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木榻上那具跟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身體,展白冷漠的眸子裡依舊冰冷,不見絲毫的感情。
“扶鸞青光,乃是扶鸞道法的精髓所在,也是老朽那徒兒獨創之術。青光倒模,不論是人是妖,一旦入體,就能化作一枚種子,可以有選擇的鑄就分身,並繼承或剝離出本體的一切,包括記憶、性情。這個過程大概要花費數月光陰,然後是十年懷胎孕育,在本體內成長,汲取血脈滋養壯大,直待成熟之時,便可以破體而出……”老者眼睛望着一站一躺兩個展白喋喋不休道。
“老朽自作主張,這具青光鑄就的分身,剝離了你的妖修以及孱弱體質,繼承了你的記憶。”老者說着拍了拍身旁站立的展白,轉頭對着躺在木榻上昏迷的展白露出自得的笑容,“怎麼樣,現在你應該放心了吧。他雖然繼承了你的記憶,但因爲沒有繼承性情的緣故,三魂七魄不全,如此一來,也就斷絕了他生出自我意志,意圖擺脫甚至背叛你的可能。”
老者話音剛落,木榻上的展白已經緩緩睜開了眼睛,不同於站立的展白眼眸中的冷漠,這雙眼睛很溫和,而且飽含感情。
“前輩這番恩情,晚輩無以爲報,日後但有差遣,刀山火海,決不推辭。”開口的赫然是躺於木榻上的展白。
原來,這纔是展白的本體,至於之前出現在天祚府,此時站在老者身旁的不過是青光鑄就的分身。
這分身,因爲剝離了展白的妖修修爲,所以纔有那麼強大的氣場。同時也因爲孱弱之體的緣故,讓寧小凝只是拽了拽,便卸下了一條手臂。這分身乃是以扶鸞青光所鑄,全身上下如果真要找出唯一跟本體不同的,那就是血液了。
分身無血,以妖力混合青光所代替。
這也是爲何,一條手臂都被卸下來了,卻沒有一滴鮮血迸射。
至於此時那躺在木榻上的展白本體,已經完完全全變成了一界凡俗,不,確切的說是堪堪築基的玄修。
沒有因爲二次畫皮所帶來的孱弱病態,卻也沒有了隱藏妖修的強大後盾。
展白艱難的扭動了下腦袋,神色複雜的望着那具分身,沉默了良久,纔不由憂慮道,“還請前輩指點,我這分身繼承了孱弱之體,可謂極其脆弱,空有相當於太玄境的強大力量,可肉身就連凡俗孩童都能輕易損傷,日後豈不是就變成廢物了。”
“哈哈,老朽就知道你會這麼問。”老者撫須大笑了起來,“不過,這個問題你大可放心。不是有句俗話麼,叫物極必反。上天是公平的,在關閉了一口窗的時候,或許已經打開了一扇大門。孱弱之體正如它的名字,讓你在體質、力量上處於極度虛弱的狀態,可你卻沒有發現,在速度以及破壞力傷,卻有了極大的提升。”
“有麼?”展白滿是質疑。
這具分身雖然已經是獨立的個體,但畢竟出自展白,兩者一旦靠近,心靈感應下,彼此總能讀出對方的記憶跟想法,分身在天祚府所做,是展白事前吩咐的,而經歷的一切,展白也在剛纔已經讀出來了。
寧小凝撒嬌的甩了下胳膊,就把分身的手臂扯斷,就算是泥人也不會如此不堪啊。就這種不死不活的模樣,還有驚人的破壞力?
