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可當真?”
吳六子腦門子驚天一炸,似乎都要瘋了去,卻纔斥候的消息讓人心裡久久不能平靜,打了這麼久的仗,他知道若是此言屬實,那會是多麼震撼的一件事情。
“六哥,此等大事,兄弟我自然不敢胡言,那屍首早已被馬蹄踩爛,不過頭顱依稀可見,正是敵酋粘罕無疑!”斥候咬着牙,一字一頓的確切說道。
粘罕何許人也?此行南下的女真西路軍統帥、女真八萬大軍的領袖、金國國相撒改的兒子!
縱使身經百戰見多識廣,此時的吳六子依舊是腦袋轟隆轟隆,眼前發生的一切讓他難以置信,自己這難道一戰這就殺死了此行攻打太原城的罪魁禍首,粘罕?
“可曾保住屍身?”頓了好久,吳六子好不容易這才把大氣兒喘勻,說道。
“屍身已經被踩爛,難於辨認,四分五裂的再難找齊,不過頭顱依舊完好,城中將士和抓獲的女真降兵這都確定,此人正是粘罕無疑!”
“快快領我前去觀看!”
吳六子急不可耐,這就在斥候的帶領下疾步走出房間。
粘罕的頭顱、屍首已經被衆人用木板擡來,身子已經有如一灘爛泥,甲葉嵌進皮肚讓人不由有些作嘔,不過頭顱基本完好,臨死前那股子悲憤和不甘依舊掛在臉上栩栩如生。
帽子上拖着的長長的狐狸尾巴是六個骨節的,抹去血水,頭顱呈現的樣子卻是粘罕無疑,相信的問過幾個通直和城裡的百姓軍民,吳六子幾乎已然可是確定,此人這便是女真粘罕!
“卻是粘罕無疑,不會錯了!”吳六子難掩心中激動,聲音有些顫顫巍巍道,這樣的語調在吳六子身上也是破天荒的頭一回!
“奧奧……”
“大宋贏了,太原保得住了!”
……
呼喊聲頓時一浪高過一浪,像是山呼海嘯一樣根本無法停歇,太原府被圍兩百多天,胸中的壓抑早就能把人逼瘋,如今聽着女真統帥戰死的絕好消息,一個個這都炸了鍋,奔走相告的,痛哭高喊的,根本控制不住,歡呼聲音像是山呼海嘯一樣震的蒼穹彷彿都是一個窟窿,整個太原府很快這就陷入了無法抑制的歡樂之中。
敵酋身死,金人羣龍無首,破敵之日,趕女真出漢境之日,相信已然不遠!
太原城沸騰了!
敵酋粘罕身死,傳首周邊,太原全府上下歡呼雀躍,無一不是喜笑顏開,老淚縱橫。
“快,快馬加鞭,上報大當家,說我部在太原打敗女真西路兵馬,獲賊酋粘罕屍首,連帶着這粘罕的腦袋和屍身,一道兒給我傳到大名去!”
粘罕的屍身、腦袋像是趕集一樣圍了太原府轉了一圈,吳六子這就命人收起屍首,交給身邊的一衆軍士道。
打垮女真西路軍,消滅女真西路軍統帥,如此利好的消息,自然要早早報於大當家知曉,也算自己沒有枉負大當家的一番器重。
斥候不敢遲疑,快馬加鞭,這就策馬南去,決心將這一利好的消息報於那身在大名的大當家。
……
有人歡喜就有人憂愁,大宋的太原府如今炸了鍋,老百姓一個個歡聲笑語,嘴巴這都合不上了,而此時的女真西路軍的大營倒是無精打采,這幫子女真人這會兒也再沒了心思打仗,一個個百無聊賴的隨意倚靠在車輪、營柵上,無精打采,士氣低落。
“粘罕孛堇已然陣亡,這會兒我女真勇士更應該鼓起勇氣,否則怕是北退都沒了希望!南朝人此時軍心大震,我這軍營離那太原城池有十里之遙,尚且能聽得南朝人的歡呼雀躍,如今我女真人就這般死雀模樣,還談什麼消滅南朝,一統天下?”
粘罕身死,如今的女真西路軍裡是完顏活女主事兒,這人打仗兇狠凌厲,爲人也是心狠手辣,前些日子就是這人在殺熊嶺消滅大宋名將种師中,西路大軍這才長驅直入得以直插太原城下!
