知情勢不對,卻不好阻止,要知前來賀喜者越多越好,雖然這種情況特殊,也

非越禮,反是一種賀禮甚恭的行爲。

一百二十名弟子勁裝束服,帶着各種兵刃,照說武林中帶兵刃的賀客不算稀奇,只是一

百二十位個個皆帶兵刃,這就不尋常啦。

簡召舞暗囑門下弟子戒備,皺眉問吳南天:‘此人到底什麼來頭?’

吳南天低聲道:‘屬下只知秦百齡在江湖上名頭甚着,武功頗有幾下。’

簡召舞道:‘你難道不知他是哪一門的掌門?’

吳南天搖了搖頭,慚愧的道:‘年來僅知秦百齡在雲貴一帶成立一派,派名卻不聽傳說

,好像秦老兒有意不向天下宣佈門派之名。’

簡召舞哼了一聲道:‘你去小心通知本幫所有幫衆,嚴密戒備,再來賀客一律不準踏上

鸚鵡洲。’

吳南天訥訥道:‘這樣不是壞了幫主之興?’

簡召舞冷冷道:‘事急從權,哼,他們敢有什麼異變的話,教他們來得去不得!’

吳南天尚未走出總堂,外面幫衆叫道:‘不準進去,不準進去。’

吳南天大驚,倏見廳堂外掠進五名女子,先前一人是位又醜又老的尼姑,後面跟着四位

面蒙黑巾的年輕女子。

迎賓客慌忙上前稟告吳南天道:‘來人不願通報姓名,打傷本幫弟子硬闖而進!’

吳南天雙眉緊皺,問那名醜尼姑道:‘大師爲何不肯道出姓名?’

醜尼姑道:‘貴幫既開盛筵,廣迎賓客,又何必要來客道了出姓名?’

吳南天道;‘本幫雖然廣迎賓客卻怕宵小之徒闖進,大師倘若自認非宵小之徒,何不留

下姓名,將來也好登門謝禮!’

醜尼姑臉色一板道:‘謝禮不敢,請問貴幫到底肯不肯招待咱們叨擾一頓?’

吳南天薄怒道:‘大師不道姓名來歷,恕不招待!’

醜尼姑冷笑道:‘咱們此來並非白白叨擾,酒完後貧尼爲你們大做法場時,一切免費!’

吳南天一怔,怒道:‘本幫要做什麼法場,大師若不退回,莫怪在下無禮!’

醜尼姑大聲道:‘好啊,貧尼此來亦算賀客之一,倒要看你如何無禮斥退咱們!’

簡召舞忽道:‘南天,賜坐,免得擾了小女彌月喜意!’

醜尼姑怪笑道:‘對,對,這樣才象話,還是貴幫幫主氣魄夠,那像你們隍腿子,招待

還要來客道出姓名來歷,簡直小氣得緊。’

吳南天忍下怒氣,吩咐另添一桌,急步而出。

衆人坐定,簡召舞笑道:‘各位歙酌歡飲,本幫備有數百壇花雕,不愁飲之不夠!’

頓見十餘名壯漢擡來一罈罈花雕,每桌一罈,封泥削去,酒香立時滿溢大廳。

醜尼姑那桌僅有她們五人,酒杯中雖然倒滿花雕,她們卻不舉筷飲酒,一個個垂目端坐

,說是叨擾哪有不吃喝的道理。

酒到一半,秦百齡忽然舉杯走至首位,面向簡召舞道:‘伴花君,今日之筵可否來點餘

興節目?’

簡召舞冷冷道:‘莫非秦掌掌門有什高見?’

秦百齡笑道:‘不錯,本人確有一點建議,我一百二十名弟子不能白白吃喝,這餘興節

目就由他們湊合可好?’

簡召舞道:‘你若有意助興,本君必不教你失望。’

秦百齡大笑道:‘好,咱們先乾一杯!’揚頸飲完杯中酒,又道:‘餘興節目還請你掌

門派下一百二十名弟子。’

簡召舞道:‘節目如何?’

秦百齡道:‘就由月形門弟子和本門弟子較藝一百二十場,以之助興。’

簡召舞臉色一變道:‘秦掌門此來有意較藝的嘍?’