雖然老者的手段,一次次的出乎了展白的意料,可在這件事情上,依然無法讓他相信。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日後與人相爭,沒有力量,便要處處被壓制,肉身孱弱也意味着稍有磕磕碰碰,就是個悲劇。”展白撇了撇嘴。
“呵呵,與人相爭,必然揚長避短,明明知道孱弱之體的弱點,爲何要與人硬拼?身體孱弱的問題就更好解決了,不讓別人碰到不就完了。所謂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老者反駁道。
“哎,算了。反正這分身日後就交給您老人家調教了,若真如前輩所言,那麼晚輩自然高興。可如若不然,丟的也是您的人。”展白直接就做了甩手掌櫃。
之前,展白欲拜老者爲師,卻被拒絕。
當時老者說,不能完全答應自己。
現在,展白終於會意了,怕是老者想收的徒弟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分身。
“小滑頭。”對於展白的聰慧,老者大是讚賞,“老朽這一生,座下徒子徒孫無數,而真正的親傳弟子只有六位,有人有妖,有男有女,有僧有道也有儒生,所謂有教無類。只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至於現在麼,反正閒着也是閒着,就勉強再收個弟子,權當解悶了。”
老者這算是答應了。
“前輩,您真的是菩提祖師?”對於老者的身份,展白一直到現在,依舊不敢相信。這個消息,實在是太過震撼了。
“呵,生性多疑是你的優點,但也是你的缺點。”老者有些不忿,“這天底下還真的沒有誰敢冒充老朽的。”
“那……前輩,你現在收了我的分身爲徒,咱們也算是親戚了。現在晚輩的情況可不好,馬上又要出遠門了,不如……嘿嘿,不如前輩傳點保命的本事,比如筋斗雲啊,七十二變什麼的。”展白立時露出了其真實的嘴臉。
“你知道的還挺多,不過,道不傳非人,法不入六道。即便傳也是傳給他,而不是你。”老者拍了拍身旁的分身,絲毫沒有給展白順竿往上爬的機會。
“這有分別麼?”展白失望的嘟囔道。
“當然有,老朽的筋斗雲跟七十二變只有妖修才能練,你覺得自己可以麼?”老者狹促的望着展白。
展白無言,“那總該有適合玄修的吧?”
“有,但你依然無法修煉。因爲老朽一身所學全部都是道法,至於那些什麼玄修的功法,實在入不了眼,早就忘的一乾二淨了。而玄修想要修煉道法,先決條件便是擁有太玄境的修爲。”老者的回答,徹底絕了展白的念頭。
道法的誘惑力確實強大,可無奈現在的自己,根本就沒有資格修煉。
看來,在未來相當長的時間裡,自己還是隻能抱着無意劍典保身,而殺手鐗則是神通“唯劍”以及特效“唯劍”。
“哦,對了。老朽剛纔忘記說了,你身上那頗爲有趣的神通,已經被分身剝離繼承了。想想看,一個妖修,竟然能使出玄獸的神通,出其不意之下,絕對能成爲不錯的殺手鐗。”老者彷彿看透了展白所想一般,接下來的話,差點沒有讓挺屍的展白跳起來暴走。
“你……前輩還有什麼沒說的,還請一起告知吧。”最終,展白只能化作一聲嘆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更何況自己面對的極有可能還是那傳說中的菩提祖師,別說自己現在不能動,就算是巔峰的狀態,又能如何。
老者若是有心的話,怕是動動手指,就能把自己碾碎了吧。
“還有……”老者撫着須,很是認真的想了想,“似乎,除了將你第一次畫皮,那什麼青銅飛劍、煙極花的特質也一同剝離之外,就沒什麼了。”
嗝!!!
展白白眼一番,一口氣沒有提上來,昏迷了。
……
三天後,一身青衣的展白,已能夠行動自如。
一行三人,戀戀不捨的走向了茅舍前的一座光柱,類似法華門。
三人中,除了展白跟狗熊外,第三個人赫然是當年的那個可愛囡囡,只不過,現在已經長成亭亭玉立的嬌美少女。
“爺爺,月心會經常來看你的。”站在光柱內的少女淚眼婆娑的對光柱外的老者惜別,搖了搖手中的一塊玉闕,然後小心翼翼的將其戴在了修長白皙的脖頸上,貼身放置。
“嗯。”老者滿臉慈祥,溺愛的向少女點了點頭。
狗熊同樣的戀戀不捨,這十幾年的光陰,可以說是他最美好的記憶,除了有一年時間他陷入莫名的沉睡後,其他的日子裡,每天都無憂無慮,沒有人逼着他修煉,更不需要爲生活所擾。
餓了,就在這入三裡的林子裡抓些食人鱷,或煮或燒,或烤或炒,反正是變着花樣來吃。累了就睡,不管在什麼地方,都不用怕遇到危險,而且還有一個可愛漂亮的玩伴……只是這無憂無慮的日子終於要結束了,這讓他如何捨得,只是心中雖然有着太多的不情緣,但最終還是迫於展白的淫威,不敢反抗。
展白向老者拱了拱手,以示告別,然後又看了駐足在老者身後的分身一眼,莫名的嘆息了一聲。
此次一走,雖然有老者的交代,但前路艱險,心思的彷徨比之剛從殘虛之地走出時更甚。
咣!!
光柱猛地一閃,直衝雲霄。
光柱消失,入三裡的中央再次回覆平常,而一同消失的還有之前站在光柱內的展白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