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躍而起,跳下馬來,公子雋很自然的走在了最前面,帶着展白以及文不器兩人到了雙方對峙的中央地帶。
“閣下,咱們又見面了。”出乎意料的,公子雋並沒有一上來喊打喊殺,言語中甚至還飽含着些許的讚賞。
“今日不是來打架的。”孰料,荊軻的目光竟然直接越過了公子雋,投在了展白的身上。
“呵呵,即便要打架,自是奉陪。”展白無所謂的笑了笑,“說吧,你來此有何目的。”
“送禮。”荊軻言簡意賅道。
“何禮,誰送的,又是送給誰?”展白一連問了三個問題。
“美人,郢城藩王府,秦國公子政。”荊軻也相應的給出了三個答案,可聽在展白的耳中,卻是有些意味深長。
“美人送英雄,倒也合情合理,只是你說送的是郢城藩王府,似乎話裡有話啊。”
聽到展白的解釋,公子雋等人一時間也是恍然,實在沒想到,這裡面竟還有着這種文字陷阱。
按理說,郢城藩王府指的本就應該是公子雋,可若是有人可以的歪曲,倒還真的找不出反駁的理由。畢竟地址跟人還是有分別的,即便藩王府名義上獨屬於公子雋,可府內卻並非只有他一個人。
一時間,各種疑惑出現在公子雋等人的心頭。
“我只是忠人之事,至於這裡面有何意義,卻是不知,那送禮之人也未曾道明。”荊軻坦然以對。
“那麼問題就應該出在美人的身上,不知我等可否一瞻其美貌。”展白第一時間就切中了要點。
荊軻沒再說話,隨手便掀起了一旁轎子的布簾。
頓時間,轎子內的光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轎子很大,內裡的空間也頗爲寬敞,倒是裝飾極爲一般,甚至堪稱簡陋,而讓很多人意外的是,裡面坐着的不僅僅只有一人,而是兩個。
“咯咯,諸位不要誤會,奴家可當不得什麼美人,只是這一路上萬裡跋涉,實在太累了些,就只能在這裡偷個懶。”其中一名千嬌百媚的妖嬈女子於衆目睽睽下,卻是沒有一絲的羞澀,慵懶的伸了個懶腰後,身子一側,卻是將另外一名披霞戴冠穿着大紅婚服的女子烘托了出來。
轟!!!
外人倒還沒有什麼,最多也只是被眼前的美人稍微的驚豔了一下,可展白卻是全身一顫,原本平靜無波的腦海中更是掀起了滔天駭浪。
是她?又或者是她?她到底是誰?又或者說哪一個是她?
似乎察覺到了展白眼神的激烈,那穿戴的如同新娘的女子原本空洞無神的眼眸緩緩的甦醒,然後與展白四目相接,同樣的渾身震顫,刻意塗抹出的粉嫩朱脣上下翕動,卻是口不能言,顯然她身體受到了某種禁錮。
“哈哈,果然是個難得的美人,只可惜孤王礙於朝廷的法制,卻是沒有婚假的自由,哪怕納妾也是不行。”公子雋因爲之前神經都被美人說牽扯,所以在說此話前,並沒有注意到展白的變化,可話音剛落,精神稍有閒暇,立時就感覺到了不同,有些驚愕的望向展白。
從第一次見到展白起,這還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如此失態的樣子。
貌似……這裡面有故事啊。
“先生,先生?”公子雋發生,接連兩次呼喚,卻依然沒能將展白驚喜。
卻見展白突然邁步,向着轎子緩緩走去,步履雖緩,卻是有種說不清的堅定,像是在確定某種事,又像是在質疑。
“允兒?”立於轎子之前,展白突然發聲。
轎子裡的美人美眸先是眨了一下,接着又是瘋狂的眨動起來。
“蝶衣?”展白再次說出了另外一個名字。
這一次,美人眼睛眨的更加激烈了。
此允兒非彼允兒,此蝶衣同樣的也非彼蝶衣,至於其中的關聯,或許就只有他們兩人得知吧。
“你說送禮之人是秦國公子政,可是嬴政?”展白猛然驚喜,轉頭間,目光陰鷙的投向身側的荊軻。
“呵呵,天下皆知,秦國王室乃是趙姓,卻不知閣下口中的嬴政又是何等人物了?”荊軻眼睛裡閃過一抹的疑惑,似乎隱約的猜到了此次任務的些許內幕。
“趙政麼,那就沒錯了。”展白卻沒有一絲的意外。
又是該死的巧合麼?