“受傷的老虎比不過叢林裡的野狼,漢人也說落地的鳳凰不如雞!此戰我女真傷亡如此重大,僅我部忒母這就損失五六千人馬,士兵們早就沒了心氣兒再打下去了,你還在談什麼剿滅南朝一統天下?”聞聽完顏活女發話,一名鬍子拉碴的女真人這就不耐煩的說道。
“撒剌答!我女真的勇士是天上的海東青,是旱地的猛虎,是水裡的水獺,雖說一時戰敗,可勝利永遠是屬於我女真人的!值此亂軍之際,你膽敢在這裡胡言亂語,就不怕我用軍法砍了你的腦袋?”完顏活女大怒,說道。
“我的忒母如今傷亡過半,勇士們已經沒了戰心,一個個現在都想媽媽, 都想回到草原去!我女真在太原府外停留將近一年!早已人困馬乏,如今這又遭遇大敗,各部兵馬已然損失慘重,你還在說什麼攻下太原,一統江山?而且當年太祖起兵僅僅兩千五百兵馬,所向披靡靠的就是上下同心同力同德,如今你完顏活女不過是暫代統帥之職,這就想着驅趕他部兵馬前去作戰,自己的嫡系就靠在後邊看熱鬧,阿骨打太祖當年打仗身先士卒,女真各部這才踊躍參與,粘罕做事也算公平公正,怎麼如今輪到你做統帥就如此的偏袒、挾私?
你完顏活女是忒母孛堇,我撒剌答一樣也是忒母孛堇!我撒剌答不服!你完顏活女做事不公,如今西路軍已然兵敗,你還打着自己部落的小九九,我撒剌答不服、不服!”
此時的女真各項制度尚屬草創,土地和人口是女真人唯一的寶貝,卻纔統帥兵馬的時候完顏活女爲了保存實力刻意將他部兵馬推上前去做炮灰,而自己的兵馬則在後機動靈活,進可攻退可守,一干將領誰人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將,沒誰是傻子,心底自然不服,這個撒剌答這便將自己的不滿毫不掩飾的發泄了出來。
“撒剌答,你膽敢違抗軍命?”
被毫不留情的戳穿自己陰謀的完顏活女氣急敗壞,這就拍着桌子大喝道,女真軍中唯上是從,自己現在已然成了這支軍隊的頭頭兒,說出去的話那就有如郎主聖命,撒剌答冷不丁的發難讓他心裡頗爲不爽,臉上的表情這也變得一時陰沉下來。
“活女,我女真軍中雖說唯上是從,可你不過暫代統領職責,並未有郎主的允諾,統領的凳子還沒有坐穩你這就着急忙慌的消除異己,你就不怕日後郎主知道了會怪罪下來?”牆倒衆人推,起事兒這光景就怕有帶頭的,撒剌答一領頭,一旁的那野這也忍不住開口說道,語氣雖說沒有撒剌答那麼強硬,可是說話的時候不陰不陽,仍舊是氣的完顏活女吹鬍子瞪眼肝火大盛。
“你……”一向好脾氣的那野冷不丁的發難讓完顏活女一時語塞,指着眼前的二人氣的臉色發青可卻無可奈何,身子這也不由開始顫抖。
“哼!”營中這會兒**味兒頗重,各個都是火爆性子,完顏活女雖說跋扈,可也懼怕此時萬一在軍中引起火併,那到時候麻煩就更大了,這也不再言語,氣呼呼的這就走出了大營。
“哼,真當這些人都是軟柿子了!”眼瞅着完顏活女氣呼呼的離去,撒剌答道。
女真這會兒醫藥還沒有普及,治傷只能是依靠薩滿大神的做法,值此大戰,跑回來的女真人幾乎沒誰還是活蹦亂跳的,一個個的這都耷拉着腦袋,或躺或坐,或是倚靠在什麼東西上,這就在這大營中,無精打采,形容枯槁。
地上或死或傷的女真人鮮血橫流,被鉛子打中的地方無不是流出黑乎乎的血液,身上已然有些發臭,很多人已經氣絕,還沒斷氣的這也倒在地上哭喊、呻-吟,一個個樣子慘不忍睹。
鉛子有毒,打在人身上就算人不能立死,毒性蔓延開來後基本上人也逃不脫死亡或者截肢的下場,這個時代的醫學不夠發達,被這東西打中基本上你就別在指望能夠活蹦亂跳的生活下去了,此時的女真人一個個躺在大營等死的樣子讓人頗有些心酸,饒是完顏活女這樣的心如鐵石之輩此時也忍不住心有慼慼,感觸頗多。
太疼了,太疼了,一個女真人嘴脣已經開始泛白,這也不管不顧,拿自己的傷口在營寨的柵欄上亂蹭,血肉一點一點的被磨掉,很疼,可是這種疼痛似乎也要比那個黑東西打進身體的時候要舒服些,柵欄上漆黑如墨的血液這都已經順着柵欄流到了地上,可是這人仍舊不肯停下來,似乎誓要磨穿自己的身子這才罷休。
“滾開,滾開。你們一個個廢物,就該拖出去唯狼!”
踢開幾個擋路的女真傷兵,完顏活女這就氣呼呼的開始巡查營寨,兄弟們的傷勢讓他有些憂心,可是那無精打采的樣子更是讓他見了氣不打一處來,僅是一敗這就如此,日後仗那還怎麼打?難不成以後見了南朝人還能望風而逃不成?
打仗最害怕的不是失敗,而是絕望,可是瞅着此時被南朝人火器嚇傻的女真士卒,完顏活女也是頗爲無奈,除了瞪着眼睛大口的喘粗氣生悶氣,他竟是連一點主意都沒有!