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事情有些不對頭啊。”一舉攻佔汴城後,仡樓葉便鳩佔鵲巢的將城主府充作了營帳,而此時,作爲副將的蔡智城卻是一臉凝重的開口道。
經過城外一戰,蔡智城算是對面前這個年齡跟自己差不多的大將軍心悅誠服了。
“怎麼不對頭了?”仡樓葉額頭微皺。
“將軍不覺得此戰太順利了麼?”蔡智城反問道。
“你是指……城門?”仡樓葉不是傻子,一經提醒,便已經醒悟了。
“據末將所知,汴城作爲漢國邊疆的重鎮,在此之前可是駐紮有不下十五萬大軍。後來雖然被調走了半數,但還是擁有七萬五千餘人。今天一戰,漢軍輕敵,竟然出城應戰,被將軍一舉攻破,全軍覆滅,可即便如此,城內依然還有五千多人。人數雖少,可憑藉城堅壁厚,若是負隅頑抗的話,阻上我等幾日,還是有可能的。可事實是咱們剛一全殲城外的漢軍,城門就被莫名的打開了,可偏偏留在城內的五千漢軍卻並非投降,反而拼死搏鬥,無論從什麼地方看,末將都有些想不通啊。”蔡智城當即將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
聽到這話,仡樓葉卻是深深的嘆息了一聲,甚至眼眸中還閃過了一抹悸動,腦海中不由浮現了一道身影。
仡樓葉的身份,不僅僅是這一路的主帥,更有一層身份,那便是當今楚王羋雋的小舅子,正是靠着姐姐的關係,讓他知道了一些不爲所知的秘密。
事實上,就在出徵之前,他就接到了姐姐傳來的密信,上面只有三個字:展白出。正是這三個人,終於讓他幡然醒悟,知道爲何姐夫竟然一意孤行的御駕親征了。
而就在幾天前,楚國大軍兵分三路之時,羋雋卻又秘密的召見了自己,並道出了一個驚天之秘。
“你可知我爲何將你調爲左路主帥?”剛一召見,羋雋沒有絲毫的客套,便開門見山道,一臉的凝重。
對此,仡樓葉自然不知。
“你姐姐應該告訴你了吧,寡人的那位先生回來了?”羋雋苦笑道。
仡樓葉默然,但還是猜不出這跟將自己調爲左路主帥有何關聯,同時也奇怪,爲何沒有在大軍中看到展白的身影。
“你我關係不比其他人,所以有些事情,也就不瞞你了。寡人之所以堅持御駕親征,便是因爲對那位先生放心不下,因爲此一戰,他也來了……當然,這件事少有人知道,乃是機密,全軍上下,除了你我之外,或許就只有蘇秦了。”
“爲何不見先生蹤影,莫非隱藏了身份,藏於軍中?”仡樓葉問道。
“不,他自領了一千煉血軍,跟在大軍之後,如非必要,可能不會與我們會面。”羋雋搖了搖頭。
“這是爲何?”
“寡人也很想知道原因,可惜先生似有難言之隱,並沒有明告。”羋雋說到這,迷惑中越發的憂慮。
作爲一國之君,不論是人還是事,最讓他害怕的便是難以掌控,而展白顯然恰恰在此行列。
“此次召你前來,就是要告訴你一聲。那位先生已經給寡人來信了,他的行動路線,恰恰是在左路。”羋雋搖了搖頭,不再胡思亂想,而是迴歸正題,“所以,我纔將你調去左路,以防萬一。”
羋雋說的隱晦,但其中的含義,仡樓葉如何聽不出來。
這是讓自己監視那位的行動啊。
“大王,末將必定不辱使命。”與公,是爲君分憂,與私,則是輔助姐夫,仡樓葉心裡雖然並不情願,但表面上答應的卻是異常果斷。
就這樣,分兵之後,仡樓葉立時就灑下了打量的斥候,同時又責任分明,邊軍的斥候在前探路,而直屬於他的夷血軍斥候則分散於大軍之後。果不其然,很快,夷血軍的斥候便發現了調在大軍身後的異動。
因爲不敢離的太近,夷血軍的斥候雖然看不太清楚,但煉血軍的軍旗還是認得的,當這一情報秘密的呈給仡樓葉之後,他心中便已經有數了。
現在,聽到蔡智城的分析,第一時間就讓仡樓葉想到了展白。
對於展白,仡樓葉也算是十分熟悉了,自一同踏入春秋之洲後,一路走來,不論是親眼所見,還是旁敲側擊,展白的所爲都給他留下了極爲深刻的印象,甚至是畏懼。
汴城城門突然打開,雖然沒有任何的證據,但仡樓葉卻是十分的確定,必是展白所爲。
當然,這種猜測,他是不能說出口的,別說是對剛剛臣服的蔡智城,即便是夷血軍的心腹,他也沒敢說。
親率一千煉血軍,明面上不爲所動,卻又暗地幫忙,展白的所作所爲,讓仡樓葉看不透,對於他此行的目的,連羋雋都猜不透,他就更不可能胡亂猜測了。
“將軍,將軍……”蔡智城接連幾次呼喚,將仡樓葉從失神中喚醒。
“此事,你就放心吧。這並不是漢國的陰謀,乃是有高人相助,至於其他的,你就沒必要知道了。”仡樓葉敷衍了一聲,表明了不願多言。
蔡智城嘴角微微一抽,只因爲自己還沒有取信於仡樓葉,也便不再多言,“那麼將軍,接下來咱們該如何做?”
