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行軍不會像趕羊一樣一股腦兒的全都趕過來,一般分爲前中後三軍,前軍即爲先鋒,一般由作戰英勇的精銳擔任,目的是爲全軍開闢道路,中路一般爲主力,大部隊吱吱呀呀的走不快,所以遇到戰事一般都是先鋒負責拖住敵人,然後趕上來的中軍將其包圍,後軍則主要是輜重部隊,這些部隊中多是糧草、匠人之類的,必須跟在大軍後邊以求庇護。
蒲刺都帶着手裡如今六百多人的隊伍這就浩浩蕩蕩的朝湯陰撲了過來,六百人,一兩千匹馬,像是一條長蛇一樣蜿蜒在路上,旌旗被寒風吹的漱漱響,女真人長長的護耳也隨風飄蕩,遠遠的瞅着就頗有氣勢。
“盈哥、拔裡海、阿胡帶,你們三人的謀克是我帳下是除謀良虎以外最爲英勇善戰之輩,隨我去那大青山,我倒要會會這個秦嶽。”
隊伍中一人騎棗紅色大馬的人眼角邊一條長長的疤痕,瞅着甚是嚇人,正是猛安孛堇蒲刺都。此時他壓制着心裡的怒火下令道。
“我軍兵分兩路,其餘謀克往那湯陰城進發,務必佔領湯陰城,爲我大軍北還開闢道路。”
“是。”幾位謀克孛堇躬身領命,這就騎馬回去開始整頓自己的謀克,不一會兒,這支蜿蜿蜒蜒的大軍這就分成兩路,一路直奔那湯陰城,剩下一路便由蒲刺都親自率領,朝那清風寨撲了過去。
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女真人趾高氣昂,瞅着虎虎生風,馬蹄塔塔的踏在地上揚起飛灰,人的身軀也隨着馬背一上一下的顛簸,馬身上掛着的武器這也跟着撞擊的叮叮噹噹發出一股獨特的音律。
最前的馬兵之後是拉着勒勒車的馬隊,輪軸轉動着發出勒勒車特有的吱吱呀呀的聲音,女真人大凡打仗總要拉上很多勒勒車,從北地一直到南朝的都城,勒勒車都給女真的戰事立下很大的功勞,平時這些勒勒車可以裝載糧食、馬草,而到戰時,這車子可以用來製作簡易的攻城車。
坐在馬背上的蒲刺都緊鎖眉頭,他不明白爲什麼一個已然投降的湯陰城會留下女真一個謀克勇士的性命,他更不明白爲何一夥南朝的土匪竟然能殺了軍中一向以驍勇善戰著稱的謀良虎,陰沉着臉,眯着狹長的眸子,蒲刺都下令道:“加速行軍,在中午前趕到那大青山。”
“是。”名爲盈哥的那個謀克孛堇領命大喝一聲這就驅馬往那大青山的方向加速,軍中這盈哥和謀良虎二人一向不和,互相都不服氣對方,如今謀良虎已被那南朝匪子殺死,自己若是能驅兵拿下那清風寨,以後這個猛安裡還不是自己這個謀克說了算?軍中一向最重榮譽,想到這個誘人的想法盈哥忍不住嘴角咧出一笑,快馬加鞭趕往那大青山。
……
秦嶽把負責打仗的兄弟們全都喊了出來,馬兵和火槍兵、長槍兵加起來總共一百餘人這都跟着大當家來了這山下吊橋這裡。
先前繳獲的女真人的雲梯車和擋板車這會兒都停在河邊的吊橋旁,這東西個頭太大,搬不到山上去,也沒必要,所以秦嶽就將這些物什停放在了河邊。
吊橋早就被拉起,如今河邊這不大的沖積地密密麻麻的擠滿了一百多人頭,寒風吹在頭髮上給人頗有些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氣勢,探子說來人有幾百!已然跟金人交過手的山寨兄弟最是知道幾百個女真人會有多大的能量!