前世之中,千古一帝的秦始皇嬴政,其真正的名字正是趙政。
“公子,此美人是送我的。”展白回頭,望向公子雋,語氣中竟然有懇求之意。
“先生喜愛,學生自無不成全的道理了,呵呵,說不定,日後這還是一段佳話呢。”公子雋心中並沒有太多的芥蒂,轎子中的美人確實讓人動心,只可惜對他而言,出現的時機不對。
“你,出來。”得到了滿意的答覆後,展白毫不客氣的伸出手指,頤指氣使的對轎中那名妖嬈的女人命令道。
“憑什麼?”原本還滿是媚態的女人,俏臉上立即就蒙上了一層的鐵青。
“隱娘,你最好聽他的。”不等展白開口,卻是荊軻率先勸解道。
展白的強大,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若是他與隱娘動手的話,後者很難得討得便宜。
“哼,我這可是給你面子。”之前還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在轉頭向荊軻時,卻是重回之前的妖嬈,說話間,便款款的動身,然後毫不客氣的一手將堵在轎子門口的展白扒拉開,走了出來。
對於那名叫隱娘女子的粗魯,展白並沒有介意,只見他猛的出手把住轎子的一角,也不見如何用力,便輕鬆的託了起來,然後輕輕的送到了一衆世子六率武士的身後,這才大鬆了一口氣。
“你可還有其他的事麼?”做完這一切後,展白便不冷不熱的對荊軻問道。
“任務至此,已然結束。”荊軻搖了搖頭。
“但我卻有一事,想向閣下討教。”展白有些得理不饒人道。
“你是想問刺殺楚王之人跟我的關係麼?”荊軻倒也不傻,很快就想到了。
“洗耳恭聽。”展白點了點頭。
“可……我爲何要告訴你。”可惜,荊軻顯然並沒有成人之美的意思。
“若孤王也有此問呢。”不等展白開口,身後的公子雋卻是率先說道,同時一揮手間,兩百名世子六率便行動迅速的向兩側散開,正好將荊軻一方的百人圍在了中央。
“我說的沒錯吧,這次任務根本就是坑人啊。”隱娘大爲不滿的抱怨起來,卻僅僅是抱怨,絲毫看不出緊張之色。
對於公子雋的動作,展白並沒有怪責,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過荊軻,“其實在我看來,此事無非有兩種可能。現在整個春秋之洲的江湖之上,都在盛傳荊軻、隱娘以及聶政的傳奇之名。這三個名字幾乎一夜之間傳遍大江南北,同時成名的還有一個叫做狐衛監的刺客聯盟。原本,我以爲這只是一種很正常的商業手段,畢竟打下了偌大的名聲,纔能有更多的生意上門。只是現在看來,這裡面似乎並非如此簡單。數天之前,楚王被刺,刺客更是自稱荊軻,卻最終失手被殺。如此便有了兩種可能,其一,彼荊軻乃是冒名頂替,是有人故意帶着這個名號行陰謀之事。其二,荊軻之名,便只是個名號而已。你可以是荊軻,他也可以是荊軻,又或者說有千千萬萬個刺客荊軻。”
聽到此言,荊軻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想,反倒是一旁的隱娘,被展白的一番看似信口開河的分析震的七葷八素。
果然不愧是能被荊軻看在眼裡的對手,真是可怕。不說其身手如何,只是這份心智,怕是就不比上層的那些長袖善舞的所謂智者差吧。
僅僅憑藉着一絲的蛛絲馬跡,竟然就差點揭露了狐衛監的內部構造,雖不中卻已不遠了。
還有這一次的送禮,貌似對那美人的處置,上面的人也並非是送給公子雋的,而恰恰就是爲此人特意準備的。
一想到這,隱娘就有種腦袋快被燒掉的感覺。
看來,這智商真不是自己這種人能玩的轉的,否則,怕是沒等壽終正寢,就活活給累成白癡了。
“你不說話,那我就只當是默認了。”眼見荊軻依舊沉默,展白卻也不怒。
“還有其他的事麼?”荊軻終於開口了,可話音中卻有離開之意。
“請。”展白也沒有故作挽留。
“哎,放他們走吧。”公子雋嘆息一聲,對着世子六率的武士揮了揮手,後者雖然心中頗有不甘,但軍令如山,還是讓開了一條道,眼睜睜的望着這百多人從容的離去。
“公子,要不要找人在後跟隨,探查他們的去向。”差點被人遺忘掉的文不器適時的刷新着自己的存在感。
“算了。這些人太詭異了,人去少了,只是送死,去多了,也就失去了跟蹤的意義。”公子雋搖了搖頭,目光卻是投向展白。
“公子,今日家中有事,我且先回去了。”展白卻是朝公子雋拱了拱手。
“也罷。”公子雋如何看不出展白的心意,隨口笑道,“只是不知先生要何時請客吃飯呢?”