秦百齡呵呵笑道:‘非也,非也,這不過本人預先爲閣下安排的餘興節目。’

衆人聽到他兩人對話,齊皆停杯注視,一名醉漢聞言大笑道:‘不錯,不錯,秦老頭的

主意不錯,比啊,比啊!’

衆人也有心在酒筵中看看熱鬧,反正不是自己比鬥,輸贏不關自己,雙方打得越激烈越

有趣,紛紛道:‘好主意,好主意……’

簡召舞不能示弱,即囑身後弟子道:‘命齊治平老師選來一百二十名弟子。’

一百二十名弟子來到廳上,秦百齡道:‘這是喜宴,爲求助興,雙方點到即收。’

此時衆賀客紛紛搬桌遷位,空出廳中一大塊地,足夠十餘對放手比試。

雙方各走出一十二名弟子,分成十二對換掌過招。

兩方弟子武功不分上下,有的高一點,有的低一點,結果雙方六勝六敗。

二十四人皆是點到即收,確有酒筵助興的意思,然在二十四人將退下時,醜尼姑帶來的

四位年輕女子倏地掠出座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打翻六名弟子。

衆人見狀大譁,因這十二對比武時,顯出每位皆具不弱的身手,無人不暗贊月形門弟子

以及秦百齡弟子武功了得。

可是瞬間六位得勝的弟子被名姓不知的年輕女子打翻,實在是件既突兀已極又駭人已極

的事情。

那四位年輕女子打翻六位弟子後,即以超絕的輕功掠回座,端坐不動,那樣子像是沒有

發生剛纔的那一陣的事。

‘死啦!’

衆人驀的站起,議論紛紛:‘怎麼殺起人啦?’

那呼叫的六人臉色蒼白地退到月形門弟子行列中,他們六位是戰敗的六位,至於戰勝的

六位,此時橫死大廳上。

率領月形門一百二十名弟子出來的,亦就是簡召舞所說的齊治平老師是位五十餘歲,圓

臉體胖的老者。

一百二十名弟子是他一手訓練的弟子,弟子有如自己的兒子,他滿面悲憤地走到廳上

,只見自己心愛的六名弟子,被制死穴,所以當場不吭一聲死亡。

齊治平掠至醜尼姑桌前,指着那四位年輕女子,罵道:‘一羣妖女,好狠的手段,出

來,出來,齊某人來會你們四位,有本領向齊某人招呼!’

四位年輕女子,垂目不理,根本不在乎誰在罵她們。

吳南天急忙奔上,勸回氣憤不已的齊治平,向醜尼姑道:‘大師,那四位年輕女子可是

你的弟子?’

醜尼姑搖頭道:‘不是!’

吳南天道:‘她四人與你什麼關係?’

醜尼姑道:‘目前沒有關係。’

吳南天怒道;‘怎說目前沒有關係!’

醜尼姑道:‘目前她四位負責殺人,我卻不殺人,倒是事後替所有死者做個法場,相謝

叨擾之意。’

吳南天道:‘你們還未吃喝一點,何謂叨擾?’

醜尼姑道:‘既據此桌總算叨擾,她們四位辦事的原則,事情不辦完不吃不喝!’

吳南天心中一動,問道:‘你們可是受人所託?’

醜尼姑冷冷道:‘不錯,受人所託,忠人所事,我勸你不必打算問的太多,免得不告訴

你,令你難堪!’

吳南天不再多問,退回簡召舞身旁,附耳低語。

簡召舞點了點頭,那情形顯是贊成吳南天的暗暗建議。

吳南天走出向秦百齡道:‘本幫幫主意思,餘興節目不用比了。’

秦百齡大笑道:‘也好,就請貴幫主當衆宣告,月形門一百二十名弟子不是太陽門一百

二十名弟子之敵。’

吳南天驚叫道:‘太陽門?’

舉座中老一輩的武林人氏,知道太陽門是月形門世敵,暗忖今日之宴牽涉到兩門再爭之

鬥,看來雙方必不能善休!

簡召舞突然站起,說道:‘秦掌門,你可知今日是我小女彌月之慶?’

秦百齡笑道;‘這正是最好的機會,當此天下各門各派齊集的時候,你我兩家鬥個真章

,不是你死便我是亡。’

簡召舞道:‘秦掌門就不能今日事後,再談本門與太陽門之爭?’

秦百齡斷然道;‘不能!除非月形門今日聲稱不是世仇太陽門之敵,否則小老兒決不退

去!’