按照一開始的部署,中路那邊給予了半月的時間攻克汴城,可誰也沒有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這場戰事進行的如此之順,只用了一天的時間就攻佔了城池,那麼爲了顧及其他兩路,接下來的計劃怕是要有些改變了。
仡樓葉點了點頭,他如何看不出蔡智城的心思,無非是怕自己急功近利,冒然出動,孤軍前進下很有可能會遭受漢軍的圍剿陷入爲難。可若是不出動的話,難不成要讓麾下近十萬大軍在此駐留半月的時間麼?
“給中路帥營飛鴿傳書,一來報捷,二來詢問接下來的計劃吧。”仡樓葉一時間也拿不出主意,只能中規中矩的下了決斷。
“報!!!”
就在蔡智城起身將要走出去發號命令之時,門外突然傳來傳令兵的聲音。
“進來。”仡樓葉輕聲說了一聲。
“稟將軍,剛剛有箭矢射入軍營,上面有一封書信,寫明將軍親啓。”傳令兵推門而入,順勢跪在了仡樓葉的面前,雙手拖着一紙書信。
“看清來人的身份了麼?”仡樓葉一邊接過書信,一邊問道。
“天色太暗,沒有抓到來人。”傳令兵有些忐忑道。
聽到
此話,仡樓葉臉色立變,正要出言訓斥,但當拆開書信看到裡面的內容後,眼珠子立時就瞪大了。
“知道了,你們都下去吧。”良久之後,仡樓葉才揮了揮手。
一待蔡智城以及傳令兵走出去之後,仡樓葉的神色立即陰沉了下來,揹着手在房間內走來走去,好一番思索,最終化作一聲嘆息。
“來人。”
房門再開,不過這一次進來的卻是仡樓葉的貼身侍衛,也是來自夷血軍的心腹。
“將軍。”
“你親自帶一營人馬,去南城,開城門,迎接友軍,沿途護送,自北門出。”仡樓葉一番命令,因爲信中的交代,他最終沒有親自出馬。
“是。”侍衛並沒有多問,從仡樓葉手中接過虎符後,便轉身離去。
“要不要派人跟蹤呢?若是跟蹤的話,怕是很難不被那個人發現啊,可若是不跟蹤,又如何跟大王接待呢?”送走侍衛,仡樓葉依然很是糾結。
不錯,剛纔的那封信便是出自展白之手,信中開門見山,只是讓他放行,其他再無多言。
“展白啊,展白,你到底要做什麼啊?”仡樓葉頗爲煩惱的胡亂揮了揮拳頭,大踏步的走出了營帳,向着南城門的方向快速行去,隱身於城牆之上,親眼望着一千煉血軍大搖大擺的走出了南門,尋了個方向後,消失於夜幕之中。
“哎,忠君之事,還望你不要介懷吧。”望着漸漸消失於夜幕下的身影,仡樓葉還是下定了決心,從夷血軍中調出了一隊斥候,悄悄的跟了上去。
……
“先生,弟子有一事不明,實在如鯁在喉,不吐不快,還望……”坐於戰馬之上,回頭望着越來越遠的汴城城樓,聶小凡最終忍不住對身旁的展白問道。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展白轉頭望了,打斷聶小凡的話,“你是想問我們此行的目的是麼?”