秦嶽有條不紊的安排起了戰事,仍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山下的大河是清風寨的第一道屏障,自然是沒有放棄的道理,沉着的安排完戰事衆人這就悶頭回去準備。
……
山下的淇河河道里的水仍舊在奔騰的流淌着,並不因爲這場即將到來的戰事就停息片刻,冰冷刺骨的水流歡快的向前漂,似乎一直能流到天荒地老。
女真人不可阻擋的來了,河那邊一字排開的女真大兵瞅着威風凜凜,戰馬上的女真人帽子上的紅櫻、護耳隨着狂風向南飄揚,更是給這肅殺的季節裡平添了幾分蕭凜,蒲刺都一聲令下,女真人便全都下馬,隊伍中女真的旌旗高高飄揚着,身披重甲的死兵手持盾牌最先往淇河邊靠。
女真人這次看樣子是志在必得,軍中除了無數的勒勒車以外,還有幾輛蝦蟆車,已然裝滿了泥土,生牛皮帷幔護着女真人這就抓緊車輪要往河道這邊推。
手持長槍、破甲錐的女真人跟在蝦蟆車後,只要這東西能填平了這十幾丈寬的河流,到時候大軍就可以橫趟過河,面對面的近戰,當今天下誰能贏了女真?
嗚嗚嗚……
女真人的牛角號聲響起,聽着這熟悉的號聲,女真人殺心大作,所有的胡虜這都齜牙咧嘴像是要張開血噴大口的野獸,令人振奮的聲音惹得這羣常年以燒殺爲生的人一時血流上涌,誓要大殺四方。
“進攻,殺了南朝人!”蒲刺都一聲令下,蝦蟆車這就緩緩的開始了移動,幾十個女真人抓着輪子推着幾輛蝦蟆車這就往河邊推,這麼多輛蝦蟆車,相信一下就能把這十幾丈寬的河道填平。
死兵抓着手裡的盾牌統一着步伐,這就開始往淇河邊上靠,長槍兵這也跟在死兵或者蝦蟆車的後邊向河邊壓過來。
黑雲壓城城欲摧,兩百多女真人全都往這淇河邊上進發,如此多女真人一起進發,天地都要爲之變色,女真人所到之處似乎連天上也鋪了一片黑雲,這凜然的氣勢壓得老天爺都要喘不過氣來。
女真人的步伐踩的大地都在顫顫巍巍,蝦蟆車車輪沉悶刺耳的吱吱聲聽的人一陣牙酸,女真人的喊殺聲一浪高過一浪,連遠處的天塹關上都能聽的清清楚楚,此等氣勢,堪稱當今天下第一軍,時光彷彿都在這一刻停止,塞外的漢子來了這中原腹地更像是猛虎入了羊羣,睥睨一切。
女真人一張張猙獰的面孔像是漢人門口上貼的殺神,鬍子拉碴的塞外漢子讓人忍不住有遇人殺人的錯覺,雖說這會兒女真人大多躲在盾牌或者蝦蟆車的後面,但是時不時反射出來的刀光劍影預示着下一刻,這淇河邊就會變成血與火的戰場。
女真人的弓箭手萬箭齊發。
這些女真人的箭鏃又大又沉,精鋼點過火的箭鏃就算射到石頭上也毫不開刃!箭頭抹着的馬毒射到人的身體裡更是一場災難,一波箭雨下來,河對岸的清風軍竟一時擡不起頭來,又大又沉抹了馬毒的箭鏃不管射進人身體的哪個部位都夠人喝一壺的了。
隊伍中的蒲輦孛堇在用女真人喝着什麼,聽着孛堇們的煽動,女真人更是殺心大勝,喊殺聲一浪高過一浪,伴隨着風聲和嗚嗚的牛角號聲,這聲音顯得更加刺耳,彷彿都要穿透人的耳膜扎進人的腦袋裡,嚇人的要命。
女真人沒等現人,這陣勢就已然壓人一頭,彷彿一下陰下來的天地都在顫抖,狂風大作,大風捲起地上的小物什浮浮搖搖的打着旋兒飛上天空,打在人的臉上更是生疼,風聲、牛角號聲、箭鏃刺破空氣的聲音、女真人的吶喊聲、咒罵聲、蝦蟆車車輪的吱吱聲……一時間,女真的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誰人見了不爲之動容?