吳南天忿然道:‘秦百齡,今日是我幫之喜,你不要囂張太甚!’

秦百齡哈哈笑道:‘眼看滅亡在即,還顧忌什麼喜事!’

簡召舞忽然又道:‘秦掌門,我今日聲稱本門不是太陽門之敵後,是否就此退去?’

秦百齡笑道:‘當然,你自知不敵,咱們也就不爲已甚,只是第二日起,月形門從此解

散!’頓了頓,接道:‘還有鐵網幫跟着也要解散!’

吳南天大怒喝道:‘秦百齡,你欺人太甚!’

秦百齡笑道:‘你要不服氣,我一百二十名弟子在此,隨你選那個去鬥,只要你不死,

我佩服你,叫你爺爺。’

吳南天冷笑道:‘閣下神氣個什麼,你以爲買通那四位女子便能殲滅我幫麼?’說着連

擊,招來四個幫衆。

吳南天道:‘去將幫主庫中聚寶箱擡來。’

不一刻四名幫衆招來一個巨大的鐵箱。

吳南天吩咐放在醜尼姑的桌上,他走上掀開箱蓋,頓見寶光四射,四周衆人一一站起,

引頸探看,只要見到箱內珠寶者,無不露出貪婪的神色。

吳南天抓出一大串瑩光冰晶的珠寶放在醜尼姑身前桌上道:‘此箱財寶價值連城,爲天

池府三代珍藏,現在全送給大師。’

天池府天下知名,誰不知道天池府三代爲宰,所聚集的財富可敵一國,三代珍藏的一箱

珠寶,是夠令人聽得暗暗咋舌了。

醜尼姑神色不動道:‘你有何求?’

吳南天道:‘秦百齡求大師的一切,希大師反其道行之。’

醜尼姑默不作聲。

吳南天以爲她暗暗答應,只是不便明裡應允,笑向秦百齡道:‘第一場雙方六勝六負,

不分上下,現在再比第二場。’

秦百齡也笑道;‘好啊,咱們就以一百二十名弟子爲賭,他們鬥完後,那一方弟子死亡

的多,便從此解散本門如何?’

吳南天大聲應道:‘就這麼說!’

秦百齡冷笑道:‘你是什麼人,敢做得主?’

吳南天老臉一紅,回身道:‘幫主之意如何?’

簡召舞不在意月形門解散的問題,說道:‘就這麼說定!’

雙方走出十二名弟子,這一戰,又是各佔六勝六敗的記錄,勝的十二名弟子明知那四位

年輕女子可能向自己突襲,故而一得勝後,防備甚嚴。

四位蒙面的年輕女子突然出襲,她們輕功實在太高了,十二位得勝者防備再嚴,仍不免

六位被點死穴,倒地氣絕。

吳南天本當那四位年輕女子幫助己方,豈知氣絕的六位仍是己方得勝六位,不由失驚道

:‘大師,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醜尼姑冷冷道:‘這箱珠寶搬過去!’

吳南天道:‘你嫌它不夠?’

此時忽聞一人長笑道:‘不是不夠,而是你求錯了對象!’

吳南天回頭望去,只見第一桌上首站起一位獨臂老人,他,殘臂叟,緩緩走至吳南天身

前。

吳南天知道七殘叟的名望,抱拳道;‘前輩有何指教?’

殘臂叟道:‘無影門替僱主辦事一向負責到底,決不背叛僱主,你就是再加十倍的財寶

,那四位年輕女子亦不會幫你殺死太陽門得勝的弟子。’

醜尼姑冷哼道:‘殘廢老頭,你對本門倒知之甚稔!’

殘臂叟道:‘你既不可能求動她們反其道行之,不如求我。’

吳南天大喜道:‘前輩能夠相助麼?’

殘臂叟朗聲道:‘你將那箱財寶擡到我桌上,我保月形門不輸太陽門。’

這時沒有真本領誰敢挺身而出,吳南天不多考慮,即將財寶搬到殘臂叟的桌上。

殘臂叟笑道:‘好吧,開始比第三場。’

雙方各又走出十二名弟子,未比前,醜尼姑突道:‘殘廢老頭,你敢壞無影門生意,小

心腦袋搬家!’

