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郡節度府,一華貴雍容的美婦正端莊的坐在繡樓之上,在丫鬟的幫助下,一針一線的繡着一面寫有“趙”字的戰旗。突然美婦的臉色急變,轉身之間就從繡樓上跳了下去。
高逾十數丈的繡樓對她來說,卻是如履平底,一朵朵豔麗的花瓣凌空綻放,被其踩在腳下,向着不遠處府內重地——宗廟飛去。
宗廟乃是節度府的重地,這裡有着重兵把手,除了家主以及幾位長輩,就算是主母都沒有權利進入,而裡面所供奉的也都是列祖列宗的遺像以及家族嫡系子弟的魂牌。
“七主母,請留步。”兩名身穿重鎧的護衛踩着虛空將美婦擋了下來。
“混蛋,讓開,銘傳出事了,快讓我去看看。”美婦此時哪裡還有之前的雍容,只剩下滿臉的焦急憂慮。
“職責所在,還望七主母見諒,不過節度大人已經進去了,想來,稍後便會知曉。”那兩名護衛不假顏色的說道,依舊強硬的擋在面前。
“好,好。”美婦緊咬貝齒,雖然不甘,但還是徐徐的落地,等在宗廟之外。
不多時,果然一威嚴高大的中年男子揹着手緩緩踱了出來,神色平靜,讓人絲毫看不出其心中所想。
“夫君,銘傳怎麼樣了?”見到中年男子,美婦急忙趕了上去。
“魂牌破裂,雖然沒碎,但情況堪憂。”中年男子沉聲道,那兩道如鷹隼般的厲目中放射出駭人的精芒,是誰,竟然敢傷我兒。
“啊?!”聽到這話,美婦只感覺天旋地轉,雙腿一軟,差點昏死過去,被中年男子提前一步攙扶住了。
“夫君,你可要爲銘傳做主啊。”美婦悲痛大哭,她就這麼一個兒子,因爲自己出身不好,所以在這府邸之中,雖貴爲七主母,但地位卻並不高,一直以來都跟兒子相依爲命,對兒子更是有着極大的期許,可現在……美婦已經不敢想要是失去了兒子,自己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藍姬,你知道我俗世繁雜,恐怕沒有精力處理此事。這樣,你立即調派二十名九品刑車衛,前往廬山劍宗。到了那裡,可以便宜行事。但切記,廬山五宗同氣連枝,對我日後的計劃有大用,絕不可過度的得罪,但也不必太過低調。讓這些化外之人知道,敢動我趙家子弟之人,必須付出慘重的代價。”中年男子沉吟了片刻,便有了計劃。
“夫君……”美婦欲言又止,還沒等說完,就見中年男子已經揮了揮手,離開了。
望着中年男子離開的身影,美婦眼中流出濃濃的失望。
“夫君,你好狠的心啊。即便奴家出身卑微,可銘傳畢竟是你的兒子啊。而且還是衆多子女中天賦出衆的一個,可你竟然連親自出手都不願意麼?”低喃中,兩行淚光已經順着臉頰緩緩流下。
“銘傳,你要堅持住啊,爲娘馬上就來。”
……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節度府的校場之上,已經整齊的站立着兩排共二十人的威武甲士,全身披覆赤紅色鎧甲,就連面孔都覆蓋着猙獰的鬼面,騎在高達兩丈全身青色鱗甲似馬非馬頭頂彎角的異獸之上。
這正是節度府威名赫赫的刑車衛,節度府統治柳元郡最犀利的武器。
刑車衛共分九品,前三中三以及後三,前三品都是從江湖綠林所招募的好漢,身手在凡俗之中,皆爲頂尖之輩,主要處理凡俗之事。中三品刑車衛就已經全部都是太初境的玄修好手了,也是整個刑車衛的中堅力量。後三品刑車衛人數最少,到目前爲止也不過兩百人,但每一個都是已經跨入太易境的玄修高手。而九品刑車衛更是後三品刑車衛中的佼佼者,人數更是鳳毛麟角,只有區區不到五十人。
這一次,節度雖然沒有親自出馬,但派出二十名九品刑車衛,也足以證明其重視的程度了。
其實節度拒絕親自出馬,並非美婦所想的那般狠心,只是無可奈何之舉而已。
身爲一郡節度,柳元郡最具權勢之人,表面光鮮,但內力卻也有着諸多的無奈,尤其是後宮的鬥爭,更是讓他煩不勝煩。幾乎每一位姬妾的身後都有着各自的勢力,即便平時都需要小心的應付平衡,此次,若是自己爲了趙銘傳這個兒子親自出手,必定會給人留下落柄,那這家操持起來,無疑更加困難。
“走。”美婦一身颯爽的火紅色鎧甲,騎在一頭更爲雄壯的異獸之上,向着那二十名刑車衛下達了命令。
一聲令下,沒有迴應,但那二十名九品刑車衛卻是令行禁止動作劃一的猛勒繮繩,同時雙腿在異獸的肚子上猛夾。
希律律……
異獸嘶鳴,前蹄猛擡,人立而起,可讓人驚歎的是,那高擡的前蹄不僅沒有落下,反而踏在虛空猶如實地,躍起之際,已經劃破長空,激射而出。
不過半日的光景,數百里外的廬山上空,就閃現出二十一騎,蹄踏虛空,飛渡而來,氣勢之盛,猶如千軍萬馬,人未到,那自戰場磨練出的殺氣,已經驚的整個廬山雞犬不寧。
“快看,那是什麼?”
