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底下這人約摸四十多歲,雖說此時神色有些狼狽,不過還是看的出來,此人儀表堂堂,貴氣逼人,該是個有故事的人。
“你是誰?”
一個匪子抓着手裡明晃晃的大刀問道。
“別殺我啊,別殺我啊,老道能給你很多銀錢,給你們高官厚祿,給你們數不盡的良田佳人,不要殺我,不要殺我。”這人大概是因爲實在太害怕了,卻纔還直條條立着的大漢如今全都變成了地上毫無生機的死屍,傻子也能看得出來,這羣匪子是沒打算留活口的,恐懼遮擋了聽力,這人怕是根本就沒聽清這匪子在說什麼,這就抱頭痛哭道。
老道?
“哼,進了爺爺的手掌心,今兒你們一個都甭想逃了出去,不過是刀起刀落的買賣,爺爺今天就送你上西天!”根本沒心思再跟這人廢話,這匪子說着這就要舉起手裡的大刀。
“等等。”
老氣急忙攔住,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你是何人?爲何會在這隊伍中?”
“老道,額不,小的,小的是個太監,是個太監,小的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小的也不會亂說,求各位壯士饒了小的性命,小的家中頗有些傢俬,都給你們,都給你們,日後小的還一定會給各位好漢立幾個長生牌位,日日夜夜供奉,一時一刻都不敢斷了香火,求各位壯士饒命,小的還……”
“夠了!”樑一刀厲聲打斷道:“說,你到底是何人?”
真是天大的笑話了,這人真是連撒謊都不會,嘴邊鬍子那麼長還說自己是太監?這天底下還有長鬍子的太監?
似乎是恍然大悟,嚇得面如土色的男子下意識的摸了一把嘴邊的鬍子,臉色一下又變得蠟黃:“小的剛入宮沒幾天,鬍子還沒掉乾淨,還沒掉乾淨。”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使點刑法,不是不會知道咱清風寨的厲害了!”一個匪子大罵,長鞭在地上狠狠撂起一個鞭花,根本不容那人在胡言亂語,呼哧一聲,皮鞭狠狠的打在那人身上。
“啊……”
這人瞅着細皮嫩肉,明顯不是什麼熬刑的人,只一鞭子,這就皮開肉綻,慘嚎聲逆風都能飄出好幾裡地去。
“別打了,別打了。”
匪子打起人來打起仗來那都是心裡沒底手裡沒數的活計,一旦動手還能停下了?非要打到痛痛快快手腕發酸才收的住,況且一個將死之人了,還怕打花了不成?魚入大海,皮鞭呼哧呼哧的打在這人的身上,沒幾下,這人的麻布衣服這就變得破破爛爛,一條條血胡林擦的傷口像是魚鱗一樣這就現在了這人身上,鮮血好流,慘不忍睹。
這人吃不了痛,抱着腦袋在地上滾來滾去,疼的齜牙咧嘴,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沒幾下這簡直變得不成人形了!
“別打了,別打了,小人求你們別打了,田地財寶女人,要什麼小的都能給你們,求你們別打了,放過老道一條生路吧,求你們了,求你們了……”
在地上滾來滾去鬼哭狼嚎,渾身的衣衫早已變得破破爛爛了,破碎的衣衫黏糊在傷口上不一會兒這就流出血水,簡直有些讓人不忍直視了。
“好了。”馬正坤伸手阻止道,不知爲啥,他也有些懷疑這個中年男子的真實身份,瞅着打的差不多了,應該能撬開這人嘴巴了,這就趕忙開口阻止道。
“直娘賊!廢物,老子還沒盡興,這廝竟然就要沒氣兒了!廢物!”聞聽馬正坤阻止,這人又狠狠的甩了一鞭子,恨恨的踢了一腳罵道。
土匪下手沒輕沒重,卻纔的一頓鞭子就讓這人吃不了兜着走了,最是這一腳更是踢得這人差點直接岔氣暈了過去,眼珠子上翻,口吐白沫,渾身像是血狼一樣,怕是惡人瞅着心裡都會爲之憐憫一下,總之很慘。
“額,這個,誰知道這人竟這麼不耐打啊!”一腳踢昏這人的匪子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道,瞅着馬正坤和老七不善的眼神,這人這就趕忙蹲在地上施救,掐住這人的人中,使勁的拍打他的臉龐。
鼓搗了好久,一個匪子朝這昏死之人吐了一口大酒這才勉強將這人救醒過來,可憐這人剛剛纔睜開眼睛,一瞅着剛纔暴打自己的大漢,這又一下昏死了過去。
得,又要重新“施救”。
太麻煩了,乾脆一刀結果了算了,一個匪子眼神請示老七和馬正坤,不過這倆人像是心有靈犀一樣,果斷的搖搖頭,示意繼續施救。
原本是沒打算留活口的,爲啥又要就這個昏死過去的男子?衆匪子有些一頭霧水,不過樑一刀這人是玲瓏心眼,加上知道的事情也更多些,二人爲何會如此做,他的心裡倒是有些盤算。
“醒了,醒了。”鼓搗了好半天,昏死之人這才醒了過來,渾身是血,臉上這會兒連一點血色都沒有了,很有些奄奄一息,瞅着衆人只是嘴巴嗡嗡動着,似乎在說不要殺我。
“哼,還不說實話?”馬正坤正色道:“你怕是根本就不是什麼剛入宮的太監吧。”
馬氏說着這就將卻纔身死的那名身穿黃袍的男子屍首拖了過來,要不是卻纔覈對人數的時候發現少了童貫,這回怕是真要捅出大簍子了。
“這人雖說身穿黃袍,可是穿着黃袍也不像是皇帝啊!當朝的道宗皇帝年歲約摸四十五六,風流倜儻,治國是個昏君,可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貌相那更是沒的說,東京城裡都盛傳道宗皇帝是個一等一的美男子,可這人?哼……”
馬正坤擦吧乾淨那名身穿黃袍的男子臉龐:“這人歲數少說五七十歲,長一副陰鷙的三角眼,怎麼瞅怎麼都不像是君臨天下的人,我大宋當真是男人死絕了?要這麼一個太監來當我大宋的皇帝?”