殘臂叟笑笑不語。

這一場,太陽門是八勝四敗,月形門四勝八敗。

四位無影門女子襲時,殘臂叟跟着出襲。

她們退回原位,殘臂叟也跟着退回原位,衆人只見大廳上橫七豎八地躺着十二具屍體,

皆是得勝的弟子。

殘臂叟武功更高出那四位無影門女子,僅以左足踢死八位得勝的太陽門弟子。

衆人看得竟忘了喝采,他們這麼多雙眼睛,沒有一個人能夠看清殘臂叟如何僅以左足瞬

間踢斃八位一流身手的太陽門弟子!

秦百齡損失八名弟子,氣得臉色鐵青,可是卻又不敢在這時向殘臂叟尋仇!

殘臂叟坐回座上,飲乾一杯酒,豪聲笑道:‘醜老尼,殘老頭可沒壞你無影門生意吧,

你們殺你們的,我殺我的,互不相干。’

醜尼姑冷笑道:‘殘廢老頭,不要太得意了,小心笑壞了肚子。’

吳南天精神抖擻起來,大聲叫道:‘秦百齡,再比第四場!’

月形門弟子走出時,簡召舞一一授了他們一條錦囊妙計。

只見這場戰完,月形門十二名弟子無一得勝。

十二名太陽門弟子正自得意的時候,倏覺背心一麻,倒地死去,殘臂叟在場中飛繞一圈

後,已用左足將十二名太陽門弟子一一踢斃。

秦百齡見狀喝道:‘殘臂叟,我太陽門與你何冤何仇?’

殘臂叟笑道:‘這不是冤仇問題,而是金錢問題,閣下能夠付我多出這箱天池府三代珍

藏的財寶,我殘臂叟立即反背助你,我不像無影門,不專做這種生意,不必做出信用,以便以

後財不絕,我只要撈一大票就行啦!’

秦百齡仍不敢就與殘臂叟衝突,他知道與殘臂叟爲敵,只怕今日命喪此地,轉向簡召舞

道:‘四場比鬥,貴方十六勝,我方三十二勝,你月形門還好意思與本門爭嗎?乘早宣佈解

散,免得十場下來輸得太多,於你鐵網幫主的名頭掛不住臉。’

這番話已有求和之意,秦百齡本要月形門與鐵網幫同時解散,到現在他雖然未致完全失

敗,心想只要對方答應解散月形門也就罷了。

然而簡召舞態度強硬起來,大笑道:‘秦掌門,你先前說過的話,不能忘記得太快,記

得你說那一方弟子死亡的多,便算輸,可沒說那一方勝的多算贏呀!’

秦百齡譏諷道:‘誰不清楚,你剛纔一一面授十二名弟子裝敗,說來夠丟人的了。’

簡召舞笑道:‘求勝爲上,再者保命要緊,你不妨也學學我教貴弟子裝着不勝,也可保

命不死,只是如此一來,餘下六場比完,雙方皆合,算起來仍是你敗。’

秦百齡怒道:‘我方勝了三十二場,怎說我敗?’

簡召舞大笑道:‘但你死了二十名弟子,卻比本門十六位多出四位,秦掌門,你是敗定

了,趕明早起遵守諾言解散太陽門吧!’

秦百齡道:‘六場未比,還不知誰方弟子死的多哩!’

簡召舞有了硬靠山,不在意道:‘你要有興趣比,繼續比吧,只要你嫌貴門弟子命太長

的話,不妨叫他們多勝幾場。’

秦百齡自信本門弟子武功勝過對方,真正打下來雙方死亡數,己方八成佔少數,可是對

方有了殘臂叟從中作梗,他專殺本門得勝弟子,那己方死亡數十成佔絕大多數,以死亡多寡

爲勝負原則的話,己方是輸定的了。

他懊悔事先買通無影門,本來這算盤打得不錯,雖然花了不少錢,無影門能將對方勝者

殺死,無論本門弟子到底能勝得多少,結果以雙方死亡作準的話,己方是從有勝無敗,哪

知半途殺出個殘臂叟,以其人之道還冶其人之身,結果己方是從有勝無敗的局面,變成有敗

無勝了。

當初他買通無影門辦事的要求,只是撲殺對方戰勝的弟子,沒有附帶條件,現在無影

門完全按照自己原來的意見去做,卻再無一點用處。

秦百齡老奸巨滑,絕不打沒有把握的戰,事情比預料中的構想,起了完全相反的變化,

就應想出另一條緊急措施的妙計。

這妙計要針對殘臂叟,除去殘臂叟,繼續六場比賽,纔有得勝的機會。

於是只見秦百齡走至醜尼姑身旁,附身低語數句,醜尼姑臉色變了幾變,斜眼凝睇秦百

齡,似在仔細辨認秦百齡的面貌。

秦百齡低聲哀求:‘秋萍,你一定要助我!’