靠河邊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躲在蝦蟆車後的弓箭手這都現身出來,張牙舞爪的女真人樣子已經能看的清清楚楚,甚至連弓箭上的花紋都可以清楚的看到,拉動弓箭的弓弦緊繃聲在這個大風的季節也被無限的放大,似乎耳邊可聞。
嗚嗚……
女真的牛角號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急促,越來越的節奏正是催促女真人進攻的信號,戰場上有節奏的進攻一向是最具殺傷力的,女真人踩着牛角號的步調更加用力的推着蝦蟆車,只要這東西使上勁,就可以渡過眼前這條並不多寬的河流。
殺殺殺……
女真人在嘶吼着,血噴大口張的似乎能一下吞下一頭牛,鬍子拉碴的臉上漢人的血漿還沒有洗淨,血腥味兒順着風向彷彿對面的清風軍也能聞得到,讓人一陣作嘔。
狂風大作,風聲越來越大,牛角號的聲音也越來越大,喊殺聲越來越大,女真人的氣勢在一分一分的上漲,殺心大涌的女真人像是一頭頭野獸,正在對準要拿來磨牙、塞牙縫的一隻兔子發威,隨時都會發出那意料之中的最後一擊。
“清風軍不過如此,看來,是謀良虎大意了。”一直在馬上靜觀戰局的蒲刺都不屑道,此時的河對岸的清風軍竟然連擡頭的功夫都沒有,打仗,沒了氣勢你還想活命?
女真人抓着大刀、狼牙棒的手上已經青筋暴起,血管裡似乎那股戰鬥的狂熱也在死命的跳動着,連腦袋上青綠色的血管彷彿也在暴動一番,戰鬥的渴望讓這羣馬背上的武士被徹底擊發出了骨子裡的那股血性,女真人的大刀彷彿也像是認了主兒一樣迫不及待的想要擡起,割下那漢人的頭顱。
蝦蟆車的吱吱聲越來越刺耳,離河道越來越近了,女真人身上青筋暴起,鼓起全身力氣的幾十女真漢子這就要翻起車斗將泥土倒出,只要這臨門一腳成功了,這湍急的河道便會變成平地。
女真人的咆哮聲越來越近,彷彿就在耳邊邊上響起一樣,河對岸的清風軍已經能聽到大刀霍霍的聲音,風兒打在刀身上的聲音彷彿昭示着這大刀已經飢渴難耐的想要飲血!
狂風大作,殺聲四起,面前的女真人的氣勢一浪壓過一浪,飲血的風聲扶搖扶搖的充滿整個世界,天地間一片殺聲,大地一片肅殺,每個人臉上都不由自主的凝重起來。
殺殺!
血液中嗜血的那股勁兒已經完全被激發了出來,這個檔兒,殺人就像是呼吸一樣簡單,刀起刀落就是一顆人頭,女真人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飲血!
女真人雖說興起不久,但是各類作戰都已形成了自己的獨特風格,不管野戰還是攻城、搶灘戰等都具有比較強的戰鬥力,瞅了一眼對面女真人的陣勢,彷彿一股殺氣撲面而來,秦嶽不由讚歎一聲:女真人在中國歷史上戰鬥力都算是頗強的隊伍,果然是名不虛傳。
對面的清風軍仍舊沒有動靜,連箭矢都沒有發出一支,這羣南朝人一定是膽怯了!女真人的殺聲更盛,殺聲淹沒了風聲、淹沒了牛角號聲,此時充盈整個天地的,似乎只有殺聲,似乎下一刻,女真人就會變成這裡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