“天厭玄馬!!!是刑車衛,節度府的人。”
廬山上,有見識廣博的弟子望着天際不由驚呼道。
“快,快稟告宗主,節度府來人了。”
……
不等那些弟子一層層稟報,數十道身影已經升空而去。
“不知藍主母駕臨,有失遠迎。”半空中,廬山五宗的宗主長老,攔在了那二十一騎的面前。
“哼,等會再找你們算賬,我兒在何處,快些帶路。”憂兒心切的美婦冷聲中,絲毫沒有要回禮的意思,神色中只有焦急。
“這,不知藍主母尋銘傳有何事?”聽到是找趙銘傳的,作爲廬山劍宗的宗主,曹在川不得不硬着頭皮走了出來。
面前這個美婦,他如何不認識,乃是柳元節度的第七房小妾,名叫藍姬,同時還是趙銘傳的生母,雖然她並沒有多麼顯赫的家世,所以在節度府中備受欺凌,可在外畢竟代表着節度權杖,如何是他一個小小的廬山劍宗的宗主所能招惹的。更何況,這美婦雖無強悍的背景,卻是一奇女子,自身玄修修爲極強,也正因如此,在二十多年前救過節度一命,才被後者納入後宮,並且在節度府中擔任刑車衛副統領一職,所以,即便沒有節度在背後撐腰,也絕非一般人敢於招惹的。
“哼,你做的好事,如果我兒有個三長兩短,我就讓你們廬山劍宗自從除名,帶路。”藍姬根本不給對方拉攏關係的機會,一聲厲喝下,身後的二十名刑車衛瞬間抽出了各自的兵器,凜冽的殺氣撲面而來,即便是曹在川,都不禁打了個寒戰。
“藍主母,這邊請。”曹在川不敢再有多言,急忙在前帶路,向着趙銘傳所住的地方飛去。
“我兒。”驚呼聲中,藍姬直接從天厭玄馬上飛下,三步並作兩步,推開了竹樓的房門。
踏入房中,一股陰寒之意,讓毫無準備的藍姬都不自覺的打了個寒戰,心中的不安之感更盛,放眼望去,更是神色大變,只見在牀第之上,一襲白色睡袍的趙銘傳正昏迷其中,半個身子都耷拉在牀外,而在他掉出牀外的手上,卻緊緊握着一卷手抄的典籍。
“我兒,你這是怎麼了?”藍姬趕上前去,急忙抓住兒子的手腕,一縷柔和的玄力渡入其中,在其身體的周身大穴流轉了一遍。
“穴脈移位,血氣倒涌,這是走火入魔之像啊,怎麼會這樣?”藍姬神色變得一片灰白,雖只是匆忙的探查,但得出的結果,已讓她如墜冰窖。
走火入魔,對於玄修之人來說,其危害之大,簡直到了談虎色變的境地,輕者殘廢,重者命隕。
“娘,你……你來了。”不知何時,趙銘傳清醒了過來,虛弱的說出一句話,就已經吃力的汗流浹背。
“我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害的你,告訴娘,定爲你報仇。”藍姬此時方寸大亂。
趙銘傳無力說話,但眼神卻瞥向了手中緊抓的那本手抄冊子。
藍姬將那手抄典籍奪了過來,一眼望去,只見那手抄冊子的封面赫然寫着三個大字——“越子劍”。
從兒子的手中奪過那本冊子,翻開只是看了一頁,藍姬已是杏目圓睜,滿臉的驚駭訝異。
“刑車衛聽令,將此方圓百米範圍徹底的封鎖,任何人不得踏入,違者,斬。”藍姬的聲音透着讓人心驚的冷酷,但只有面前的趙銘傳看的清楚,此時母親的神色卻是那麼的激動。
“諾。”房外傳來刑車衛冰冷的鏗鏘之聲,緊接着便是異獸的馬蹄錚錚,其中還夾雜着一些人的詢問之聲。
顯然廬山劍宗之人,爲刑車衛突然的封鎖很不滿意,有人上前理論,但招待他們的卻是一頓無情的鞭笞。
“兒子,這冊子你是哪來的?”佈置好了一切,藍姬不禁柔聲問向趙銘傳。
“娘,這是……兒子一次外出,無意中在荒野所得。當時匆忙,雖只看了一眼,卻覺得玄奧無比,便帶在了身上。這幾天正在參悟,卻不料……”一次性說那麼多的話,對此時的趙銘傳來說,無疑是種巨大的負擔,不等說完,已是氣喘吁吁了。
“好,好,乖兒子,別說了。這典籍娘先幫你保留,現在救你性命要緊。”好在藍姬很快就從激動中恢復過來,立即將關心的重點放在了兒子的身上。
“這顆丹藥是孃的嫁妝,從未向外人展露過,即使是你爹也不知道,正是危急時刻保命用的,你快點服下吧。”藍姬的品性未必多好,但此時母愛的偉大卻是盡顯無疑,就連身上最爲珍貴的丹藥都毫不猶豫的拿了出來。
猶如蓮藕般白嫩的手心中,滾着一顆清瑩的藥丸,散發出沁人心脾的幽香。
“娘,這……”趙銘傳雙目含淚,卻是閉口不吃,“兒子不孝,害的孃親擔心,又如何能吃孃親救命之物。”
“傻孩子,你就是爲孃的命根子啊。要是你都沒了,那娘活着還有什麼意思。這麼多年來,爲娘自覺從未欠過誰什麼,唯獨你,最是對不起。只恨爲娘沒用,還連累的你在家裡備受欺凌,有家不能回,都是娘對不起你。嗚嗚……”說到傷心處,藍姬已是淚如雨下,緊緊的將兒子摟入懷中,卻沒有看到,懷中的趙銘傳原本還一副悲痛的模樣,卻在接觸到那兩團柔軟之時,神色變得很是怪異,眼睛更是半眯着虛了起來,一副格外享受的模樣。
此時,悲痛的藍姬不會知道,此時懷中的兒子,早已是李代桃僵,除了一副皮囊外,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相同之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