聶小凡沒有否認。
“小凡,你覺得此戰過後,這春秋之洲將會變成如何模樣?”展白不答反問道。
“這……”聶小凡自然聽得出來展白所說的此戰指的是覆滅漢國的意思了,只可惜他顯然沒有想那麼遠,在情報不足的情況下,也猜不出,所以遲疑了少許後,便搖了搖頭。
“有一個情報,我也是在昨天才收到的。”展白突然將目光投向北方,“就在秦國出兵漢國的同時,還有另外一支秦軍已經出了秦關,夜伏晝出,悄悄的進入燕國了。”
“什麼?”聶小凡聽到消息後,禁不住動容了,“這怎麼可能,秦國怎麼可能會如此做?”
展白苦笑的搖了搖頭,他昨天得到的情報可遠不止於此,甚至還詳細的介紹了統領那支親軍的統帥的身份,正是秦國三大將軍之一的蒙恬。也正因爲如此,秦劍廬才能得到這個秘密的情報,並被梟娜無意中聽到,傳給了旖旎,並飛鴿傳書到了展白的手中。
不同於聶小凡,展白對於這個情報並沒有絲毫的質疑,但畢竟在此戰之前,他就已經得知了秦國的巨大野心。
至於聶小凡的質疑,展白也非常明白。畢竟秦國近千年來,一直承受着春秋霸主齊國的壓制,絕大多數的兵力也都部署在齊秦的邊疆。
而現在,秦國又糾集了十幾萬大軍南下,在這種情況下,正常而言,其國內的兵力必定捉襟見肘,又如何還敢兩軍齊出,進攻燕國呢?難道秦國就不怕齊國得到消息後反撲麼?
對此,展白也想不通,實在是他在秦國的時間實在太少,沒有探聽到太多的情報。
“不用懷疑了,這已經是事實了。”展白很是確定的回答了聶小凡的質疑。
“難道這跟咱們此行的目的有關麼?”聶小凡再次問道,但不等展白回答,卻又覺得太過荒唐。
畢竟,這個情報昨天才傳來的,而那時,自己一行人早已經出動了,怎麼看兩者之間都沒有太多的關聯。
“兵發南北兩路,分襲漢、燕兩國,小凡,你覺得秦國勝算幾何?”展白又一次沒有正面回答。
“這……若真是如此的話,這南方一戰,因爲有了我大楚的聯盟,應該勝算很大,可北上攻燕……弟子就實在難以定斷了,還有東線,真不知道秦國又將如何面對齊國的反撲?”聶小凡搖了搖頭,以他對軍略的瞭解,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秦國的舉動,那就是“胡鬧”。
“換言之,你很不看好秦國的策略嘍?”展白意味深長的笑道。
“弟子實在不覺得秦國此舉能用英明二字來形容。”聶小凡頗爲委婉的顯示了自己的不看好。
“可我卻覺得未必。”展白卻是嘆息一聲,給出了不一樣的答案。
“還望先生賜教。”
“其實你不看好是對的,但凡不知根底的人,都不會看好,但這一切的判斷,卻是基於情報的不對等上的。假如,我是說假如……燕國空虛呢,又假如齊國國內有秦國的內應呢?”展白不由冷笑道。
“這……不可能吧。”聶小凡有些被震到了。
“並沒有不可能。燕國剛剛復國,本身就極爲空虛,而且秦軍北上,又是晝伏夜出的秘密行動,若是沿途避過燕軍,直撲國度,未必不能一舉拿下。至於齊國的內應……小反,你覺得齊國之所以強大的根本是什麼?”展白再次問道。
“齊國?財力充足、兵強馬壯。”聶小凡對此到是知道了頗爲清楚。
“財力充足,只要捨得投入,便能兵強馬壯麼?”展白再問。
“這……卻是未必吧。就以楚國而言,便是最明顯的例子。因爲吳起變法,加上身處南方,土地肥沃,財力也算是雄厚,又與漢國交惡,對軍力的投入也是頗大,但其軍力,即便是鼎盛時期,別說對齊國了,即便是秦國也是不如的。最根本的原因,便在於有錢也買不到好的兵甲器械……先生是說墨家?”聶小凡幡然醒悟。
“不錯,據可靠情報,墨家極有可能便是秦國的內應,如此一來,齊秦一戰,你又覺得如何?”
“這……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