“啥?這是太監?”一干匪子頗有些不可思議道,一時間這又嘰嘰喳喳,交頭接耳,剛纔不怒自威,氣勢駭人自稱道宗皇帝的這名黃袍男子竟然是個太監?
“今日我差點誤了大事,大當家臨走的時候還交代過當今的道宗皇帝是個四十多歲的男子,面龐白淨,風流瀟灑,長一副不錯的好皮囊,若不是這會兒發現了你,說不定我今天還真讓你給跑了!”
馬正坤說着大刀一劈,不過不是砍向這渾身是血的男子,而是一刀挑了黃袍男子的褲-襠!
“啊?”
一衆匪子嘴巴張的老大,像是冷不丁被塞了一個鴨蛋!卻纔那個身穿黃袍的男子當真是個太監!
“難不成道宗皇帝還是個太監?統御我大宋幾十年的道宗皇帝竟然沒了子孫根根兒?”一個匪子傻傻的問道。
“哼,趙佶。老夫真是想不到啊,皇駕遇難,平日裡表忠心表的天下人盡皆知的蔡攸和高俅都着急忙慌的逃跑,而這個天下人都恨不能扒皮抽筋的童貫太監反倒成了保駕的功臣,當真是世事弄人呢!”老七笑道,臉上的表情說不上凝重也說不上戲謔,或許真是有感而發吧。
趙佶?眼前這個沒骨頭的階下囚是趙佶?如假包換的當今太上皇?
“上皇,上皇,微臣,微臣……”一旁被五花大綁的高俅低頭哭道,因爲手腳此時都被綁住,這就歪着腦袋在衣服上擦起淚水。
“上皇,我……”蔡攸面有慚愧,同樣稀里嘩啦。
“天要亡我大宋啊,你二人就是個不忠不孝的奸佞之輩!奸佞之輩!”被打的渾身是血的男子渾然不顧身上的傷痕,這就要爬過來抓這二人,卻不料被匪子一把攔住,一腳踢到一旁。
“愛卿啊,你是爲老道死的,老道忘不了你啊!”
這男子被匪子一腳踢開,恰好落到了童貫的身旁,這人這又伏在童貫的屍首上痛哭,神情悲痛。
“等等。”繞了大半天,一個匪子明顯有些轉不過彎來,死命的撓了撓腦袋:“到底是啥?難不成這人才是趙佶?那這個穿着黃袍的太監就不是趙佶了?”
“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老七又來了窮酸秀才的那一套:“此趙佶非彼趙佶,孰真孰假,此時已然揭曉。”
好多個匪子跟着搖頭晃腦,一頭霧水,也是找着正主兒了老七心情大好這纔打起了啞謎,馬正坤不予理會,開口道:“綁了。”
歷史上的童貫會在這次回京以後宋欽宗出於壓力將這個奸官處死,馬正坤一行人的出現改變了歷史的軌跡,可加速了童貫的滅亡,還未到東京,此時的童貫已經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首。
高俅和蔡攸同樣如此,他們都離死不遠了,只是如今在這上清宮下早早的就變成了秦嶽的階下囚。
因爲是隱蔽出行,這夥人自然不會像是押解欽犯一樣大張旗鼓,趙佶、高俅和蔡攸三人這都被塞進了一輛馬車,不過就別指望有能遮風避雨的棚子了,爲了掩人耳目,車上只是塞了些大棗和稻草之類的。
這麼一羣平日養尊處優的大爺吃喝拉撒全都到了一輛不大的馬車上,算是給這幾個禍國殃民的禍害一點小小懲罰吧。
你們幾個讓全天下的老百姓都吃不上飯了,如今成了階下囚,還想着自己的日子能好過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