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好心情的展白,面帶微笑的走回了書房。
柳承影安靜的坐在書房內,手中捧着的赫然是之前交給展白的那四本劍典。
看到展白進來,柳承影只是微微擡頭看了一眼,就再次將視線轉移到劍典之上。
兩人一坐一站,都沒有說話,良久的沉默,直到柳承影看完手中的劍典。
“看來你想通了?”柳承影輕聲道。
“還要謝謝你的提點。”展白由衷的施禮道,若是沒有對方那無心的一句話,自己或許還鑽在牛角尖中,無法自拔呢。
有時,心思太過深沉,卻也未必是好事,想的多了,很容易讓自己陷入糾結的死角。
“嗯。”柳承影點了點頭,沒有過多的詢問,緩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負手踱步,“你想玄修?”
展白一楞,很快就不置可否的點頭,這沒有什麼好隱瞞的,若不是爲了玄修,他何必來這裡。
“那你可知玄修的困難,尤其是對你這種凡俗武者。”柳承影繼續問道。
“萬中無一。”這是傅滿樓曾經告訴展白的答案。
“嗯。”柳承影點頭,但隨後又搖了搖頭。“機率上是如此,但卻遠遠比你想的困難。”
“爲何?”展白有種不好的預感。
“玄修界,有這麼一句話,那就是太初之下,皆爲凡俗。而這太初即是玄修的初始之境,想要成就太初,一般而言,有兩種方法。其一,就是在先天玄靈未失之前,修習玄修法典,以滋養靈根之法,固本培元以達奠基,這也是最爲常見的方法。其二,是專門針對先天玄靈缺失或者散盡之人,通過領悟一些玄修術典,武凝玄關,強行奠基。”柳承影儘量詳細的解釋道。
“何爲先天玄靈?”展白皺眉道。
“人生而帶之,有強有弱,可以說,它是生命形成的根基,但卻極爲脆弱,尤其受不得外界絲毫的沾染,所以,當人出生之後,隨着時間會漸漸的流失,直到消逝殆盡。這個時間可長可短,據我所知,最長者,也不過十歲。”
展白瞭然,怪不得傅滿樓當初說,自己已經過了玄修的年齡,真正的原因恐怕是自身先天玄靈已經消逝散盡了吧。
“看來我只能選擇第二條路了。”
“按理來說,是的。”柳承影回道,“但這第二種方法,卻是千難萬難,由於先天玄靈的流逝,你們根本無法感應到天地間的玄黃之氣,而沒有了玄黃之氣的支撐,想要修習玄修術典,其難度比之登天還難,更別說武破玄關了。”
“那何謂法典,又何謂術典?”展白不解道,一字之差,但絕對大相徑庭。
“簡單來說,法典相當於你們凡俗武者的內功秘籍,而術典則是招式武技。”
展白沉默了,柳承影的話,深入淺出,並不難理解,可正是如此,才讓他的心越發的沉重。
“如果我沒有聽錯的話,似乎除了這兩種方法,還有另外的途徑。”展白眼睛放射着精光,一眨不眨的盯着柳承影。
一個“按理來說”,實在不由得展白想入非非。
“你很聰明,確實,除了這兩種辦法,還有另外的途徑奠基,達成太初之境,而且不止一條。”柳承影看似欣慰的說道。
“說。”
“就我所知的,有兩種辦法。一種始於邪魔之道,這種方法,我也只是耳聞,由於太過邪異,爲正道所禁忌。”說到這,柳承影竟然故意吊胃口的停了停。
“另外一種呢?”展白有些急切道。
“另外一種,名爲……種器。”
“種器,何爲種器?”
