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人圍攻了這麼久這纔打下太原城的甕城,付出的代價慘重,死傷的兵馬無數,自然也可想而知他們心裡得積存了何等的怨氣。
殺光了甕城裡的每一個南朝人,甚至很多女真人還咬着牙把弄傷自己的南朝人砍得稀巴爛這才收手。
大凡戰鬥慘烈了,殺人泄憤之類的都是常事,對於女真人來說,更是如此。
攻破甕城,女真人這就如潮水一樣蜂擁而入,眼前的太原城的北城門這會兒已然是無遮無攔的出現在了自己眼前,大凡攻城,甕城失守了,主城門被破一般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甕城已破,如今的太原城裡的甕城一片狼藉,屍首、柴草,各種雜七雜八的物什散亂了一地,地上簡直就像是一片亂葬崗。
女真人並沒有着急蜂擁前去攻打太原城的主城門,而是自己的搜查這甕城裡的每一個角落,太原大城如今已經圍困了將近一年,這才攻破了甕城,要是主城門能那麼容易就攻破了,那自己還用得着費這麼多的時間?
馬大三如今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眼看就要絕了氣,可是眼珠子仍然瞪得大大的就像是銅鈴一樣,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手兒被身體周圍的雜七雜八的東西蓋住了,也不知道他還能不能抽出來,如今的他只是瞪着眼睛瞅着這羣女真人在自己的地盤上肆虐,除了喘氣,這會兒他連說話或者怒吼的力氣都沒有了。
其實死了也沒啥,要是能在今天死了,那倒也還算值得,統制臨走的時候跟自己許諾過了,只要自己能完成這朝廷交給自己的最後任務,自己遠在家鄉的家人就可以得到一筆不菲的撫卹金,自己那七老八十的老母親還能被冊封成誥命夫人!
聽吧,誥命夫人,這可是好有來頭的一個名頭。
在大宋,只要婦人能被冊封成誥命夫人,那這家子基本上就不愁吃穿,沒幾年就可以成長爲一個富甲一方的小土豪,這不是癡人說夢,而是確有其事。
歷朝歷代的朝廷對自己冊封的誥命夫人都是頗爲厚待的,家裡可以跟那些舉人、進士一樣免除賦稅和徭役!也就說自己地裡能出多少收成自己就能得多少收成,不用上交給國家,而且國家徵發勞力的時候自己這家子也不用再出人!
有了誥命夫人這麼個合法避稅的名頭,身邊就一準兒有一大羣農民帶着自己的土地過來投靠,自己啥都不用做就可以成爲手中有許多勞力的小地主!家業興旺簡直就是指日可待的事兒!
要不范進中舉了以後能瘋了?要不范進中舉了以後那個本地的大員外還能舔着臉的過來送上幾十兩的銀子?這誥命夫人就跟中舉差不多,或許還要厲害些!
馬大三想着想着嘴裡就忍不住流出了哈喇子!臉上欣慰的一笑,這個檔兒做笑的表情很費勁,可他還是超負荷的做出了這樣一個高難度的動作,這事兒簡直太美好了。
我馬家受了一輩子的窮,窮了上百年,可以後就不一樣了!馬大三笑的很難看,笑的很累,可是依舊在笑。
拼命的想要抓起眼前的一個酒葫蘆,這是統制在臨走之前留給自己的,是甕城裡最後的一點酒,可是此時身子卻是很不爭氣,手臂已經很難擡起來了,廢了老半天的力氣,馬大三還是沒能喝上這一口酒水……
“這裡還有一個活的!”
一個女真人發現了馬大三,眼中露出一縷兇光,自己這正在找還能喘氣的南朝人,這不,這還有一個!
這個檔兒被女真人發現了那幾乎難逃被剁成肉醬的命運,不過馬大三似乎並不怕,仍舊在費力的去抓那一葫蘆酒。
“啊……南朝人受死吧。”
“砍了他,砍了他祭奠我們的薩滿大神!”
……
一衆女真人這都圍了上來,這怕是這裡最後一個還能喘氣的南朝人了,萬不能讓他舒服着死,非要砍得他大卸八塊、爛成一灘泥!
大馬金刀的女真人少說有幾十個這就圍了過來,一個個長着血盆大口,恣意的狂笑,臉上的猙獰簡直瞅着人鬼莫近!這是最後一個可以用來泄憤的南朝人了!
“直娘賊,哎……想喝個斷頭酒都這麼難,早知如此就讓統制大人臨走前喂自己一口酒喝了!”