醜尼姑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說道:‘我只能盡我個人力量助你,要知我無能指揮他們

四位!’

秦百齡道:‘秋萍,只要你出手,那殘廢老兒不是你的對手。’

醜尼姑道:‘我功夫荒廢了很久,只怕不是那老兒的對手哩!’

她走出坐位,向殘臂叟發話道:‘殘老頭,我有句話不知你願不願聽。’

殘臂叟笑道:‘小老兒洗耳恭聽。’

醜尼姑道;‘你可願買個交情?’

殘臂叟道:‘你說出來看看,我看值不值得買再決定。’

醜尼姑道:‘你我雙方不要再管此間之事。’

殘臂叟道:‘假若我不答應呢?’

醜尼姑道:‘那就有六場未比之前,你我先分一個勝負。’

殘臂叟咋舌道;‘這個嘛小老兒不願結下強敵。’

醜尼姑道:‘你不願結敵無影門,就請買個交情。’

殘臂叟笑道:‘小老兒唯利是圖,請問買下這交情代價如何?’

醜尼姑不悅道:‘我無影門自會記着相報的一天。’

殘臂叟搖頭道:‘這麼回答不夠實際。’

吳南天見殘臂叟有意動搖,大急道;‘前輩,你不能收了財寶,中途變志。’

殘臂叟嘖嘖道:‘中途變志?太難聽了,太難聽了!’

吳南天道:‘前輩不要忘記,曾保證咱們不輸對方!’

殘臂叟道:‘不錯,我是這麼說過,那是看有一箱珠寶份上,現在珠寶還你,請擡回吧!’

吳南天急道:‘前輩,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殘臂叟大笑道:‘珠寶還你,我說出的話也收回!’

當下不再理吳南天,朗聲道:‘醜老尼,聽到沒有,小老兒損失了一箱珠寶呀!’

醜尼姑道:‘你說要什麼代價。’

殘臂叟道:‘我現在一時想不起來有何代價相索,只要你此時切實的答應將來我索代價

時,不得推辭。’

醜尼姑望了望秦百齡,應道:‘好吧!’

殘臂叟大悅道:‘當此天下英雄面前,一言爲定。’

秦百齡見妙計得逞,一揖道:‘秋萍,多謝你啦。’轉過身來,得意道:‘伴花君,現

在開始比下去,你我都不要倚靠他人,各憑真實力量比下去。’

簡召舞冷笑道:‘本應如此,只怪閣下先存不良意圖。’

雙方各出十二名弟子走到廳中,他們不再怕得勝後慘遭殺害,各展本門絕技力戰對方。

這一場打得好激烈,數十招後皆已拔出兵刃相見,此時哪是點到即收的味道,雙方拚鬥

得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狠勁!

眼看一個個,勝的負傷,敗的死亡,把一個喜堂染成血腥場所了。

衆人看到這裡慘烈的廝殺,有的搖頭嘆息,有的暗中大叫過癮,激烈處,旁觀者緊張得

連連灌酒。

每桌一罈花雕飲完,後面又送出百壇。

後送的每桌一罈花雕,酒質與前毫無兩樣,但那裝酒的罈子,卻與前不一樣,然衆人並

未注意這點。

飲酒觀戰,何等樂事,大家你一杯,我一杯,頃刻每桌又將一罈花雕喝光。

僅醜尼姑那桌,兩壇花雕沒有一動,她五人當真不吃不喝任何桌上的東西。

此時雙方一百二十名弟子,戰得只剩下最後一場了,九場下來,雙方死亡之數相差不多。

秦百齡對最後十二名弟子寄望甚殷,倘若這十二名弟子全勝,或者八勝,就可全盤得勝了。

他手掌沁汗,一邊飲酒,一邊仔細注意場中變化,最後十二名弟子是他門中精銳,他相

信全勝沒有問題。

反觀簡召舞,意態輕鬆自然,毫不關心有關勝敗關鍵的最後一場。

只見場中十二對戰到激烈時,忽聽一人大叫道:‘酒中有毒!’