“呃?”展白一愣,但很快會意,嘴角卻是流露出一抹苦澀,“到時再說吧。”
說完,也不待公子雋開口,便徑直的鑽進了轎子之中。
“公子,還望借你屬下的劍一用。”展白的聲音飄忽的從密閉的轎子中傳來,隨即便聽得接連數道劍鳴之聲,其中八名世子六率武士身上掛着的長劍,陡然出鞘,與半空中飛速旋轉着,便到了轎子四周的擡木之下,讓其緩緩的託了起來,扮演着轎伕的角色,緩緩的向着展白府邸的方向漂浮而去。
展白並不知道,他的這一番手段,看在外人的眼中是何等的驚豔。
春秋之中因爲受天條規矩說限,極大的提升了御器的難度,就以飛劍而論,在這裡要想御使,勢必會消耗其他數洲數倍甚至數十倍的真元以及精力。
像展白這般一連駕馭把柄長劍,而且還不是飛劍的情況,絕對不是僅僅依靠磅礴的真元以及精力所能完成的,更何況還駕馭的如此輕鬆寫意。
那麼原因就只有一個。
展白對於劍道的理解,甚至已經隱約能夠突破春秋之洲的天條的規矩限制了。
而這比起修爲的強大來,更加的讓人震撼。
且不說,留在原地公子雋等人的震撼,且說展白這邊,緩緩的於轎中美人的身旁座下,一時竟有種手足無措之感。
不是不知道該怎麼做,而是不知該如何面對。
從未有過的惶恐,讓展白的手腳都有些發涼。
“算了,事情總要面對,不是麼?”良久之中,展白終於嘆息着開口,似乎在自說自話,又似乎在對身旁的美人對話。
下定了決心之後,展白便不在有任何的猶豫,中食兩指於美人的身上輕點,便破去了其身上的桎梏。
“你是……你真的是……”美人顯然有着太多的話先要說,可一開口,卻是張口結舌,反倒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只是神情激動,使得整張溫玉般的俏顏上蒙上了一層炫目的粉紅之色。
“你有何憑證,證明自己是……蝶衣。”相比之下,展白就顯得冷靜很多了。
“呃?”美人先是一愣,顯然沒有想到展白竟然會心有懷疑,但一想到自己熟悉的那人的性格,倒也釋然了,嘴上露出一抹楚楚動人的苦澀。
“一劍功成萬古枯,落魄黯然至銷魂,六脈靈犀逍遙指,獨孤一世…….還要我繼續說下去麼?”至此,美人已經泣不成聲,幾次想要撲進展白的懷中,卻因爲某些原因而強行的忍住了。
“哎,你……不是死了麼,又爲何?還有,那個允兒又是怎麼回事?”展白心中莫名的心痛,還是狠心的問道。
原本在他的記憶中,在於劍連天香消玉殞的佳人,更多的只是留給他一個模糊的身影,只是知道她很美,但每每想要看清佳人的面容,卻總是被某些東西說阻礙,直到今天,那靚影才於面前的美人重合,卻也讓他驚悚的發現,眼前的這幅面容,竟然是他早已見過的舊人。
赫然是第一次尋劍之旅時,展白在另外那個世界中所遇到的允兒。
蝶衣、允兒,還有眼前這個極有可能有了另外一個身份的女人,到底哪一個是真的,哪一個是假的,她又爲何屢屢的出現在自己的世界中,是冥冥之中的巧合,還是某些心懷不軌者的刻意操控?
此時展白滿腦子裡想的都是這些陰謀詭計,乃至於忽略佳人重逢的喜悅。
“我是蝶衣,又似乎是允兒,可現在卻是褒允。”美人哭訴着斷斷續續的說道,看得出她的心中同樣的充滿了疑惑,只是跟展白不同,對這些不同的身份,她更多的是認命,而不是尋根究底。
“到家了。”感覺到轎子緩緩的停了下來,展白突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