馬大三嘴裡牢騷道,說話的氣力很小,聲音也是細弱蚊蠅,身邊亂糟糟的女真人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不過他們也沒打算聽,手裡的大刀和狼牙棒這就齊刷刷的砸落下來。
奇怪的是面對着齊刷刷的刀劍大棒就要落下來,馬大三眼神裡竟然沒有一絲的恐懼,有的只是解脫和一絲似乎是嘲笑的東西。
女真人的刀劍這就落下來,一落下來就會血濺三尺,血漿迸流,不過馬大三並沒有躲閃,當然他也沒有力氣躲閃,只是用盡了最後的一絲氣力,擡起卻纔埋在身邊柴草的右手,狠狠的一揮。
手中抓着的,是一根火摺子。
身子底下鋪着的,是浸了火油的柴草。
刀劍加身,此時的馬大三已然不再知道什麼叫做疼痛了,身子已然被分解的不像樣子,只是臉上掛起了淡淡的笑容,我馬氏一門以後總算要擺脫窮苦的日子,迎來出人頭地的榮光了。
甕城裡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勢迅速向周圍蔓延,卻纔還猙獰可怕的女真人這會兒一個個都被燒成了火人,任憑火中胡蹦亂跳,火勢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只能不甘的倒地。
……
駕、駕、駕
一行粗衣麻布裝扮的男子正在北行,騎着高頭大馬,任憑風塵僕僕也在所不惜,絲毫不肯停歇。
馬踢踏踏,踩在地上揚起一片飛灰,塵土漫揚,可這一行人似乎很着急,任憑馬兒已經吃累也不肯停歇,只剩換乘皮鎖相連的另外一匹馬,每個人都是一人雙馬,晝夜不停,明顯是身上揹負着什麼緊急使命。
渴了,就在馬背上喝幾口老酒,一來解渴,二來也爲提提精神,餓了就拿出口袋裡的風乾肉,狠狠的撕上幾口這再策馬飛奔,這風乾肉是大當家教授辦法制作的,最是耐飢。
“都他孃的快點,別跟帶孩子老婆一樣,瞅瞅你們一個個的,慢慢吞吞哪裡像什麼打仗的!廢物,快點,再快點,大當家可是火急火燎的喊咱們過去呢!”
馬背上一人高大威武,身後揹着一條長槍,瞅着落在身後的幾個匪子,他轉頭罵罵咧咧道,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等一下的意思。
身後之人明顯也是身經百戰、馬術精湛之輩,聞聽頭人催促,這都強打精神,狠狠一夾馬腹,馬鞭加身,死命前奔。
一個日夜這都跑了七八百里了,早就是人困馬乏了,可是軍令如山倒,大當家在飛鴿傳書裡說的明白,接到命令不可以有絲毫的遲疑,快馬加鞭來這大名府,有重要事務安排。
“六,六哥,咱這兄弟們都是兩天一夜沒閤眼了,腳底板早就發顫了,而且咱的馬兒也得吃些草料休息一會兒了,再這麼下去,倒不是咱兄弟們不用力,怕是咱胯下的馬兒要倒了,到時候這荒郊野嶺的,咱還能踩着鐵腳板跑過去不成?”
一個兄弟喘着粗氣說道,因爲馬背隨着奔跑上下起伏,所以說話的聲音也並不多清晰。
“閉嘴!跑死馬,就算用雙腳扒拉也得給我扒拉過去,這是大當家的命令,膽敢違反的,你就不怕軍法?”領頭的男子並不鬆口,一揚馬鞭,繼續道。
一聽到軍法,這匪子臉上立即垮了下來,你說這事兒真是邪性,自己從小就落草當了匪子,平日裡最是散漫,浪浪噹噹惹是生非都是自己強項,可如今被這軍法管的氣都不敢大喘了!
一衆人這都不敢廢話,這就勒緊馬繮,快馬加鞭。
領頭那人高大威猛,臉色白淨,正是吳六子。
前些日子秦嶽出兵大名,山寨這邊沒啥能撐門面的英雄,這便留下了智勇雙全的吳六子,可是如今不成了,秦嶽有大任務要辦,需要吳六子這麼一個能獨當一面的人,這才飛鴿傳書,急令吳六子北上,有要事相商。
有句話叫書到用時方恨少,其實人才這東西更是如此,真要你想着做點事兒出來的時候你會發現身邊的人才根本不夠用。
秦嶽身邊的這幾個悍將,馬正坤和嶽翻算是智勇雙全,可堪大任,可馬正坤是武工隊的隊正,武工隊總有自己的事兒,嶽翻是火槍隊的頭領,剩下的蠻牛、溫林朋、吉倩這些人基本上算是莽夫,打仗是把好手,統兵就有些扯淡了,秦嶽在身邊管制着還行,秦嶽一不在身邊,這些人就算是不得了了,要通天了,這種性子最是不適合外出領兵打仗。
所以秦嶽決定召喚來吳六子,要他和嶽翻一同北上。
一行人不顧辛勞,穿州過縣,白天黑夜連軸轉,根本不去休息,不去修整,大當家這次下的,是急令,相信事情一定是非常緊張的,馬虎不得。
馬兒跑死了不可惜,軍令誤了,可是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