“這種器之術始於道門劍宗,一開始乃是弟子鍛造本命飛劍之術。衆所周知,飛劍有靈,如此才能隨心所欲、如臂使指。而這飛劍之靈,自身孕育極難,而且耗費天財地寶無數,成本極高,劍宗便另闢蹊徑,創種劍之術,將劍胚置於所選活物的體內,然後輔以靈藥孕養,將活物之靈一點點煉化入劍胚之中,並抹去靈智,最終納爲己用。後來,種劍之術被廣爲流傳,經人改進而成種器。”柳承影耐心的解釋道。
“恕我愚鈍,還是不懂,這種器之術如何成就太初之境?”展白麪無表情道。
“打個比方,將一劍胚納入你的體內,同樣以靈藥孕養,但因爲你的意志極堅,難以煉化,而劍胚因爲已經與你血肉相聯,無法取出,那麼最終的結果,便成了人劍合一,隨着劍胚在靈藥滋養下漸漸成型,最終就構架成一座橋樑,讓你能感受到天地間的玄黃之氣,有了玄黃之氣,還怕不能玄修麼?”柳承影眼睛已經眯成了上弦月,似笑非笑道。
反觀展白,卻並未怦然心動,甚至表情很是陰沉。
這種器之術,聽上去實在匪夷所思,而且內藏玄機,讓展白極爲顧忌。
“還請言明,我並不是被人輕易蠱惑的蠢蛋。”
“呵。”柳承影輕笑一聲,“危險自然有,而且我也未必真是懷着好心,只是看你最終如何選擇了。”
“何解?”展白心中已經隱約有了猜測。
“我宏文院雖屬儒家,但儒家的真髓乃是一個‘學’字,正所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抱歉,請說重點。”展白毫不客氣的打斷了柳承影的長篇大論。
“簡單來說,我是儒家弟子不錯,但主攻的卻是劍,自然希望擁有一柄不錯的飛劍。”柳承影說的很簡單,但他相信展白已然聽懂了內中的含義。
“你想利用我鍛造飛劍。”展白陰沉的冷哼道。
“這就要看你的選擇了。種器之術風險極大,最終無非兩個結果。煉化活物之靈便是成功。否則,便是成全了那活物。這也是爲何一般情況下,種器之術所選的活物,智力都比較低下。智力越低,意志便更加的薄弱,成功的機會也就越大。”
“爲何選我?”展白冷聲道。
“因爲我想要一柄無雙的飛劍,而你的智慧,以及對劍的理解,一旦成功,甚至比那些歷經劫數而產生的先天飛劍,更加彌足珍貴。”柳承影說話間,臉上已經佈滿了憧憬之色,眼神中的野心此時也赤果果的畢露。
“可你也說了,智慧越高,種器之術的風險越大,難道你就不怕失敗麼?”展白問出了最後一個疑惑。
“不然,你以爲我爲何將所有的真相都合盤而出。對你來說,這意味着一次機緣,但也有可能是毀滅。如果你的意志能夠抵抗得了劍胚的侵蝕,就算我成全了你。若是不能,只希望到時候,你不要心存怨念,乖乖的接受煉化,爲我所用。畢竟,若是你心存怨念的話,即便成功,你的靈智多少都會影響到飛劍,這非我所願。”柳承影很是嚴肅道,這並非是威脅或者利誘,而是真正的想要跟展白達成一個約定。
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都水落石出,可展白的神色卻越發的陰晴不定。
正如柳承影所說,所有的一切都只能看自己的選擇。
暫且不論那一般意義上的第二條路,就算展白自詡悟性驚天,可以肯定,也被柳承影給堵上了,對方之所以會說的那麼坦白,就意味着他不可能有第三條路可走。
要麼,一輩子與玄修絕緣。要麼,接受種器之術。
對展白來說,這無異於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豪賭。
賭贏了,便魚躍龍門。否則,就是萬劫不復。
“你不用立即答覆,有的是時間。畢竟,就算你答應了,我還需要做很多的準備。”柳承影笑着說完,站起身來,悠悠然的踱出了書房。
柳承影離開了,帶着自信滿滿,留給展白的,卻是跌宕起伏的一天。
先是研習四本劍典,從而不知何故引入那片灰濛濛的夢境,通過夢境揭示了自己的前世今生,剛剛從前世的陰影下走脫出來,現在卻又陷入了一個更加艱難的抉擇。
喜怒憂愁,各種滋味,一時間猶如座座大山,壓在了展白的身上。
眼神重新陷入了空洞,全身彷彿被抽取了最後一絲力量般,委頓的坐倒在地。
天色漸沉,很快,整個書房就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萬籟寂靜,又有着說不出的壓抑。
……
“呵呵哈哈,哈哈……原本以爲逃出那殘虛之地,就能脫離被人掌控的命運。現在看來,是如此的可笑,哈哈……被選擇麼?這滋味……還真的……讓人憎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