頓時只聽四下觀戰者,紛紛摔到桌下。

這毒好生厲害,不發作則已,一發作起來,幾乎電殛般快,昏迷過去。

十二對相戰者事前皆都飲過後來一罈含毒的花雕,所以戰到途中,突然住手,翻身倒地。

頃刻間,滿廳千餘人,倒下一大半,未倒的也昏昏沉沉,搖搖欲墜。

唯有簡召舞及醜尼姑那桌,一共八人安然而坐。

簡召舞身旁兩人,一位吳南天,一位齊治平老師。

簡召舞側首兩邊,大笑道:‘皆入吾殼矣!’

雙掌擊響三下,只見大廳四周涌進大批月形門弟子以及鐵網幫衆。

他們進來,凡不是自己人,一一鎖拿住要穴,或綁或殺。

秦百齡喝了不少毒酒,昏昏沉沉中被綁去。

醜尼姑與秦百齡有舊,見他被綁,搶救下來。

數名幫衆正要綁倒在桌上的殘臂叟,殘臂叟霍然躍起,一個掃堂腿掃翻好幾位幫衆。

隨他而來的自稱慈悲庵弟子的尼姑,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此時也已昏到桌上。

殘臂叟右臂挾起那尼姑,奮勇突圍。

簡召舞大叫道:‘不準留一個活口逃出!’

所謂活口只剩下殘臂叟、醜尼姑、四位蒙面女子。

醜尼姑抱着昏迷的秦百齡,早已被數十名幫衆圍得水泄不通。

四位蒙面女子本不出手,一聽簡召舞說不準留一個活口,但等幫衆圍上自己時,倏地出

擊,她四人武功神奇莫測,奮勇拒敵,而醜尼姑懷抱一人,身手利落,一招一式都是制人死

命的狠招。

圍攻殘臂叟的幫衆更多,而且都是月形門高手,殘臂叟右臂抱人,僅憑兩腳突圍實在困

難,他見敵人越來越多,再不立下殺手恐怕逃不出了。

只聽他一聲暴喝,說也奇怪,明明左袖飄蕩的殘臂伸出一支戴着金色手套的手來,他左

臂一出,瞬間擊斃十餘名敵人。

那被殺的幫人,有的被他擊碎腦殼,白色的腦漿迸流出來,有的被他一拳震穿胸骨,五

髒外流。

這般慘烈的死狀,駭退圍攻衆人,一時圍着不敢接近。

他見醜尼姑形勢危殆,一招迷蹤掠過包圍,搶近醜尼姑身側,金色左掌毒蛇出洞般,倏

忽間伸縮二十餘招。

招招不虛,一招一人,二十餘招抓裂二十餘人胸膛,死於非命。

他這種駭人的殺戮手法實在慘烈異常,圍着醜尼姑的幫衆,不知是誰一聲膽寒的驚叫,

首先躍退。

餘下的幫衆哪有不怕死的道理,紛紛退開。

他與醜尼姑會合,低沈道:‘咱們連手突圍!’

醜尼姑疑問道:‘你到底是誰?’

他一聲大笑道:‘小老兒殘臂叟也!’

但誰相信,他兩臂完整無缺,尤其僞裝殘臂的左手功夫神奇玄妙,令人無法預防,再怎

麼說也不是個殘廢人呀!

四位蒙面女子武功雖高,終因女人體弱之故,不善久戰,每人均已殺得嬌喘吁吁,雖無

危險,甚難脫圍。

其中一位女子體力最弱,表面上仍出招神奇,其實已有力不從心之感,忽然嬌喝道:‘

芮瑋,你還不快來助我!’

原來殘臂叟即是芮瑋化裝,別人認不出他,白燕卻早知是他化裝的了。

芮瑋喝道:‘白燕,不要怕,我來了。’

簡召舞一聽芮瑋兩字,臉色慘變,心想:‘你怎麼死而復活,難道那一次是裝死?’

更奇怪芮瑋明明也喝了含有強烈迷藥的的花雕,凡喝過的人,不論多少,皆都昏迷,爲

何獨他清醒?

簡召舞見他無與倫比的身手,心忖:‘莫非他已練成百毒不侵,金剛不壞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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